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晚的風暴教堂并沒有多少禱告者,但克萊恩為了避免沖突,還是將出現地點選在了通往花園的回廊上。
“真是神奇啊…”帕莎看著固定下來的周圍場景,喃喃自語道。
羅伊強行收斂住內心的感懷,左右各看了一眼道:
“如果那位大牧首來教堂躲避宵禁令,應該也會在類似的地方。”
“若不是擔心累積罪名,一位天使有太多的辦法瞞過普通人。”克萊恩隨口說道,“我等下會將你們送去別的教堂,你們盡量待在有玻璃窗和鏡子的地方,一發現疑似弗薩克人的外來者,就找機會畫出一個符號…”
他話音未落,腦袋突然轉動,望向了大祈禱廳通往花園的那扇門。
一道兩米六以上的身影緩步走了出來,他穿著黑底白邊的長袍,肌肉將寬松的衣物撐得鼓鼓囊囊。
這是位留著花白胡渣,戴著方形帽的老者,眸色淡藍,皺紋稀少,自有種俯視萬物的氣質。
戰神教會大牧首拉里昂…無需做辨認,克萊恩的靈性直覺就告訴他對面是天使,是他前來教堂的目標。
拉里昂掃了他一眼,略有點詫異地開口道:
“不是阿里安娜…”
祂旋即收斂住臉上的表情,相當淡漠地說道:
“看來是祂的幫手。
“你可以告訴祂,我已經和活化到一定程度的‘0—02’達成了協議,放棄對它的封印,換取離開的許可,而你們將留在這里,承受規則的變化和越來越嚴密的律令,直到徹底死亡…”
這位大牧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克萊恩會阻攔自己,因為祂說話的時候,身體在飛快老去,皮膚表面很快就布滿皺紋,長出老人斑,流下了腐爛的液體。
只是眨了幾下眼睛的工夫,拉里昂就衰老到了似乎快要人間蒸發的程度。
然后,祂就真的完全變成了腐爛的液體,徹底蒸發了。
這充滿沖擊力的畫面讓拜爾斯等人由衷地感覺到了恐懼,有種精神快要錯亂,情緒即將崩潰的感覺。
這就和那位“魔法師”先生腕部傷口內爬出無數小蟲,組成新的手掌一樣驚悚和恐怖!
“奇怪的能力,和‘黃昏’有關?”克萊恩一點也沒有阻止拉里昂的意思,只是仿佛在思考般點了下頭。
貝爾丹對應的靈界內,拉里昂的身影勾勒了出來,恢復了正常。
緊接著,祂就像能驅使靈界生物一樣,穿透無形的屏障,脫離了貝爾丹城的重重限制。
可就在拉里昂開始“穿梭”時,眼前突然一暗,看見了一塊幽暗無縫的“布”。
這如同一面墻壁,阻擋住了拉里昂的前行!
拉里昂謹慎地停止了穿梭,抬頭望向七道凈光所在的無窮高處,但祂只能看見一塊虛幻的“幕布”從那里垂下,將對應貝爾丹的部分靈界籠罩于內,隔離出了一片獨立的世界。
與此同時,拉里昂來自“獵魔者”的直覺告訴祂,那塊“幕布”形成的屏障非常堅固,難以突破,必須花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才有可能辦到。
對這位大牧首來說,現在發生的事情有種奇特的滑稽感,讓他無法遏制地涌現出了憤怒的情緒:
這就像祂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密室的鑰匙,有機會搶在其他人之前開門離去時,愕然發現密室的房門處多了把鎖,相當堅固的的鎖!
缺乏一點真實,是來自歷史孔隙的影像…這是詐騙罪!不,它在貝爾丹城之外,脫離了規則管轄范圍…這歷史投影應該早就存在于這里,再等不超過兩分鐘,它就會無法維持,自行消散…拉里昂迅速恢復了冷靜,讓錨和瘋狂的傾向又一次形成了平衡。
風暴教堂的走廊上,終于緩了過來的羅伊等人轉頭望向了那位不比天使地位差多少的“魔法師”先生。
帕莎猶豫了一下,頗為畏懼地說道:
“祂,祂似乎逃走了。”
這樣一來,就沒法獲得“0—02”所在位置的情報了,真要依靠地毯式搜索,時間肯定來不及。
而且,在場諸位都不清楚那件恐怖的封印物究竟長什么樣子,類似于書的描述實在太過寬泛了。
“只能想別的辦法了。”克萊恩嘴角上翹地回應道,“你們有什么建議?”
他剛才在等拉里昂返回,和自己談判,但卻發現那位大牧首寧愿在靈界等待“幕布”歷史投影的消失,而他自己雖然也能進入那片靈界,卻無法突破“0—02”置換規則后產生的奇異屏障。
說話的時候,克萊恩一邊認真地思考別的辦法,一邊讓少量“靈之蟲”掌控住身體,和旁邊的非凡者對話,試圖從他們的討論里找到靈感。
“我們該主動制造類似拜爾斯身上的‘矛盾’,讓自己處在相對安全的狀態下,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展開搜尋。”菲爾重新提起了之前萌生的想法。
帕莎搖了搖頭:
“可如果我們利用這種‘矛盾’去做一些事情,‘0—02’肯定會增加新的規則來解決相應的問題。”
“但至少這能為我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菲爾強調道。
“這確實可以去做。”羅伊表示了贊同,并補充道,“但我們的重點應該在找到‘0—02’上,也許我們可以制造一些能讓它暴露自身位置的‘矛盾’?”
至于什么樣的“矛盾”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又該怎么制造,他目前完全沒有思路。
自相矛盾的情況…增加新的規則來解決…克萊恩噙著笑容,安靜旁聽,腦海內一個又一個念頭激烈碰撞,迸發著火花。
就在這時,他手中的“魔鏡”表面泛起水光,涌現出了一個個銀色的單詞:
“帕莎,你想知道布告牌新增加的內容是什么嗎?”
這鏡子直接問我…它為什么直接問我?帕莎怔了一下,忙點頭回答道:
“想。”
銀鏡內水光起伏,飛快還原出了那塊布告牌現在的狀態。
很明顯,那里又多了兩條新的規則:
“…各大教堂配合宵禁令,提前關閉…”
“…所有旅館只接待登記過身份證明的客人…”
菲爾一下驚慌了起來:
“…我們現在去哪里?”
他已經想不到自己、羅伊和帕莎還能怎么逃避處罰。
羅伊和帕莎彼此看了一眼,腦海內涌現出了各種各樣的念頭,但卻沒一個管用。
這時,之前一直保持安靜的克萊恩笑著將目光投向了拜爾斯:
“你家在貝爾丹哪個地方?”
“紅楓街18號的一個出租屋內,可是,那棟公寓已經在火炮打擊中坍塌了。”拜爾斯略感疑惑地回答道。
克萊恩笑了笑道:
“你可以向我許一個讓自家住處歸于完好的愿望。”
“…這可以嗎?”雖然對面那位神奇的“魔法師”以讓人無法相信的能力治療好了菲爾的斷手,但拜爾斯依舊覺得讓倒塌房屋歸于完整的難度要高于那件事情,畢竟羅伊口中的軍醫韋伯也能辦到。
“當然。”克萊恩笑著提醒了一句,“抓緊時間吧。”
此時,教堂內的祈禱者們正陸續離開。
拜爾斯不敢再耽擱,立刻開口道:
“我希望自己的家恢復原本的樣子。”
“好。”克萊恩抬起右手,啪地打了個響指,“你的愿望實現了。”
呃?羅伊等人呆愣中,克萊恩又一次開啟“傳送”,帶著他們來到紅楓街18號,停在了一個兩居室的房間外面。
拜爾斯茫然地看著前方那扇熟悉的木門,下意識伸出右手,將它推開。
櫥柜、煤爐、高低床、沾染著油污的木桌、凌亂擺放的舊報紙一一映入了拜爾斯的眼簾,讓他的眸光瞬間變得濕潤。
戰爭爆發前,當他從礦場返回這里的時候,總是能看見母親在煤爐旁忙碌,父親和哥哥或抓緊時間做一些修理,或幫忙處理水果蔬菜壞掉的部分,承擔一定的可以拿回家做的工作,年紀幼小的侄女則在她糊制火柴盒的媽媽教導下,從廢報紙上認知著單詞的形狀。
這樣的生活雖然困苦,沒有任何抵御風險的能力,但依舊是拜爾斯相當美好的回憶,比昏暗的礦道、沉重的礦石、監工的皮鞭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現在,即使這么一點異常渺小的美好,也都被完全破壞了。
“你不邀請我們進去嗎?”菲爾立在門口,不敢私闖民宅。
拜爾斯一下回過神來,慌忙開口道:
“請進請進。”
進了這無人居住的房屋后,克萊恩拉了張隨時可能壞掉的椅子坐下,陷入了沉默。
羅伊和帕莎等人不敢打擾這位先生,安靜地等待于旁邊。
過了二三十秒,克萊恩忽然環顧了一圈,笑著說道:
“我有一個想法需要驗證,你們誰來配合我?”
“我。”羅伊毫不猶豫地回應道。
克萊恩含笑說道:
“等下你不要如實回答問題,我在尋找‘0—02’已頒布的規則中潛藏的漏洞。”
羅伊點了點頭道:
“沒問題。”
克萊恩旋即拿出“魔鏡”,對羅伊道:
“你向它提一個問題。”
羅伊想了想道:
“我能去哪里尋找自己的下一份魔藥?”
銀鏡表面,一幕場景呈現了出來,那是在靈界徘徊等待的戰神教會大牧首拉里昂!
…羅伊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然后聽見那位“魔法師”先生說:
“該你回答它的問題了,記住,不要說正確答案。”
羅伊忙收斂住思緒,重新望向那面鏡子,只見鏡中場景已變成“魔法師”先生本人,并多了幾行鮮血寫成般的文字:
“你的第一次交給了誰?”
羅伊瞬間回想起了往事,一張臉刷地漲紅,然后按照“魔法師”先生的吩咐回答道:
“不清楚。”
“撒謊!”銀鏡表面的血色文字瞬間凝聚成了一個讓人感覺驚悚的單詞。
一道不算強烈的閃電憑空浮現,劈在了羅伊的身上。
羅伊抽搐著慘叫了一聲,體表多有焦黑,頭發根根豎起,但沒有真正的生命危險。
拜爾斯、帕莎和菲爾都嚇了一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時,克萊恩環顧了一圈,嘴角一點點上翹道:
“你們看,鏡子并沒有因為故意傷人而被處罰。
“這里面蘊藏著真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