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建秘偶城鎮的前期準備是相當枯燥和繁瑣的,至少克萊恩是這么認為。
偌大一個古老宮殿內,克萊恩一邊坐在屬于“愚者”的那張高背椅上,拿著吸水鋼筆,就著普通的紙張,為每個秘偶編寫姓名、年齡和命運,一邊讓一條條“靈之蟲”鉆出身體,于旁邊重組為一個又一個分身。
這些克萊恩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占據了“愚者”之外的二十一張座椅,有的具現出睡床,靠躺了上去…
然后,他們分別從雜物堆里招來了不同的書籍,認真地閱讀起來。
那一本本書籍包括但不限于:
《如何釀造美酒》
《列車調度》
《甜點制作大全》
《神職人員的自我修養》
《煤氣壁燈、瓦斯計費器和各種家庭機械修理手冊》
《迪西美食》
《港口管理實務》
《法律基礎》
《女士審美》雜志…
這些是不同秘偶需要掌握的專業知識,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讓他各個方面都足夠真實,哪怕與外來者深入地交談和互動,也不會暴露問題。
如果只是單純地記住這些知識,對克萊恩而言,沒有任何難度,但他必須真正掌握并能夠應用,而且,不能混淆了角色,不能讓一個魁梧健壯收入較低的扳道工脫口而出某某護膚品保濕效果怎么樣、某某絲綢有什么缺陷。
這樣的狀況若是發生在、戲劇、歌劇里,或許會營造出一種奇特的吸引力,可放入現實,卻明顯失真,不利于儀式的推進。
為了規避類似的問題,克萊恩只能前期多下苦工,務求讓秘偶城鎮的每個角色都真實,豐滿,恰當。
幸運的是,一個城鎮里真正需要深入掌握對應專業知識的人并不是太多,大部分居民都屬于半文盲,甚至是真的文盲,依靠經驗來生活,過得渾渾噩噩。對于這些角色,克萊恩需要學習的內容就相對少很多,如同那些經過簡單培訓或者沒有培訓就走上流水線的工人。
不知過了多久,克萊恩本體放下鋼筆,揉了揉額角,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終于編寫好了秘偶城鎮近五千個居民的資料,而相應的知識儲備也接近完成。
“這簡直就像是在導演一部超大型電影,而且編劇是我,燈光師是我,道具師是我,化妝師是我,所有的演員也都是我…這個儀式弄下去,我真的是在失控的邊緣徘徊,一不小心就會人格分裂,墮入瘋狂的深淵…還好我有稱職的心理醫生…
“嗯,秘偶城鎮運轉中得注意一個問題:雖然我個人是有禮貌有修養的紳士,但一個城鎮里,大部分居民都是底層,無論說話,還是行為,都會偏向粗俗…不能在扮演時端著,突破不了心理障礙…”克萊恩無聲感嘆中,讓周圍的分身崩解成了一條條“靈之蟲”,讓一條條“靈之蟲”鉆回了自己體內。
當然,這并不是全部,還有一個“克萊恩”保持著剛才的狀態,準備輪值“源堡”。
下一秒鐘,克萊恩本體回到了現實,從歷史孔隙里拿出“蠕動的饑餓”戴上。
然后,他“傳送”到了一座位于狂暴海但明顯偏離安全航道的島嶼上。
這是他之前就挑好的“舞臺”。
——此地常年被風暴隔絕,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只存在大片的森林和依賴于森林的動物。
克萊恩環顧一圈,挑了個開闊的地方,將右手按至左胸,虔誠祈禱道:
“我希望這里有一座適合五千人生活的城市。”
話音剛落,克萊恩抬起右手,啪地打了個響指。
霍然間,這片開闊地帶變得極為平整,周圍的森林也一下“后退”了很多,提供了大量的樹木、石頭和泥土。
幾乎是同時,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它們是石木混合型,最高沒超過四層,風格接近魯恩王國的迪西海灣。
也就是眨了兩下眼睛的工夫,居民房屋、圖書館、警察局、電報局、市政議會、小型醫院、糖果工廠、自來水廠、煤氣公司、蒸汽列車站、并行鐵軌和城外種植園等事物紛紛成形,街道的地面也鋪上了水泥或石磚。
到了最后,城鎮中央那個廣場旁邊,一座尖頂教堂鉆出地面,傲然聳立。
這是屬于“黑夜女神”的教堂,因為要符合這座城市的背景設定。
“我希望這座島嶼有一個深水港。”克萊恩沒有停止,向自己許下了第二個愿望。
他再次打了個響指,滿足了自己的愿望。
距離這座城鎮大概三公里的地方,一個規模不大的港口飛快成形,有兩個碼頭、五個倉庫、一間臨港旅館、一家簡陋餐廳、一個警察分局、一家酒吧、一座燈塔、一個駐港水兵營…
“我希望港口和城鎮有便利的交通。”克萊恩許下了第三個愿望。
他隨即抬起右手,啪地打出響指。
一條水泥砌成的公路和一條貨運鐵路瞬間就出現在了城鎮與港口間。
按照克萊恩的規劃,港口部分是為海上來客準備的,城鎮部分主要應對南北大陸的外來者。
欣賞地看了看空蕩無人的城市,克萊恩按了下頭頂禮帽,直接“傳送”到了市政廣場旁邊,一步步走入了那座被他命名為圣阿里安娜的教堂。
那座教堂的大門敞開著,里面一片幽暗。
不知過了多久,三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口,他們分別是穿正裝打領結的三十來歲紳士、容貌普通神情溫和的女性與穿著打扮像個小大人的孩子。
那女性略顯艱澀地走了幾步,活動了下脖子,然后露出笑容,伸出雙手,挽住了旁邊紳士的臂彎。
那紳士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邊任由女士半靠住自己,一邊伸出右手,牽住了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走路蹦蹦跳跳,顯得很是活潑。
他們的動作最初都有點生澀,可越走越是流暢,歲月靜好地通過了廣場。
等到他們離去,圣阿里安娜教堂內走出了越來越多的人,這里面有警察、修理工、煤氣公司職員、餐廳廚師、頭發花白的老者、衣著簡陋的農夫…
之后的一個小時內,這黑夜教堂里源源不斷地有人出來,他們或拐向不同的街道,前往不同的地方,進入不同的房屋,或停留于廣場,欣賞著沒有白鴿的風景。
這個過程中,出來的人數已完全超過了教堂能容納的極限,可里面似乎還有人,就仿佛連通了另外一個城市。
又過了近一刻鐘,圣阿里安娜教堂的門口終于恢復了安靜,但它別的地方有老鼠、蟑螂、飛蛾、螞蟻、蒼蠅、蚊蟲等隱蔽潛出。
最后,教堂高處的某扇彩繪玻璃打開,一只只白鴿飛了出來,落到了廣場中央。
那些停留于此的人們徹底活了過來,有的逗弄白鴿,有的尋找小販,有的彈起了七弦琴,有的笑容滿面地和朋友交談。
一個戴禮帽穿風衣提手杖別左輪的男子一路離開市政廣場,來到城鎮另外一邊,停在了一塊木牌前。
他隨即拿出工具,在木牌上書寫下了這座城鎮的名稱:
“亞楠”。
想了想,這男子“擦”掉“亞楠”,重新寫了個名字:
“烏托邦”。
貝克蘭德,霍爾伯爵家的豪華別墅內。
“阿爾弗雷德已經登上了返回北大陸的客輪?”奧黛麗沒有掩飾自己的驚喜。
此時已是1352年的9月。
之前的半年多里,奧黛麗并沒有花費太大的精力就讓父親放棄了上半年回東切斯特郡的想法,這是因為貝克蘭德和康斯頓等城市都亟待重建,王國政壇也需要獲得新的平衡,霍爾伯爵有太多的事情得處理,沒有度假的心情。
所以,只需要在霍爾伯爵為難時,主動提一句愿意留在貝克蘭德,等下半年再回東切斯特郡,奧黛麗就能讓事情如同預想的那樣發展,并使自己得到贊揚。
而心理煉金會也沒有催促——那之后到現在,心理煉金會的評議團會議總共召開了三次,主要是在交流各自的研究成果和管轄區域內的種種情報。對那條心靈巨龍的線索,只“貪婪”女士問過兩次。
坦白地講,若非“愚者”先生提醒過奧黛麗要注意那只“暴怒”的兔子和容易被遺忘的會長,她肯定會覺得評議團會議很有意思,兔子先生很有見解,可現在,她一如既往地警惕。
“對,客輪已經離港。”霍爾伯爵微笑點頭道,“等阿爾弗雷德抵達貝克蘭德,完成了必要的社交,我們就回東切斯特郡獵狐。”
秋季正是獵狐的好時節。
奧黛麗“嗯”了一聲道:
“好的。”
作為陸軍少將,阿爾弗雷德沒有跟隨海軍的艦隊前往迪西海灣,而是帶著副官和扈從,登上了一艘前往普利茲港的蒸汽風帆混合動力客輪。
航行了近兩天后,他們在狂暴海遇上了風暴。
船只劇烈搖晃之中,瞭望臺上的水手借助望遠鏡看見了一點光芒。
那來自一座燈塔。
PS1:昨天詳細寫三個方案是因為我個人覺得第三個方案最帶感,但以小克的性格又不可能去做,所以只能遺憾放棄,所以我得專門寫出來讓你們看看,還有詭秘味最足的這種方式。
PS2:周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