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眨一下眼皮的工夫,科林.伊利亞特變成了四米高的“巨人”,體表青黑虬結,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每一塊血肉,都仿佛違背了人類的正常感官,以特殊的形式組合而成,蘊藏著難以想象的沖擊感。
這不再是平面或者立體能夠描述,就像在長、寬、高之外,多了信息、力量、靈性等衡量尺度,它們直觀地呈現出來,看似濃縮為了神秘復雜的花紋、符號和標識,實際沒有任何變化,前者只是人類礙于本身感官條件的不足,得到的部分印象,可就算是這樣,直面類似的生物時,不具備神性的人類依然會出現靈性被污染,精神被摧殘,大腦被沖擊的情況,當場暴斃或徹底瘋掉不是太少見的結果。
正因為如此,這種生物在神秘學里被稱為:
神話生物!
不過,此時科林.伊利亞特的頭部沒有太明顯的變化,只是膨脹了不少,額頭到鼻子這個區域則裂出了一個豎眼般的幽黑縫隙。
沒到序列2,半神的神話生物形態是不完整的!
而對于這個層次的強者來說,顯現出類似的形態是好處和弊端都非常明顯的事情,一方面,這能帶來本身實力和層次的極大提高,另一方面,又會附贈強烈的瘋狂和失控趨向,對理智造成不小的考驗,非意志極為堅定者難以駕馭。
所以,大部分圣者,除非是被逼到絕境,才會考慮徹底變為不完整的神話生物,而非只轉化身體某個部位,這于他們而言,同樣是在刀鋒上起舞的行為,很容易就因此失控,必須謹慎又謹慎。
在大部分之外,又有兩個極端,一個是非常放縱欲望張揚惡性的少數,一個是意志非常堅定精神非常堅韌的那些,前者只要現出本身的神話生物形態,基本就等于會失控,再也無法變回去,后者則能將神話生物形態作為較常規的戰斗手段,不害怕失控與瘋狂傾向的沖擊,當然,較常規依舊不是常規,依舊表示不能太頻繁,因為對深淵邊緣徘徊的人來說,每一次試探都會加深腐蝕,不是自身能承受就可以完全避免的。
白銀城“六人議事團”里,首席科林.伊利亞特就屬于能夠駕馭住“獵魔者”神話生物形態的那種。
他提著兩把抹有不同油膏的直劍,右腳只是往前一踩,整個人就在大地的搖晃里躍了起來,從半空撲向祭壇頂部,撲向體表長滿了白色羽毛的前任首席。
他巨人般的身軀內部和表面,晨曦式的光芒迸發了出來,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凈化了后方虛幻河流里的種種驚悚生物。
與此同時,韋特.希爾蒙不斷地拉動獵龍之弓,讓一支支燦爛刺眼的銀白雷箭連成洶涌的波浪,奔向了已不知變成什么怪物的前任首席。
洛薇雅早有準備地閉上了眼睛,身后那超過五米的銀色盔甲騎士,身影一閃,拖著虛幻的巨劍,直接就撞到了祭臺前方,讓那里分裂出一個又一個流淌銀光的裂口。
另外,這位“牧羊人”長老的腳下,縮成一團的陰影忽然自行蠕動,仿佛活了過來。
它迅速就脫離了洛薇雅,在黑暗與晨曦交錯的環境里,沿著陰森之處,快速沖向祭臺頂部的鐵黑色棺材。
然而,它的目標似乎不是那位異變的前任首席,而是扎在對方體內,延伸往無窮遠處的虛幻黑色細管!
克萊恩剛回到現實世界,就聽見外面浪潮聲變得極為洶涌,聽見站街女郎的恐懼尖叫一陣接一陣,沒有半點平息的跡象。
他略感愕然地走至房間的窗口,透過兩棟凌亂搭建的房屋之間的縫隙,看到博多港外,鉛云層疊,波浪如峰,黑色的風暴從海面一直延伸到了半空,染上幽暗的銀白閃電沒有聲音地撕裂著一切。
這就像是通向末日的大門終于被打開了。
而港口小城內,虛空變得半透明,一個個張著嘴巴的骷髏,一條條凸顯出嬰兒臉孔的藤蔓,一只只血淋淋的手臂,一根根奇形怪狀有著牙齒的滑膩觸手,從另外一邊拍打在了虛幻與現實的間隔上,又激動又猙獰。
這嚇得不少海盜雙腿發軟,不敢停留于街上,紛紛沖入了最近的房屋。
那近乎無形的怨魂幽影們來回飛舞,時而閃現,湊至不同目標的耳畔,想要縱聲尖叫,卻又無法接觸。
這一刻,博多港就像墜入了又稱為地獄的冥界,陰森,黑暗,混亂,瘋狂。
克萊恩眉頭微微皺起,隱約有點明白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他剛才在灰霧之上的占卜,激怒了陰冷陵寢深處的事物,它隨之宣泄出本身的情緒,改變了狂暴海和博多港的天氣,制造出了冥界將要降臨般的跡象。
“也就是說,那座陵寢確實在狂暴海某個隱秘的地方…它大概率就是當初死神的遺留啊,當然,這和靈教團人造死神計劃的階段產物并不一定矛盾,兩者有可能‘融合’在了一起…”克萊恩收回視線,快速布置儀式,將阿茲克銅哨獻祭到了灰霧之上,免得被那不知名又詭異邪惡的事物鎖定。
做完這一切,他望向窗外逐漸平息的異象,自嘲一笑道:
“這樣的歡迎儀式,可以說很熱情了。
“嗯…靈教團肯定會注意到狂暴海的異常變化,不知道他們會采取什么樣的行動…”
虛幻漆黑的河流之上,波浪緩慢平息了下來,那試圖往外抓攝的手臂、藤蔓和觸手們或蒸發得干干凈凈,或不得不縮了回去。
祭壇四周,大地已然干涸開裂,到處都落有沾染著淡黃油污的白色羽毛。
巨人化的科林.伊利亞特已將手中的兩把直劍同時插入了前任首席的體內,將這不比他矮的腐爛怪物扎釘在了倒塌的祭壇上,韋特.希爾蒙手中的獵龍之弓則凝聚出了一支充滿暴烈氣息的銀白光箭,瞄準了前任首席只掛著少量血肉的頭部。
洛薇雅分離出的那個陰影,在銀色全身盔甲騎士的遮掩下,順利抵達了祭壇,趁另外兩位長老沒有注意,突地躥起,撲向了前任首席身上那根延伸往無窮遠處的虛幻黑管。
眼見不真實的細管越來越近,那陰影顏色陡然變深,漆黑得仿佛人類心中最墮落最邪惡的想法。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回蕩在了祭壇四周:
“命運。”
那陰影“眼前”頓時一暗,旋即發現自己撲到了巨人體型的科林.伊利亞特身上。
科林低頭看著它,眼中霍然亮起了純凈明澈的光芒。
這就像漫長的夜晚中,照亮了黑暗的第一縷光。
這光越來越亮,向上沖出了陵寢,引得白銀城圓塔底部更加燦爛更加熾烈的輝芒躥升迎合。
兩者交匯于半空,又掉頭往下,落在了科林.伊利亞特龐大的身軀上,讓那漆黑的陰影滋滋蒸發,于扭曲蠕動中越來越淡,直至徹底消失。
“獵魔者”科林回頭看了洛薇雅一眼,什么也沒說,什么表情也未呈現,似乎剛才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他迅速收回目光,將殘余的輝芒導入了刺進前任首席體內的雙劍。
洛薇雅始終閉著眼睛站在那里,沒有一點驚慌,沒有一點恐懼,反倒緩慢地嘆了口氣。
“慷慨之城”拜亞姆,阿爾杰.威爾遜連續繞了幾圈,擺脫了假想中的跟蹤者和監視者,才來到那位“工匠”的房屋前,拉響了門鈴。
最初聽說“工匠”莫名染病,且周圍出現了奇怪的窺探者時,阿爾杰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魔女教派,可仔細想了想,他又覺得以那位“工匠”的喜好,根本抵擋不住美色的誘惑,魔女們完全沒必要將事情弄得這么復雜,隨便勾勾手指,展現下魅力,就能讓對方什么都交代,什么都答應。
所以,阿爾杰認為事情另有原因,自己有必要親自過來看一看,免得神奇物品的交付再次被推遲,免得特性和材料莫名其妙就損失掉。
叮叮咚咚的聲音里,“工匠”房屋的大門打開了,一個體型精瘦皮膚曬得有點發黑的中年男子看了阿爾杰一眼道:
“你怎么來了?”
這位正是和阿爾杰合作了好幾年的“工匠”夏爾夫,具體來歷不明。
“你不是寫信說自己生病了嗎?”阿爾杰狀似隨意地問道。
夏爾夫打了個哈欠道:
“已經好了。”
阿爾杰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道:
“那些奇怪的窺探者呢?”
夏爾夫的眼袋有點浮腫,棕色的眸子透出了幾分疲憊和不耐:
“誰知道呢?反正沒再出現了,總之,我最近就會搬家,這里不是太安全了。”
阿爾杰松了口氣道:
“沒什么事情就好。”
他頓了頓又道:
“你不請我進去喝杯酒嗎?”
“你這種只追求烈度的家伙根本沒法欣賞好酒。”夏爾夫抓了下自己的亞麻色頭發,側身讓開了道路。
阿爾杰沉穩地走了進去,只是一個抬眼間,就將大部分場景納入了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