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一清晨。
輪休的克萊恩沒有出門,而是將寫給導師科恩.昆汀的信和超額的郵票費交給了梅麗莎,委托妹妹去廷根技術學校附近的郵局投遞。
用完早餐,他悠閑地補足了“上班”期間缺失的睡眠,一直到接近中午,肚子咕嚕,才重新起床。
熱了昨晚的剩菜,啃了條燕麥面包,克萊恩拿著份報紙,進入了二樓盥洗室內的衛生間。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忍不住嘆息沒有手機。
七八分鐘后,他神清氣爽地出來,洗干凈了雙手,回到臥室,反鎖了房門。
接著,克萊恩拉攏窗簾,點燃煤氣燈,做了半個小時的冥想,練習了半個小時的靈視、靈擺和卜杖,用回憶的方式復習了一個小時的神秘學知識。
做完這些事情,他將廢舊的報紙撕成十幾團,分別寫上“月亮花蠟燭”“滿月精油”等材料名稱,按部就班地模擬了儀式魔法的流程,以掌握其中的細節——在真正熟練和學到更多前,他不打算貿然嘗試儀式魔法,因為那既會浪費材料,又容易招來危險。
一遍又一遍,克萊恩拿起有蔓枝花紋的銀白懷表,按開看了一眼,發現時間剛過兩點四十五分。
他考慮了幾秒鐘,將廢舊報紙拿到一樓廚房焚燒,自身則藉此調整狀態,為塔羅聚會做準備。
再次反鎖好臥室的門,克萊恩沒去等待三點的到來,打算提前進入灰霧之上。
他要趁這個機會,好好探查那里!
就在克萊恩站至房間空位,即將開始逆時針步行時,他忽然從擔憂“正義”和“倒吊人”有沒有進入合適環境,會不會被別人打擾和發現,聯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說過要想出辦法,讓“正義”和“倒吊人”如果確實脫不了身,或者遭遇了別的什么狀況,能提前“請假”,缺席聚會。
對以前的克萊恩而言,這是一個幾乎無法解決的問題,他總不能手工車一個異世界即時通信網絡吧,有線電報的方式則會暴露自身。
而現在,他一下從儀式魔法里找到了靈感:
“借助外力型的儀式魔法,都是祈求不同存在幫忙,類似的咒文開頭肯定會有明確的指向,比如黑夜之神,緋紅之主,比如對那些未知的、隱秘的存在的描述。”
“那我是不是可以修改咒文,讓開頭的描述指向我?”
“指向我…”
“這樣一來,‘正義’和‘倒吊人’即使在異國他鄉舉行儀式,我也能獲得相應的信息。”
克萊恩精神忽地一振,開始分析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兩個難點,第一,我不是強大到了一定程度的高序列者,哪怕咒文的描述確實指向了我,我也不太可能接收到‘請求’。”
“第二,怎么確保咒文的描述能精準指向我,確保不會打偏跑錯,命中別的符合描述的未知存在,那會帶來極大危險的。”
克萊恩來回踱步,沉思著可能的解決辦法。
腳步無聲,他轉了一圈又一圈,自然而然地將這件事情和灰霧之上的神秘世界聯系到了一塊。
“我不能接收到‘請求’,不表示那片灰霧不行,它和深紅星辰的組合可是能直接將人‘拉’入空間,無視距離的。”
“可以考慮在進行指向性描述時,將我和那片神秘空間關聯捆綁在一起…”
“按照這個思路推理,我雖然無法在對方舉行儀式時,立刻收到‘請求’,但只要進入灰霧之上,就能看到對應信息。”
“簡單來說,就是QQ的在線和離線消息的區別。”
克萊恩越想越是興奮,覺得這個思路可以嘗試。
“嗯,那該用什么描述來精確指向我,指向那片灰霧世界呢?”他開始考慮具體的細節。
其實,他有肯定可以成功的咒文,那就是“福生玄黃天尊”的純魯恩語音譯,但問題在于,這會導致他失去對灰霧之上的掌控,失去主導的地位,只能排除。
“…‘來自異世界的愚者’?不行,這倒是夠精確,幾乎不會有另外的存在符合條件了,但會暴露我最大的秘密…”克萊恩想了一條又一條咒文,但都自我進行了否定。
七八分鐘后,他終于敲定了咒文里的第一段指向性描述: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這明顯不夠精確,克萊恩又飛快補了一段:
“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兩者結合,差不多就能限定在他的身上了,而且將灰霧與他本身捆綁在了一塊。
“還差一點,不排除灰霧之上有多個空間,多個主宰,不排除這個描述指向靈界…”克萊恩皺起眉頭,打算再加一重保險。
嗯…他考慮了足足一分鐘,終于想好了最后一段描述:
“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這是對“福生玄黃上帝”的近似意譯,如果單純只有它,很可能跑偏打錯,招惹來未知的危險存在,但有了前面兩條的限定,有了本身靠類似咒文進入灰霧之上的事例,描述的對象就可以完全鎖定了。
按照這三段描述來舉行儀式魔法,克萊恩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但可以肯定不會因此引來其他存在的關注,不會讓“正義”和“倒吊人”陷入危險之中。
克萊恩長長吐了口氣,默念了一遍想好的咒文: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啊,你是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你是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他微不可見點頭,掏出口袋里的懷表,確定時間。
“兩點五十八了…”克萊恩不再多想,收好懷表,進入冥想,伴隨著一句句咒文,逆時針走了四步,走成了正方形。
最猛烈的噪音和最刮動人心的嘶喊又一次響起,他感受到了比服食“占卜家”魔藥更要難以忍耐的頭痛。
這和頭部被貫穿的劇烈傷痛不同,是一種讓人躁狂,讓人失去理智,讓人混亂的脹痛。
克萊恩以冥想的方式控制著自己,努力不去聆聽。
那些呢喃和低語潮水般退去,他的身體變輕,他的靈性變輕,一切都飄忽了起來。
無邊無際的灰霧出現于他的視線中,深紅色的星辰或遠或近,仿佛一只只眼睛。
灰霧之上,巍峨如同巨人居所的宮殿依舊屹立,似乎存在于了這里千百萬年。
克萊恩只是心頭一動,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坐到了有二十二張高背椅的青銅長桌上首。
“儀式效果確實固定了…他低語一句,輕敲眉心,讓灰白的霧氣籠罩了自己,比以往更加濃密——按照“倒吊人”的描述,如果“正義”成為了觀眾,那就最好不要將舉止動作展露于她的面前。
沒時間探查,克萊恩伸出右手,構造無形的聯系,溝通那兩顆熟悉的深紅星辰。
深藍肆掠的蘇尼亞海上,一艘古老的帆船順風而行。
阿爾杰.威爾遜將自己關在了船長室內,讓幽靈船給予最高等級的保護。
他面前的懷表攤開,在黃銅色六分儀旁邊,噠噠噠地走著,不夠歡樂,透著緊張。
時針、分針、秒針剛指向正確的位置,阿爾杰.威爾遜的眼前就爆發出一團深紅,無視了一層又一層的防護。
哎…他的嘆息回蕩于船長室內。
貝克蘭德,皇后區。
奧黛麗.霍爾靠著天鵝絨枕頭,又看了一遍手中的黃褐色紙張,寶石般的眼眸仿佛藏著兩個緩緩轉動的靈魂漩渦。
她的目光平靜而清冷,就像在等待一場戲劇的上演。
深紅爆發開來,她以俯視的態度“看著”自己被吞沒。
灰霧之上,宏大的宮殿內,青銅的長桌斑駁而古老。
奧黛麗.霍爾的身影剛有呈現,早開啟了靈視的克萊恩便望了過去,不出意外地看見對方氣場深處的顏色混成了一體,變得純粹,寧靜如同清晰倒映著事物的湖泊。
她果然成為非凡者了…克萊恩正待移開目光,突地發現屬于“正義”小姐的那張高背椅有所變化。
椅背上的璀璨星辰飛快移動,構成了一個不屬于現實的虛幻星座。
在克萊恩眼里,這個星座是那樣的熟悉,因為它是神秘學中的一個象征符號。
象征著“巨龍”的符號!
觀眾…巨龍…克萊恩控制著自己沒有搖頭,探究地望向了“倒吊人”的高背座椅。
正常來說,以他視線的角度,肯定看不見椅背的情況,但這是屬于他的主場,一切依據他的意志呈現了出來。
座椅背后的星座沒有變化,但神秘學已經入門的克萊恩不再像之前那樣懵懂,認出是“風暴”的象征符號。
水手…海眷者…風暴…這倒是沒問題…“倒吊人”氣場深處的顏色又純粹了不少…他晉升了?對了,我座位背后的符號又是什么呢?
克萊恩忍著沖動,與之前一樣,手指輕敲了三下長桌邊緣,微笑說道:
“恭喜你,‘正義’小姐,你是一位非凡者了。”
他能直接看出來?奧黛麗怔了一下,淺笑道:
“謝謝,謝謝愚者先生,謝謝倒吊人先生。”
“比我想象得快。”阿爾杰.威爾遜坦然說道。
克萊恩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敲了敲眉心,含笑開口道:
“女士,先生,你們是否有找到羅塞爾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