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偏西的郊外,一座快被廢棄的三層房屋內。
這里原本屬于貝克蘭德醫學院,但后者的主體目前已經搬遷到了更好更適合的地方,只留下少量教學人員和當屆沒能順利畢業的同學“看守”本地。
奧黛麗身披白色大褂,臉罩同色口罩,潤澤的金發亦被盤起塞入了色澤冰冷的手術帽內。
她眼眸一轉,看向做同樣打扮的佛爾思.沃爾,總覺得對方有種特別的氣質,似乎比自己更適合這樣的裝束。
額…就是那種隨時能拿起手術刀剖開病人肚子的氣質…奧黛麗沒有說話,落后半步地跟在佛爾思身旁進入了前方的教室。
從佛爾思那里得到休反饋過來的情報后,她很是嚇了一跳,因為“愚者”先生說過,那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考慮到簡單或許只是相對“愚者”先生自己而言,奧黛麗趁獨自偽裝的機會,誦念尊名,小聲禱告,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匯報了上去。
不過,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沒有得到回應。
穿過大門,進入房間,奧黛麗本能就先環顧了一圈,發現這里不是普通的教室,竟然擺放有四具骨骼標本和四具玻璃制成的棺材,棺材里面則灌滿了防腐劑,泡著四具膚色蒼白通體的尸體。
在教室的最上方,還豎有一個透明的玻璃柱,里面同樣填滿液體,漂浮著一具穿黑色學士服的男尸。
這具尸體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給人極重極沉的感覺,他沒有軟倒,就那樣豎直地沉浮于中央。
像是活著溺死在里面,而不是死后再放進去…奧黛麗以觀眾的態度,做出了初步的判斷。
另外,她看見房間內各張長條桌的四周稀稀拉拉坐著好些位白大褂白口罩手術帽裝扮的人,他們都不發一言,與周圍的尸體和白骨一樣。
望了眼外面終于透出一角的緋紅之月和昏沉陰暗的夜色,奧黛麗再回首教室內的景象,一時竟忍不住有些顫栗,這里來自本能的害怕。
但同樣的,她又感覺興奮和激動。
這才是一位非凡者該有的生活…奧黛麗無聲嘀咕了一句,跟著佛爾思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又等待了一陣,教室最前方那個豎直玻璃柱內,穿黑色學士服的漂浮男尸突然睜開了眼睛,讓聲音透過重重障礙傳出:
“開始吧。”
東區,達拉維街。
克萊恩身穿沾染著塵埃的灰藍色工人制服,頭戴鴨舌帽,行走于煤氣路燈只有那么寥寥幾盞還在發揮作用的昏暗街道上。
兩側的各個公寓內,有些許燭光灑下,這與艱難穿透云霧的緋紅月華交織于一塊,勉強勾勒出了路上行人的輪廓。
克萊恩遇見了一個個衣物陳舊而破爛,表情麻木中透著絕望的路人,他們是被警察驅趕著的流浪漢。
他們沒有地方睡覺,只能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偶爾能逮到機會,找個不引人矚目的角落或公園內的行道椅休息一會,但很快又會被轟走。
陰冷深沉的夜色之中,克萊恩覺得他們比自己見過的活尸更像活尸,而整個東區比神話傳說里的深淵,更像深淵。
他急促地吸了口氣,結果喉嚨被刺激到,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忙收斂住思緒,用眼角余光觀察起街口的那棟公寓,有明顯爆炸創傷還未修葺的公寓。
“要想監控案發現場,最好最隱蔽的地方就是正對著的另外那棟公寓,三層、四層和樓頂都符合要求…”克萊恩以自己在值夜者小隊學到的知識分析著狀況。
整個過程里,他沒有放慢腳步,免得被人懷疑。
來到街口,克萊恩順暢地越過門牌號為1的公寓,進入了它案發現場對面的那棟建筑。
類似的地方,他并不陌生,他在東區租的那個一居室就位于相仿的公寓內,而之前在廷根市的時候,他和哥哥班森、妹妹梅麗莎,也住了很久的檔次只高那么一點的公寓——這既是克萊恩的親身體驗,也來源于原主的記憶碎片。
思緒紛呈之間,克萊恩拉低鴨舌帽,埋下腦袋,不快不慢地踩著吱嘎作響的樓梯,一路來到三樓。
由于傍晚那倒霉遭遇,他現在沒有左輪,只能一手插入衣兜,用指縫夾住幾張塔羅牌。
沒有燈光,只得些微月色的三樓過道里,克萊恩未急著前行,認真觀察了下布局。
正對著案發現場的是左邊,監控視野最好的應該是這里數過去的第三個房間…克萊恩開始小心翼翼地緩步前行。
走過兩個房間后,他右手也插入了口袋,并輕巧地打開了鐵制卷煙盒。
瞬息之后,他的手指觸碰到了那枚“全黑之眼”,耳畔當即響起撕裂精神撐爆大腦般的囈語。
而與此同時,借助這被污染的物品,克萊恩看見了一條條黑色的詭異的細線。
這些細線飄蕩于虛空,雖然有一定的交錯和少許的纏繞,但溯源望去,依舊能分辨各自屬于誰。
相應的身影映入了克萊恩快要被煮好的大腦內,有睡在高低床上的男女和小孩,有躺于地鋪的好幾位租客。
除此之外,并沒有特殊的地方,也不存在隱藏的人物。
克萊恩忙縮回手,不直接觸碰到那只“全黑之眼”,他前方的幻覺和耳畔的幻聽這才慢慢好轉。
他忍著痛苦,繼續前行,稍有緩解,又立刻觀察起另外的房間。
可惜的是,他“搜查”完了整棟公寓內便于觀察對面案發現場的地方,都沒有一丁點收獲。
呼,呼…克萊恩縮到陽臺角落里,雙手撐著膝蓋,劇烈喘起了氣。
他眼角不停地流淚,鼻涕時不時躥出,就像突然發病了一樣。
這是短時間內頻繁接觸那“全黑之眼”的后果,以克萊恩在這方面的抗性,也無法完全免疫。
唯一讓他滿意的是,這只是刺激,而非污染,否則他早就放棄,不敢再嘗試了,那會直接導致瘋狂。
休息了一陣,克萊恩終于平復了反應,換了棟視野沒這里好的公寓,但依舊未有收獲。
難道我的解讀錯誤了?線索在案發現場?克萊恩回到街上,疑惑地用眼角余光打量那棟有爆炸痕跡的公寓。
抱著隨便試一試的心態,他又將手插入口袋,頂開并探進了鐵制卷煙盒內。
他要查看進入案發現場所在公寓的地方,是否藏著人。
嗡的一聲,克萊恩的腦袋頓時就像被砸了一下,身體都有點搖搖晃晃。
他仿佛醉鬼,踉蹌向前,望向了那棟有爆炸殘痕的公寓。
因為隔得太遠,他無法“看清楚”那些黑色細線,也不能溯源觀察到歸屬,只能勉強分辨哪些地方有細線聚集,而這樣的地方就表明有人。
沒有,沒有,沒有…克萊恩快速掃過,粗略判斷。
忽然,他發現位于三樓的案發現場有黑色細線飄蕩出來,融入了半空!
這…克萊恩瞳孔一縮,做了確認,接著快速抽手,不再接觸那全黑之眼。
被炸毀的房間內竟然有人!
那個兇手竟然瘋狂到在現場等待探查者?
他就不怕有官方的非凡者在順便查這個案子嗎?
我剛才判斷出錯,一直沒找到他,是因為我和瘋子的邏輯完全不同…
一個個想法飛快閃現,克萊恩緩緩吐了口氣,裝做沒事人般繞了一圈,繞到了那棟公寓的入口。
這個時候,他的不良反應也全部平息了。
控制住臉龐表情和肢體語言,克萊恩就像回家一樣來到三樓,腳步快速里透著些許源于疲憊的沉重。
昏暗的走廊里,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沒有門,垮了大半墻壁的房間,然后“漫不經心”地往公共盥洗室方向走去。
快接近那個房間的時候,他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觸碰向了“全黑之眼”。
又是那讓人腦袋分裂般的囈語,又是晃動模糊的各種幻覺,克萊恩用眼角余光瞄到了一根根黑色的虛幻細線從案發現場蔓延出來。
溯源而去,他發現了一個徹底融入陰影,氣場顏色同樣如此的男子。
這男子非常高,接近兩米,嘴角略微下垂,顯得相當孤僻。
他的眼睛宛若野獸,冷漠里是掩飾不住的兇狠。
不是蘭爾烏斯…克萊恩縮回手指,放松緊繃身體,表面正常地忽略了可能存在的注視,沒有停步地走至過道盡頭,進入了公共盥洗室,未驚動那位男子。
公共盥洗室與案發現場不在一側,他擦了把冷汗,稍微平復了負面影響后,就直接翻出窗戶,熟練地攀爬往下,然后快步離開,不再停留。
他知道,再過幾分鐘,那男子就會發現去盥洗室的某人沒有回來,從而警覺追趕,所以,必須盡快遠離達拉維街。
克萊恩不是不想原路返回,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個房間,那同樣會暴露問題。
“小丑”飛快奔跑,繞了個大圈后,進入了他在東區租的那個一居室,并來到灰霧之上,確認了沒有被追上的危險。
那家伙應該和蘭爾烏斯有很深聯系…克萊恩略作沉吟,具現出了剛才那位男子的畫像,用意念傳遞給象征“正義”小姐的深紅星辰。
緊接著,他威嚴而低沉地說道:
“這是線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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