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玙此番的感受絕然不同,不僅運氣愈發通暢,消耗的靈力也在迅速恢復。不愧是兩倍濃度的鄉村版洞天福地,效果顯而易見。
一票小動物為了只果子,就能拼到白骨一堆,若是被同道中人知曉此地,那妥妥就懟翻了天。
“…”
他在河邊坐著,時間不長不短,一會就睜開眼睛,然后鼻子一抽,脫口道:“炸醬面?”
“喏,剛剛好。”
小齋已經鋪開了野餐布,遞過一只飯盒,問:“你恢復好了?”
“嗯,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他瞅了瞅飯盒,見面條根根飽滿,醬汁濃稠適中,笑道:“沒想到在這還能吃上炸醬面。”
“什么時候也不能委屈肚子。”
姑娘拿著一把小叉子,挑起一根嘗了嘗,似乎不太滿意:“這個醬有點干,下回換個牌子。”
顧玙一聽,還以為味道不好,結果嚼進去兩根,奇道:“這挺好吃的,你要求太高了。”
“誒,這句話不錯,點個贊。”
“當然了,我是肺腑之言。”
他真是大實話,小齋下面確實很棒,尤其那根黃瓜的搭配,清涼混著溫熱,水嫩裹著柔軟,簡直絲滑享受。
倆人邊吃邊斗嘴,大有野餐的架勢,何況這邊風景獨特,如果忽略掉那堆骨頭,真若隱世桃源。
小齋的飯量不大,吃了一半就放到旁邊,忽問:“對了,你剛才修的是什么?”
“食氣法。”
“食氣法?”她略有動容。
顧玙倒奇怪了,問:“你聽說過?”
“嗯,我研究的就包括這些…那你對蚊子施的是什么?”
捉蛇的時候,她就問過一次,這是第二次了。他沒有再隱瞞,坦誠道:“是種幻術,叫無界。”
“幻術?哈,我還以為是定身術。”小齋失笑,眼神中透著幾分滑稽。
“拜托,有那么low么?”
顧玙冒出三條黑線,其實也不怪人家,自己每次施展,對方都跟懵逼了一樣,還真挺像定身術的。
他想了想,解釋道:“這個術是以七情六欲為引,將人拖進幻境,所以看上去呆呆傻傻的。而我現在功力不足,只能維持數息。”
“人會死么?”
“呃,關于道法的描述太簡略,我也沒試過。”他無奈道。
“你說七情六欲,莫非你能控制?”小齋又問。
“談不上控制,但我可以引導…”
顧玙吃完了面條,放下飯盒,道:“簡單講,我能在你心里種下種子,將你某一面的情感釋放出來,或喜或悲,或恐或驚。”
“厲害!”
姑娘聽完,眸中閃著強烈的光彩,道:“那你對我試試!”
“不行不行,太危險了!”
顧玙嚇了一跳,斷然拒絕。
“危險什么?你不是能引導么?”
“那也不行,萬一出事怎么辦?”
“別總想著萬一,你要想,如果成功了怎么辦。”
倆人掰扯半天,他終究拗不過對方,只得道:“那我們就試驗一下,我見狀不對會馬上撤回。”
“好!”
小齋挪了挪位置,長腿一盤,腰桿筆直。
“準備了…”
顧玙暗自蛋疼,右手屈指一彈,一股波動瞬間將其籠罩。
姑娘盯著他的動作,隨著那指尖彈出,就覺得意識被一種神奇的能量干擾,然后引領著自己的思維邏輯,在往某個方向合理發展。
她只能感受到這兒,之后就忽然模糊。
“…”
顧玙特緊張的看著她,見那姑娘面目平靜,清淡如水,無一絲歡愉。于是又十分驚訝,因為他種的是喜樂種,看到的都是幸福事,怎么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正胡亂想著,小齋已經晃過神,眼中恢復清明。
“怎么樣?”他忙問。
“我用了多長時間?”她反問。
“我通常能維持六息之久,你只用了三息。我之前就有猜測,這術因人而異,意識越強大,持續的時間越短。”
“嗯,應該沒錯。”
她點點頭,也道:“這個術的催發極快,幾乎沒有緩沖。我當時就感到自己的念頭被干擾,這應該是種暗示,讓人覺得在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在里面經歷了一些事,見過了很多人,然后突然就覺得,他們太荒謬了。這個念頭一起,我好像就出來了。”
“…”
顧玙恍然,始有撥云見月之感。
財侶法地,財字當頭,侶排第二。這個侶,不僅指男女之間,還包括師父、朋友、親人、徒弟等等。
他得幻術多日,卻一直沒研究透徹,為毛?不就是因為沒有同伴么?
你得找一個信任的,有共同理念的,意識強大能經受得住,并能準確描繪的…這么多條件加一塊,也只能江小齋了。
如今聽她一說,顧玙立時就懂了。無界的厲害之處,不在于制造幻境,而是能制造出一種虛假的意識,讓你感覺都是真的。
這也解開了一個疑惑:人在幻境中死去,那就說明他的精神消亡,現實中的人縱然不死,也會變成植物人。
如此一來,這個術的威力瞬間飆升,等他靈力增強,揮手即可殺人。
比如賀、李遭遇的蛇群,被咬成那副德行卻不死,就是他實力不夠,不能進一步的讓他們相信“自己死了”。
甚至說,那些真正的大能修士,可不可以操縱幻境,憑生世界?
顧玙想明白這點,連忙站起來,躬身一禮:“多謝!”
“免了!”
小齋嘴上笑著,卻坐著一動不動,毫不客氣的受了。而他直起身,猶豫片刻,又問:“那個,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
這話一出,姑娘的笑意立時變淡,搖了搖頭:“沒什么。”
本來挺好的氣氛,就顧玙多了一句嘴,弄得非常尷尬。
倆人交流頓減,只看天色不早,便收拾背包,準備返程。人都說,天黑不行山。他們得趁太陽落山之前,走到安全的地方。
有了來時經驗,倆人一跨入荊棘林的領域,就毫不耽擱的往出口狂奔。那些黑蚊一瞧,又是這兩個得得瑟瑟的家伙,頓時氣急敗壞,瘋了似地追趕。
不過他們早有準備,又知曉路徑,就像兩只大鳥一樣在黑林中騰縱飛走,眨眼就通過大半。到最后,顧玙連幻術都沒用上,只是費些體力就通過了這片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