沈瑜大婚這天一大早,整個府里已經是張燈結彩一片歡騰。
十八娘側躺在床上,愉快的吃著南枝一口一口喂著的雙皮奶,嚷嚷著紅豆加得太少了一些。
沈琴坐在她的身旁欲言又止,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剛剛差點被雙皮奶毒死的人,見到這東西,還下得了嘴。
“十八娘,我們真得不用出去幫忙嗎?到底是府里的臉面。”沈琴有些憂慮的問道。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花瓶杯盞摔碎的聲音了。武氏管家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操辦這么大的事情。
十八娘張開嘴又吃了一口,小白眼兒一翻,驚訝的說道:“姐姐你去幫忙了,誰來照顧我這個剛從閻王殿里走了一朝的人呢?臉面?丟的也不是我的臉。”
南枝看著她悠哉悠哉的樣子,心中暗想,小娘真是越來越厚顏無恥了,說得好像自己真得中了毒一樣!
沈琴一聽,也不敢再提幫忙的事情,接過南枝手里的碗,親自喂給十八娘吃。
那感覺就像是端著一碗毒藥,對妹妹說,快來吃快來吃!沈琴的手,有些抖。
十八娘愉快了,武氏就不愉快了。
她簡直是頭疼欲裂,不就是辦個喜事嗎?怎么有那么多的問題要問。她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擱,煩悶的問道:“又出了什么事兒?”
那仆婦支支吾吾的回答道:“那嫁妝里的床,寬了一些,屋子里擱不下去了…”
武氏也傻眼了,孔景嫻的不愧是世家嫡長女,嫁妝非常的氣派,一張雕花大床,還是特意從南邊請了工匠打的。她這一時之間,上哪里尋一個替換去?
“不是量過尺寸了嗎?這也會弄錯。孔家人到底怎么辦的事情。”武氏氣呼呼的罵道,“開我庫房,把以前我給珂娘準備的床放進去。”
仆婦欲言又止,看著武氏難看的臉色,到底沒有說話。
沒有劉麼麼,武氏突然覺得,這內宅瑣事一天里,比過去一年的還要多。
不一會兒,就聽到府外炮竹聲轟鳴,沈瑜騎著大馬,把新娘子娶回來了。
十八娘吃完雙皮奶,翻身下了床,拉著沈琴的手,笑著說道,“走,姐姐,我們一起看熱鬧去。孔景嫻之前那么坑我哥哥,還不得讓她見識一下,什么是刁蠻的小姑子。”
沈琴愣了愣,刁蠻的小姑子…難度太高,教養麼麼沒有教這個呀!
等十八娘和沈琴到堂屋里的時候,已經準備要拜天地。
武氏剛準備上座,看到椅子上的一塊牌子,整個人都愣住了。這竟然是魯氏的牌位。
她臉色發青,這玩意到底是誰放在這里的,簡直就是啪啪啪的打她的臉。
十八娘一看氣氛不好,打圓場道:“還愣著干什么?武夫人有心,讓我母親也看著瑜哥哥娶妻,總不能讓她在一旁站著吧,快給她搬個椅子去。”
賓客一看,也是這個理兒,拜父母被來就應該拜見當家主母,武氏是生母,能有個座兒已經算是很厚道了。
尤其是以前受過武氏閑氣的那些世家夫人,一個個的恨不得笑得把牙齒都露出來。一想到自己以前和一個妾室平起平坐,還談笑風生的,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尤其這個妾室,還過得比她們都好,獨得夫君恩寵。
下一秒,她們也愣住了,只見一個小丫鬟,端了一個小凳子,放在主座旁邊,一溜煙又跑掉了。
無數雙眼睛看著武氏,她的臉色鐵青,若不是自己親兒子的大婚之日,她真的想要拂袖而去。
一旁的司儀,悄悄提醒到,吉時要到了!
還是沈澤出面解了圍,讓身邊的小廝,再去給她加了個椅子。
之后的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孔景嫻被送進了洞房,她的心里砰砰直跳,雖然說淑嫻妹妹和她說的事情讓她不舒服,可是她總算是嫁出去了,不用常伴青燈古佛,真是可喜可賀!
可是蓋頭一揭開,她就看到了極其刺眼的一個人。
榮陽公主正站在她的對面,沖著她笑,而沈玉和沈十八娘一左一右的圍著她,分外的親熱。好似今兒她才是新嫂嫂一般。
“孔姐姐,你今兒可真好看!你看我瑜哥哥,笑得合不攏嘴了都!”
孔景嫻被她的首飾晃得有些眼花,她常年被看得牢牢的,已經三年不出去活動了,對榮陽一點都不熟悉,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一個美人,通身華美,好似在這里耀武揚威。
沈瑜,喜歡的就是她呀。孔景嫻想著,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沈瑜見她并無歡喜之色,也有些不悅,但還是完美的走完了流程,出去和男賓們喝酒去了。
十八娘也拉著沈琴出去招待女賓,臨走前笑問道:“嫂嫂,你這床是哪家老字號做的,可真好看。”
孔景嫻這才發現,沈家用的竟然不是她嫁妝里的床,這個床明顯就是北方的風格,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簡直是俗不可耐。
沈家這是什么意思?
孔景嫻沖著她的乳娘使了個眼色,老麼麼心領神會,出門打探去了。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自然有人會告訴她,這床是一個多好的東西。
老麼麼回到屋子里,整個臉都是鐵青的,“沈家欺人太甚了。他們給的尺寸不準,小娘的床打得太大了一些,這屋里擱不下。你那婆母,竟然拿著沈珂的床,給你當新床。”
沈珂是誰?
在外人眼里,她是定給了孫連成,不久之后就重病去世了;然后,她的未婚夫婿孫連成家一房人,全都被問斬了。
雖然沈珂如今還在東宮好好活著呢!可是對外,在家譜上,給她的都是一個大大的卒字!
這床,想必是原來給沈珂準備的嫁妝。
孔景嫻趕忙站了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仿佛已經看到了這個床上,散發出的黑色的倒霉氣,和床被人睡了的女鬼的怨氣。
她終于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一切,武氏當然一無所知,在她眼里,沈珂只是改了名字而已!而且這床也是當初她花了大力氣,請了長安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怎么可能配不上孔景嫻?
可想而知,孔景嫻的新婚之夜,在這張糟心的床上,實在是難以言表。
而一覺醒來,卻有更糟心的事情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