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伸出手去,剛好接住了那封略顯沉甸的信。
巨大的白骨信使沒有停留,直接崩解成噴泉,一根根落入甲板,消失不見,似乎不想在這里多待一秒鐘。
拿穩信的克萊恩并未直接低頭審視,循著靈性直覺,本能轉身,望向了通往一等艙的木制階梯處。
他看見堂娜和丹頓姐弟倆眼睛圓睜,嘴巴半張,似乎因剛才那幕場景想要尖叫,卻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看到事情結束,于是懷疑起本身出現幻覺。
吃了達米爾港特制腌肉的小孩有一定的,短暫的靈視能力…克萊恩眉頭微動,像狩獵魚人時那樣,抬高左手,豎起食指,抵在嘴邊,讓兩個未成年的小家伙禁聲。
身材已頗為高挑的堂娜當即抬手,捂住嘴巴,又害怕又激動地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往斜下一看,發現自家弟弟還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樣子,忙拉起他的胳膊,將他的手掌杵向嘴邊。
克里維斯和塞西爾察覺到他們的不對,停住腳步,望向克萊恩,但什么都沒有發現。
面對他們的注視,克萊恩平淡頷首,繼續走向屬于自己的房間。
一枚金幣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上下紛飛,左右游動,似乎擁有了生命。
金幣彈起又落下,數字朝上,表示否定。
這意味著剛才的插曲不會給克萊恩帶來危害。
真是的,現在這個信使一點也不懂禮貌,不像以前,會拍拍肩膀,推下身體,預先給予提醒,或者直接將周圍靈界化,防止被普通人看到…克萊恩腹誹一句,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他坐至低矮床鋪的邊緣,點亮還剩半截的蠟燭,拆開了阿茲克先生的回信。
抽出里面的物品,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黑皇帝”牌。
看著那張讓人不爽的臉孔,克萊恩本能松了口氣,放下了擔憂。
他害怕的不是阿茲克先生不歸還自己,這點信任還是有的,畢竟魔藥配方和相應儀式可以抄錄下來,只有與高階材料發生聚合效應的特性無法模仿,而這明顯不是阿茲克所在的途徑,也非可以替換的那種,大佬對此沒有需求。
克萊恩擔心的是,信使被打劫,失落掉這對自己靈體狀態有很大幫助的褻瀆之牌。
這并非不可能,靈界奇奇怪怪的生物難以計數,出幾個喜愛搶劫信使且擅于定位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太難以理解的事情。
與“黑皇帝”牌一起歸還的還有那枚來自靈教團成員的銅哨。
暫時收起這兩件物品,克萊恩展開很有質感的信紙,閱讀起阿茲克的回復:
“…那張描繪有‘黑皇帝’的牌讓我回想起了一些畫面,有山峰一樣高大,著鮮紅披風的血皇帝,祂眼神異常瘋狂,近乎沒有理智,處在失控的邊緣,有復活歸來的真正黑皇帝,祂坐在巨大的王座上,俯視著大地上的一切。
“我仰望著祂們,被血皇帝看了一眼,于是失去了知覺。
“我應該在某種程度上參與過那場‘四皇之戰’,但具體的細節還需要回想,或許就是那次遭遇的創傷,讓我一次又一次失去記憶,不斷死去,又不斷醒來。
“對于狂暴海的死神寶藏傳說,我并沒有太大的觸動,也許等我乘船前往南大陸,途徑那片海洋時,才會有一定的感應,被自然吸引。
“那枚銅哨主人的經歷很像‘不死者’的儀式,但又有明顯的不同,我感覺到了邪惡的氣息和危險的征兆,相信銅哨的主人正處于某種詭異又可怕的狀態里。
“你最好不要吹響那枚銅哨,驅使信使,這會帶來極大的危險,等我徹底恢復記憶,弄清楚那樣的經歷究竟代表什么,再做嘗試。
“你提到的銅哨主人遺留的羽毛能用在死靈領域,是獨特的,富有靈性的材料,等我回想起更多,就整理一些能讓你使用它的儀式和符咒知識給你,說到這件事情,我想起你詢問過去除非凡特性內精神污染的辦法,這大概需要再等待一段時間,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在這方面處于空白狀態。
“還有,我隱約記得,在南大陸,有一陣奇特的生物叫羽人。
“那張牌最好做一定的封印,否則可能給你吸引來強大的敵人和眾多的災禍,我可以給你一些技巧,這不算太困難,第一種,改進的靈性之墻…”
果然,開啟后的褻瀆之牌有聚合效應…還好我之前都丟在灰霧之上…根據阿茲克先生描述的內容看,他應該不是失憶的死神,否則不會有仰望血皇帝和黑皇帝的說法…他是死神的子嗣,跟隨那位神靈參與“四皇之戰”,不幸受到嚴重創傷,應該是這樣…克萊恩邊思索,邊搓出一朵火焰,燒掉了信紙。
接著他嘗試了下封印技巧,熟練了阿茲克在信上教導的知識。
做完這一切,他又舉行儀式,把“黑皇帝”牌和靈教團銅哨帶入了灰霧之上那片神秘空間,杜絕意外產生的任何可能。
毫無疑問,克萊恩不愿意在大海上突然遭遇“五海之王”納斯特。
清晨,太陽躍出海平線,將遠處染得一片金黃。
克萊恩到食物并不豐富的二等艙自助餐廳吃了兩片夾培根和黃油的吐司,喝掉了一杯檸檬紅茶。
填飽肚子,他來到甲板上,呼吸新鮮的空氣,欣賞早起的美景。
這時,他看見艾爾蘭船長醉醺醺地回來,佩戴的直劍搖搖晃晃。
想到昨晚的事情,克萊恩迎了過去,不露笑容地說道:
“上午好。
“白鯊沒找你麻煩吧?
“他應該查得出來我是白瑪瑙號的乘客。”
穿暗紅外套的艾爾蘭摘下頭頂的船形帽,哈哈笑道:
“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其實,他有讓你賠償一半的吧臺修理費,不過這并不多,也就幾蘇勒,正好我昨晚贏了6鎊,多給了些小費,事情就算結束了。”
船長,你這是怕我這個瘋狂的冒險家為了面子,把事情鬧大,所以直接自己承擔了?克萊恩沉默幾秒道:
“我明白了。”
接著,他邊轉過身體,重新走向船頭,邊留下一句很輕的話語:
“謝謝。”
回到剛才的位置,克萊恩感受著海風撲面,緩緩吐了口氣,只覺凹人設太TM難了。
吹了會風,他正要返回船艙,身旁突然多了兩道身影,正是堂娜和丹頓姐弟。
負責保護他們的塞西爾則在幾步之外游弋。
堂娜昨晚明顯沒睡好,眼袋有些浮腫,臉色頗為黯淡,但精神相當亢奮,明明學著克萊恩看風景,眼珠卻靈活地轉動著。
就在和她狀態差不多的丹頓想要開口時,她搶先道:
“叔叔,昨晚,昨晚那個,那個是誰?”
說話的過程中,她眼望前方,未曾側頭,但身體有輕微的顫栗,似乎回想起了當時看見的畫面。
“那是一位信使,你們可以理解為郵差。”克萊恩同樣沒看兩個小家伙,仿佛在說今天早餐吃的是什么。
“信使?”丹頓險些控制不住音量。
“世界這么大,總會有些奇特的生物,相信我,雖然它看起來很兇惡很恐怖,但其實很溫和很有職業道德…它剛才替遠方的朋友給我送了封信。”克萊恩略微解釋道,努力把身高近四米的白骨信使描述得可憐,弱小,無助。
一晚的驚慌過去,因自身沒受到什么損害,堂娜已平靜不少,眼睛不自覺地發亮道:
“好,好神奇!
“就跟在聽故事一樣!”
“很酷!”丹頓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接著,他有些不解地問道:“可為什么其他人沒看見?他們都沒有反應!”
“那是因為你們心靈純凈。”克萊恩微勾嘴角道。
他這是善意的謊言,畢竟不能直接說是特制腌肉的問題,那會讓兩個好奇的小家伙忍不住嘗試。
這樣一來,不提大量攝入會造成生病的問題,僅是亂開靈視,就屬于很危險的事情——即使克萊恩現在能長久地支撐靈視的消耗,也不敢始終開著,有的時候,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是會狂亂甚至死人的!
“我們,我們也能有自己的信使嗎?”堂娜好奇又興奮地問道。
“這得看運氣。”克萊恩表情平靜地簡潔回答。
他心里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都還沒有屬于自己的信使!
想得到信使,必須先設計準確的召喚儀式,準備好相應的靈界生物契約,而這屬于專門領域的知識,胡亂折騰非常容易召喚出不好的東西,所以,克萊恩在有把握前不敢魯莽嘗試。
“嗯嗯。”堂娜頗有些期待。
接著,她小小聲道:
“叔叔,我們會替你保密的!”
她旁邊的丹頓跟著重重點頭。
這個時候,一位在達米爾港上船的新乘客提著行李走上了甲板。
“烈焰”達尼茲拍完電報后,考慮到船長或許要吩咐一些事情,決定中斷假期,前往羅思德群島的首府待命。
他通過自己的渠道,弄了張船票,戴了頂假發,涂黑了眉毛,非常輕松就上了白瑪瑙號,等待著這艘客輪鳴笛出港。
哎,正像羅塞爾大帝說得那樣,有能耐的人,總是會勞累一點…達尼茲邊往船艙走,邊悠閑四望,忽然,他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見那身穿黑色大衣,外表斯文,本質瘋狂的年輕冒險家正站在船頭,像紳士一樣對自己露出禮貌的笑容。
達尼茲的臉部肌肉一點點變得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