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伯!”
入門兩年,已經八歲的鄭開心背負木劍,恭恭敬敬的執弟子禮。他由龍秋教導,后來也正式拜師,龍秋與顧玙兄妹相稱,那自然是師伯了。
“嗯,你近來如何?”
“師父用心教導,弟子刻苦勤奮,同門友善互助,一切都好。”
“友善互助?”
顧玙失笑,問道:“我怎么聽說你們被應元殿揍的厲害?”
“暫時的,等修了食氣法,就該我們把他們揍的厲害了。”
鄭開心與弟子同住,尊禮守矩,明顯成熟不少,不過這句話,仍顯出了一些孩童心性。
顧玙簡單問了幾句,便進入正題,道:“我新修了一門法術,可以御使陰魂野鬼,找你來就是借你的陰脈感知,幫我觀察觀察。”
“觀察什么?”鄭開心一愣。
“那些陰魂的來處,簡單說,它們從什么地方出現,現形到人間。”
“哦,我,我一定好好看!”
“呵,不用緊張,過來站到我旁邊。”
他將小孩叫到身旁庇護,剛要施法,又覺此地不妥,索性帶著鄭開心飛出內山,降到一座無人矮峰上。
“開始了!”
他叮囑一聲,隨即雙手捏決,左手四指微張,一指下壓,這叫毫光決,表溝通陰陽。右手三指微攏,二指曲伸,這叫天羅地網,表收聚魂魄。
沒有用符,沒有念咒,雙手虛劃,法力傾瀉而出。
剎時間,陰風陣陣,山涼云黯,陽光迅速遮蔽只余下一地陰影。草卷樹傾沙沙作響,虬枝搖擺,猙獰舞爪,似有無窮鬼怪從四面八方涌來。
《幽虛御魂術》,先天使來,可召方圓十里;人仙使來,可召方圓百里。
鄭開心縮在師伯背后,瑟瑟發抖,露出兩只眼睛四處觀望。他體內本有一絲陰氣,經玄門功法淬煉,已經融于其中,成就陰脈。
陰脈珍稀,常人不可得,不僅能提升資質,修煉陰屬性的功法更是事半功倍,威力非凡。而放在肉身上,最直接的作用便是見鬼識魂,即傳說中的陰陽眼。
“啊!”
隨著陰風愈盛,矮峰上宛如森羅鬼域。小孩戰戰兢兢,冷不丁掃過西北角時,嚇得一捂嘴,差點尖叫。
一團人頭大小的滾滾黑氣,忽然從虛空中飛了出來。它全由黑氣組成,沒有具體形狀,更別提那種身高174,膚白貌美,還會打籃球的嬌媚女鬼了。
黑氣似乎沒有意識,出來后就到處亂飄。過了片刻,又接連現出幾個黑影,與氣團不同,隱隱約約有人的模樣,雖然不太清晰。
它們露出迷茫的神色,還能左顧右盼,不知發生何事。
接著又是東南角,紅光一閃,一個紅色氣團現形。它一出來,就像水潑進了滾油鍋,周遭全空,黑影本能的四處逃竄。
那紅氣暴漲,很快追上一只倒霉鬼,就要吞噬。
“大膽!”
隨著一聲清喝,紅氣突然一陣抽搐,魂魄不穩,近乎飛散,連忙伏在地上不敢妄動。
而緊跟著,從樹里,石頭里,地上涌出氣團…真的四面八方,皆是鬼怪,足有一二百只。
“師,師伯,這些都是鬼么?”鄭開心顫聲問。
“是啊,怎么了?”
“可我看見爺爺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
“你爺爺是新死,魂魄完整,還能留有生前面貌,就像那些黑影一樣。”
顧玙指著眾多鬼怪,講解道:“而那些黑氣,都是很多年的老鬼,魂魄飛散,只因為某種執念,才勉強留住一絲殘魂,沒有意識,沒有形態。人死魂消,魂就是氣,氣都沒了,怎么可能還保持生前模樣?”
“那,那個家伙呢?”鄭開心指向紅氣團。
“它就比較好運了,可能葬在一個陰地,殘魂得以壯大,懂得吞噬同類滋補自身,不過仍然沒有神智,大概是民間傳說的厲鬼。”
顧玙講了幾句,又掃視一圈,道:“新魂上前來!”
一多半都飄了過來,黑影重重,都是未到七天期限的剛死之人。它們被顧玙召喚,天生有一種生命等級的弱勢感,一個個垂首低眼,等候發落。
所謂人有人言,鬼有鬼話,他不懂鬼話,但能靠神識溝通,遂問:“不要害怕,我有事情相詢,你們從哪里來?”
那些新鬼一怔,開始胡亂飄動。顧玙腦中被大量的信息流充斥,挑挑撿撿,不禁眉頭一皺。
有的混混沌沌,有的色彩繽紛,有的安安穩穩,有的驚慌失措…眾多形容匯聚到一起,構成了一個完全模糊的概念。
答案就是:它們也不知道!
顧玙沉吟半響,索性探出一絲微弱的神識,藏在某只新鬼的意識里,道:“大家辛苦,散去吧!”
他一揮手,頓時清了一大片,黑影齊齊消失,陰風也弱了許多。
顧玙全神貫注,緊緊鎖住那抹神識,在黑影消失的瞬間,虛空先是產生了一陣古怪波動,此刻神識還存在。
但是,當黑影完全消失,想跟著再往里探時,腦中突然一痛,神識居然被抹殺了。
他怔了怔,那是一層類似空間屏障的存在,輕輕松就干掉了一切外來物,強大到令人發指。
“說空間好像不對,但也是空間,與物質界重疊,一直存在。境界修到了,自然能看到。”
他自言自語了一會,轉頭問:“你有什么發現?”
“沒有,我看不清楚。”鄭開心垂著頭。
“沒關系,已經很不錯了。”
顧玙安慰了一下,暗自輕嘆,唉,還是實力不夠啊!自己開發玄竅,孕育元神,如今剛剛長出幼苗。等元神能夠化形,應該可以一探究竟了。
此事被他壓在心里,不再去想,跟著打量了一番剩下的老鬼,多數沒有培養價值,也讓它們散去。
“你上前來!”
僅剩的那團紅氣,磨磨蹭蹭的飄到近前。
“師伯,你要養它么?”
鄭開心十分好奇,巴巴問:“等它修為高了,會不會恢復以前的樣子,這樣真的好丑。”
“相貌可以,但意識不會恢復。畢竟是一縷殘魂,除非花大力氣,給它補全才行。”
說著,顧玙取出一顆黑色的果實。分四個面,上有白色紋路,又凝成四張鬼面,一哭一笑一悲一怒,正是蓇蓉花的果實。
此物能固潤陰魂,之前幫吳山煉制器身,用的便是這個。
那紅氣接觸到果實,本能的知道是好東西,不用顧玙吩咐,主動鉆了進去。
天柱山,倚云峰。
此峰在朱嶺十里之外,植被稀少,地質奇特。上有無數天然形成的石窟,深則數十丈,淺則三五尺。
平日無人前來,今天卻有兩個身影在崎嶇的山路上緩步而行。
“說來慚愧,那時我等修為低下,老修行才找你幫忙。他既然托付于你,我們也不便插手,但有任何需要,道院上下一定鼎力相助。”
“那就謝過道長了。”
顧玙在盧元清的陪同下,停在了一個路口處,前方是一條小徑,往前不遠便被荒草掩蓋。再往前,地勢豁然開闊,一座座石窟宛如蜂巢般立在山頂。
“我在此處等候,您請。”
“有勞。”
盧元清一抖拂塵,原地守候,顧玙獨自上山,很快找到了一座較大的石窟。他神色復雜,頓了片刻,才邁步進去。
窟內碎石滿地,極為不平,四周是粗糙原始的石壁,透著幾分荒涼蕭索。
約有二十丈深,顧玙走到最里面時,見在一方簡陋的石臺上,一位道人挺身盤坐,還保持著臨終前的靜修狀態。
他有較深的養氣功夫,緩解了皮膚腐化,故去兩年多,只是愈發枯瘦,骨架凸顯,身形也矮了一些。
而往面上看,眉目平和,長髯稀疏,一如在穹隆山初見的樣子。
“唉…”
顧玙嘆息著,緩緩坐在了對面,“老道長,我來看你了!”
實話實說,他與譚崇岱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感情十分特殊。當初在穹隆山,那是顧、齋二人巡游的第一站。
仨人還比劃了一下,并告知了對方靈氣復蘇的消息。再往后,顧玙中間去拜訪過一次,而第三次,便是天師府斗技。
三次碰面,卻是深交。
更何況,正是譚崇岱的原因,才讓自己產生了收徒,為世人開創一片天地的想法。
顧玙坐了半響,才捏起法決,招引四方游魂。
一時間,倚云峰上陰氣奔涌,鬼魂齊聚,風吹過那些石窟的洞口,竟發出“嗚嗚”如哭泣的怪響。
盧元清看著山頂,面如止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顧玙施法片刻,同樣招來數十只游魂,大部分也是新死,另有七只,是散了魂的老鬼。
譚崇岱一生求道,死后必定執念深重,極有可能留下殘魂。但麻煩的是,他辨別不出那個才是,沒辦法,只能全部收起。
之后,他站起身,又看著譚崇岱的肉身出神。
殘魂就代表著,其余的魂魄已經跟別的魂魄融合,轉化為新的事物,不知是豬狗牛羊,還是草木金石…
其中困難可想而知,但自己答應了,總要盡力一試,將來度他一度。
(昨夜詭月當空,世界大變,你們都覺醒了什么異能?反正我就比較厲害了,我覺醒了春節存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