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一直有嘗試著向“愚者”祈求的沖動,希望能借此擺脫烏特拉夫斯基神父種下的心理暗示,但我同樣很清楚,誦念來歷不明者的尊名相當危險,并不是所有的隱秘存在都會先給誘餌,慢慢引導,在這種事情上,祂們往往像海洋里的鯊魚,一聞到血腥味,就會瘋狂上搶…
結果現在…尼拜斯大人,不,始祖究竟想做什么?
埃姆林.懷特頗有些荒謬感地開口道:
“這會非常,非常,非常危險。”
黑鐵鑄成般的棺柩內,尼拜斯.奧德拉嗓音蒼老地回應:
“是的,正常情況下是這樣。
“但并不是所有的隱秘存在都充滿惡意,在祂們之中,同樣有著遵守規則,喜愛交易的類型,比如,靈界的那七道凈光。
“既然始祖給予了這樣的啟示,就說明‘愚者’可能帶來的危險不會太嚴重,甚至沒有。
“而這個過程里,我會始終在旁邊保護你的。
“你不想擺脫心理暗示嗎?你已經成為大地母神的信徒,背棄了月亮嗎?”
“不,我沒有!”埃姆林急促否定道。
他默然片刻,咬了咬牙齒道:
“我希望能有幾天的考慮時間。”
“好,沒有問題,我相信你會做出符合血族高貴身份的選擇。”棺柩內的尼拜斯嗓音轉柔,微笑寬慰道。
送埃姆林.懷特回到二樓后,卡西米.奧德拉重新進入昏暗陰森的地下大廳,滿是不解和疑惑地問道:
“祖父,始祖給予的啟示里怎么會有埃姆林.懷特?他只是一個剛成年沒多久的弱小血族。”
尼拜斯的聲音穿透厚沉的黑鐵棺材蓋傳出,有著幾分自帶的嗡隆回響:
“不,始祖給予的啟示里從來沒有埃姆林.懷特。
“祂只是展現了末日降臨的場景,展現了從紅月而來的侵蝕,并提及了那位‘愚者’和對應的尊名。
“在這個過程里,沒有哪位血族出現,所謂的關鍵者,只是我為了說服埃姆林.懷特虛擬出來的內容。
“不過,能為血族的未來冒險,本身也稱得上關鍵。”
卡西米先是恍然,旋即有了新的疑問:
“您為什么會選中埃姆林.懷特?他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尼拜斯.奧德拉忽然笑了一聲:
“他不是一直叫嚷著要向‘愚者’祈求嗎?不是認為我們對他的問題不夠重視,不愿意與烏特拉夫斯基主教為敵,想另外尋找幫助嗎?
“我這次就滿足他的心愿。”
卡西米愣在那里,許久說不出話來。
埃姆林.懷特立在二樓的欄桿邊,俯視著不知疲倦的同族們,心情忐忑地喝了口“美酒”。
至少到今天為止,沒聽說過有誰因為向“愚者”祈禱而獲得悲慘遭遇…也許正像尼拜斯大人說的那樣,“愚者”與靈界七道凈光一樣,是守序,熱心的隱秘存在…等等,靈界七道凈光是什么東西?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似乎是善良陣營的?不知能不能幫到我…總之,“愚者”不一定那么危險,而且還有尼拜斯大人守護我…或許我真能趁這個機會擺脫心理暗示…埃姆林有些畏懼又有些期待地自我寬慰著。
周一上午,喬伍德區,明斯克街15號。
克萊恩蹲在馬桶前,拿著刷子,認真清理著里面的污垢。
按照預定計劃,在周六和周日完成了全部“走訪”后,他決定休整一天,等明日再去向埃德薩克王子匯報最終的結果,將任務交卸出去,但本該放松的時光里,他發現房屋已經雜亂骯臟得有些過分。
看到這樣的情況,克萊恩才想起一起事情,自家的清潔是通過臨時雇傭隔壁房東太太的女仆來完成的,每周兩次。
而隨著薩默爾一家前往迪西海灣的塞維亞城度假,女仆們一個跟隨伺候,一個獲得年終獎賞,返回了鄉下,他居住的明斯克街15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清掃了。
克萊恩原本打算的是忍兩天,反正自己即將“離開”貝克蘭德,但空閑下來后,他不敢忙里偷閑去克拉格俱樂部娛樂,怕惹怒埃德薩克王子,只能待在家里,于是看哪哪不順眼,干脆換上舊衣物,開始做新年前的大掃除。
刷馬桶,洗浴缸,擦窗子,拖地面,抹器具,漿洗衣物…克萊恩從8點一直忙到11點,才勉強完成了預定的清理。
當然,他就隨便弄一弄,不是那么細致。
有的時候,房子租得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克萊恩洗干凈雙手,用毛巾擦了把臉。
走出盥洗室,看著干凈而整潔的客廳和餐廳,看著穿透云層的陽光照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顯現出金色的斑塊,他莫名有了些成就感,只覺心情都因此變得愉悅。
中午獎賞自己,出去找家好的餐廳…克萊恩返回二樓,更換衣物。
就在他翻看報紙,等待美好的午餐時光來臨時,門鈴突然叮叮當當作響。
“都要新年了,還有人來委托任務?”克萊恩邊起身走向門口,邊打定主意拒絕對方。
雖然他身上的現金只剩下34鎊,但為了擺脫王室的傾軋,必須盡快去南方“度假”,不能再接任務。
出乎他意料的是,來訪者并非陌生人,而是埃德薩克王子的那位老管家。
老管家穿著剪裁得體的長款燕尾服,不倨傲也不失身份地行禮道:
“莫里亞蒂偵探,王子殿下在街口的馬車上等你,希望了解調查的進度。”
這么心急?也好,省得明天再跑紅薔薇莊園…克萊恩腦海內迅速重組了昨晚構想的說辭,沉穩回應道:
“好的。”
他正要取下衣帽架上的帽子,肚子突然一陣疼痛,想蹲馬桶的那種疼痛。
忍了忍,發現忍不住后,他抱歉地對老管家說道:
“非常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盥洗室,肚子不太舒服。”
老管家沒有任何異常的表情:
“這是你的自由。”
一波接一波但還算暢快淋漓地解決掉肚中存留的殘渣后,克萊恩清洗雙手,回到門廳。
這個時候,他發現老管家已經不在,等待于外面的是棕發天然卷的那位侍女。
“王子殿下讓我給您說聲抱歉,他還有事情,無法等待太久,請您明天或者后天下午去一趟紅薔薇莊園。”那侍女一絲不茍地行禮道。
還不到10分鐘啊,我已經盡快了…平時拿著報紙,我能再蹲一陣…克萊恩微笑道:
“沒有問題。”
得到回應,完成了任務的侍女頓時卸去了包袱,輕笑道:
“莫里亞蒂偵探,您又和那位小姐錯過了。”
“啊?”克萊恩略感茫然。
侍女壓低嗓音道:
“那位小姐這次有和王子殿下一起來,是她提議繞道拜訪您的。”
結果,我因為肚子疼而錯過了?這有些不對勁啊…克萊恩微皺起眉頭。
一個鋪著厚軟地毯的房間內。
被持握著的羽毛筆停止了下來,不再書寫。
它下方攤開的筆記上有著一行行單詞與不少涂抹的痕跡:
(涂抹)
“目標試圖擺脫控制,但很遺憾,偵探夏洛克.莫里亞蒂在她下樓前就已經離開。”
“目標影響著周圍的侍女,可卻被埃德薩克王子的管家芬克爾偶然間發現了問題,做出了處理。”
(涂抹)
“目標再次脫離軌跡,代替埃德薩克王子參加塔利姆的葬禮,然而,很快恢復至正常狀態的她發現自己無法識別誰是夏洛克.莫里亞蒂,只能可憐地錯過。”
“夏洛克.莫里亞蒂前往紅薔薇莊園調查,但時機挑選的不對,目標恰好去了高爾夫場地騎馬。”
(涂抹)
“目標又一次戰勝了安排,慫恿埃德薩克王子去拜訪夏洛克.莫里亞蒂偵探,可惜的是,夏洛克.莫里亞蒂正好肚子疼,在盥洗室里待了7分45秒,而王子無法等待。”
五官如同雕刻,但瞎了一只眼睛的中年男子放下羽毛筆,望向側面的女子道:
“你們究竟在她身上放了什么東西?一次次地沖破限制會產生很大的問題。”
那女子低笑一聲道:
“只是一個意外,不用太擔心,不會有什么問題。”
她邊說邊挽起頭發,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
然后,她動作緩慢地在臉上涂抹著各種東西,愈發地明人。
看著她姿態舒展地穿上衣物,戴上飾品,發色暗金的中年男子微皺眉頭道:
“你要去哪里?”
那女子沒直接回答,含笑說道:
“小心你手里的羽毛筆,上次你差點就和人互換了身體。”
“不用你提醒。”眼眸深藍近黑的中年男子板著臉孔道。
那女子收緊腰帶,讓自己愈發纖瘦,然后幅度很小地伸了個懶腰,掩嘴打了個哈欠:
“我去拜訪一下極光會的A先生。
“希望他和傳聞里一樣瘋狂。”
她說話間,瞎了一只眼睛的中年男子表情忽然變沉,因為那支普普通通的羽毛筆自己書寫了起來,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持握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