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小島上,一叢雜草被重重的壓過,白亮的露珠在長葉上滾落,跟著一只蜥蜴的腦袋鉆了出來。
通身碧綠,四肢粗壯,身上長滿了隆起的疙瘩。體長不到一米,并不是很大,但那利齒、尖爪和強勁的尾巴,令誰也不能輕視它的攻擊力。
它的原型可能是食草的小綠蜥,異化后就變成這個樣子,食譜無限龐雜,腐肉、蟲蟻、嫩葉、根莖等等,什么都吃。
它們數量不多,在島上各劃領地,互不干擾。
清晨過后,正是陽光煦暖的時候,這只蜥蜴慢騰騰的壓過草叢,無聊的尋找食物。約爬了一會,猛地一頓,渾濁兇殘的瞳孔驟然縮小,就在自己前面,居然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咝咝!”
蜥蜴吐出細長的紅舌,尾巴啪的擊地,立時進入攻擊狀態。
它認得這個人,前兩天就是對方潛入小島,對自己各種騷擾,最后追到了河邊,直至跳水遁走才作罷。
“來啊來啊,我今天可不跑了!”
吳悠拄著長劍,伸手故意挑釁,實則心中也慌,雙腿微微打顫。
“咝咝!”
蜥蜴更怒,尾巴一甩,四肢挪動,撲騰撲騰的向前奔去…呃,速度確實不太快。
“穩住!穩住!我可以的,這把劍可以的!”
吳悠緊攥劍柄,死死盯著對方的來路,還煞有介事的在腦中預演各種攻守模式。結果片刻后,等蜥蜴真爬到近前,才發現自己一片空白,只能憑本能行事。
“呼!”
只見蜥蜴在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竟然一下子扭過身,那條比身體還長的尾巴,像條粗硬的鋼鞭一樣,帶著風聲橫掃過來。
“啊啊!”
吳悠嚇得亂叫,下意識的抽出劍,然后往左前方拼命一劃。
噗哧!
“嗷!”
鮮血迸濺,半截尾巴被挑上半空,隨著巨大的哀嚎聲一起,撲通掉落在地。蜥蜴疼得滿地打滾,渾身抽搐,震得周邊草木砰砰直顫。
“呼哧…呼哧…”
吳悠的腎上腺素極速飆升,以至于面色漲紅,每一根神經都浸泡在亢奮之中。
他混忘了剛才的恐懼,揮著劍沖過去,又是用力一劈。
嘩啦!
墨黑的劍刃斬落腰身,就像刀切豆腐一樣,瞬間劃開兩半,血淋淋的內臟灑了一地。
“哈哈哈!”
吳悠顧不得一身血跡,開始瘋狂大笑,“這劍果然是寶貝,是我的,是我的!以后我就發達了!”
他呈現出一種莫大的快感,全然沒聽到河面傳來的劃水聲,以及四周草木的沙沙響動。
真要說起來,還有追溯到一個月前。某天他獨自去摸魚,無意中游的遠了些,然后發現河底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本以為是條大魚,過去一瞧,卻是一把怪劍。
別看年紀小,心眼可多,一直將劍藏匿,并換了多個隱藏地點。然后他又發現,這劍鋒銳的不像人間兵器,輕易便可劃開巖石鋼鐵。
于是乎,少年心思瘋漲,劍到了自己手,那說明什么?自然是修真啊,奇緣啊,老爺爺和男主角什么的。
當即認為自己天命所歸,即將走上人生巔峰,而島上的蜥蜴,便是踏出的第一步!
“你這么厲害,肯定不是凡物,說不定里面還藏著功法。”
吳悠握住黑劍不斷打量,道:“可惜我什么都不會,只能等以后挖掘了。你放心,這一天不會太久…”
“沙沙!”
“嗷!”
話音未落,只見兩側的草叢同時分開,卻是另外兩只蜥蜴聞到血腥味,前來查看。
“還,還有兩只…”
吳悠心里一抖,隨即自我安慰:“沒事,沒事,我有劍!”
他沒有硬拼,而是緩步退后,等待時機。那兩只蜥蜴觀察了一下環境,互相嘶吼一聲,左邊那只竟然爬到尸身旁,張口大嚼。
右邊那只則面向吳悠,又撲騰撲騰的奔來。
“砰!”
“砰砰!”
正此時,忽聽幾聲槍響,十幾個人從他背后閃出,隨著幾點火光噴射,兩只蜥蜴當場倒地。
吳悠是懵逼的,還沒等反應,就覺胳膊一痛,整個人被擰成了一團粽子,“啊!你們,你們是什么人?別拿我的劍,那是我的!我的!”
他雙目通紅,眼睜睜看著一個家伙把劍奪去,不由死命掙扎。
“你的?哼,全世界都沒幾個人敢說,這劍是自己的!”
孟浩澤拍了拍他的臉,道:“你說你個小孩子哪來這么多心眼,撿到了老老實實上交不就完了?這是你玩的東西么?害我們一幫兄弟在這蹲了一個月!帶走!”
古田,臨水宮。
這里本是一巨大石洞,叫臨水洞,有白蛇吐氣為疫癘之害。一天,一朱衣人仗劍斬蛇,為民除害。鄉人打探來歷,朱衣人說:我是江南下渡陳昌的女兒陳靖姑。
于是閩王封陳靖姑為順懿夫人,并建造府第,賜官女三十六人,食古田縣三百戶。
到了唐天成三年,陳靖姑又帶孕在閩江祈雨,為萬民施降而殉身。這府第便成了祀宮,朝廷加封為“崇福昭惠臨水夫人”,臨水祖庭始于此時。
閩省最主要的道派是閭山派,便是陳靖姑法傳,陳靖姑又是許遜天師的弟子,故尊許遜為法主。
閭山派的法術以強硬兇狠著稱,一出手,基本就是你死我亡,不管對面站的是人是鬼是仙。
而臨水宮的原住持叫黃輝光,已入齊云道院,現住持則叫程安松。
卻說孟浩澤逮住了吳悠,直接送到了臨水宮。早在明確目標的時候,消息就已上報道院和政府,所以這邊一行動,相關人等馬上趕來。
此刻,幾人便聚在宮觀的一間密室內,案上就擺著那柄黑色古劍。
白云生還在天山,道院就派了石云來,只見他輕輕摩挲著劍身,又探入一道神識在內部游走,半響才睜開眼。
“石道長,有發現么?”孟浩澤忙問。
“此劍氣度蒼古,威勢內斂,應是飛走的六柄劍器之一。”
石云來頓了頓,道:“但并非白師弟的劍訣所用,因為沒有絲毫的冷月肅殺之意。”
“那您看,它是什么劍訣用的?”孟浩澤問。
“我能否一試?”
“當然,您請!”
說著,幾人退開空間,石云來拿起古劍,調運靈氣催動。非常意外,無聲無息,無光無澤,黑劍還是黑劍,沉幽幽的仿佛深淵死寂。
他微微皺眉,挽了個起手,接著往前一刺。劍尖帶著劍身迅速刺出,劃出一道直直的平線,空氣泛起柔細的波動,就像一條黑魚鉆進了水中,再然后…
這劍居然消失了!
“啊!”
孟浩澤、黃輝光和程安松三人齊齊驚呼,指著某處虛空,“不見了!”
“并沒有!”
石云來壓住心中驚訝,靈氣運轉,繼續前刺。
那條黑魚又像鉆出了水面,再次出現,仍是一柄長劍,似乎剛才的一瞬全是幻覺。
石云來收劍,沉思許久,方道:“我似乎覺察到細微的水流之意,還有一種極為奇妙的隱遁感。”
“隱遁感?”
黃輝光一怔,道:“師兄,您是說這劍專為無形遁殺所制?”
“或許吧,有劍無劍訣,我只能體會到這么多,這劍的威勢還發揮不到萬一”
石云來嘆了口氣,道:“白師弟得的是《寒月分光訣》,顧居士得的是《赤陽蕩魔決》,江居士收的是青光,應是《碧霄扶搖訣》。不算小的機率,還真的沒碰上…對了,你們打算如何處理?”
“呃,上頭早有吩咐。”
孟浩澤略顯尷尬,道:“如果發生這種情況,務必送至京城,由官方看管。”
“也好,我們任務完成,就先告辭了。”
石云來神情微妙,拱了拱手,說走就走。黃輝光也對程安松叮囑幾句,快步跟上。
二人出了密室,到了外面庭院,見幾名特異局人員壓著吳悠,正在聽候處理。他本不打算停留,但隨意一瞧,忽然又湊了過去。
“這就是發現古劍的少年?”他問。
“正是,叫吳悠,十五歲,還在上學。我們跟了他好長時間,才敢確定目標。”
“還是個孩子,也沒犯大錯,莫要太苛刻了。”
石云來點點頭,轉身離開。旁人不以為意,黃輝光對其卻很了解,悄聲問:“師兄,那孩子怎么了?”
“劍仙派留下的古劍,我用起來都頗感費力,你說他一個普通少年會怎樣?”
“我觀他雙目渾濁,神色不定,似乎不甚清醒?”
“不錯,凡人持劍,貌似得使利器,實則被劍氣侵蝕。時間越久神智就越混亂,那孩子還好,慢慢恢復便是…走吧,這些與我們無關,政府鐵了心要收劍,我們總不能強奪。”
石云來見黃輝光還眼巴巴的瞅著內廳,不由拍了拍對方肩膀。
黃輝光身形魁梧,五官粗獷,許是閭山派的特點所至,跟一般道士的飄逸出塵不太相像,反而透著一股子狠勁兒。
他轉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步跟一步的走出臨水宮。忽然間,他開口,卻說起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
“師兄,您對閭山派可有了解?”
“知之甚少,怎么了?”石云來奇怪。
“那您可聽過這個?”
話落,他又莫名其妙的吟起一首詩:
“閭山原在江中心,要開之前三年春;
三千年滿開一度,有人得見閩江清;
自古有緣相會遇,閭山開時救萬民;
天威法壇傳角韻,祗迎圣駕降來臨。”“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