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出孔縣,轉向西北方向,直奔省會燕市而去。
剛一出孔縣,關允就接到了劉寶家電話。
鄭令東神不知鬼不覺在黃梁打了一個來回,見過了家人之后,又悄然離開了黃梁,自始至終,鄭天則一無所知。
其實以關允的推測,以鄭天則對黃梁的控制力度,他不可能察覺不到鄭令東潛回了黃梁,之所以他被蒙在鼓里,不僅僅是自顧不暇的原因,還在于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腳,蒙蔽了他的雙眼。
鄭天則的勢力集團內部,肯定出了叛徒,關允愈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掛斷劉寶家的電話,關允還沒有說什么,老容頭就說話了。
“這幾天,沒怎么見溫琳…”老容頭精神狀態大好,或許是享受了親情的緣故,他坐在副駕駛位上,怡然自得,“小關子,你不是個好孩子。”
這一句話暗示的意味強烈,關允臉色一曬,嘿嘿一笑:“這話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你心里有數。”老容頭搖了搖頭,“雖說無情未必真豪杰,但也有一句話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古往今來,情之一字,毀了多少英雄人物。小關子,你要慎之。”
“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紅顏不是禍水,男人的才是禍水的根源。”關允理解老容頭對他的關愛,說道,“我不會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浪的情種,也不會當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梟雄,您老就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對你,我放九十九個心。”老容頭哈哈一笑,“只有一個心放不下,就是你在交友方面,也需要慎重。”
關允聽出了老容頭的言外之意:“你是指齊昂洋?”
“我沒有具體指哪一個。我是虛指。”老容頭目光深邃地看向了遠方,忽然就跳躍了話題,“陳宇翔的為人,有缺陷。”
每個人的性格都有缺陷,老容頭先是點出他在交友方面的不足,卻又點評到了陳宇翔身上,不知有何深意,關允就問:“陳縣長又怎么了?我現在和陳縣長不共事了。以后在一起共事的可能性也不大,再說我和他也只是數面之緣而已,沒有什么交情。”
“凡事沒有絕對,你也未必沒有再和陳宇翔共事的機會。”老容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冷楓為人,冷峻有余而溫和不足,深藏不露是好事,但也容易讓人不好接近。陳宇翔卻是溫和有余而冷峻不足,看上去平易近人,卻容易讓人乘虛而入。而且他的面相。雙眼虛浮而眼神跳躍,雙眉距離雙眼過近。是命犯桃花之相。他以后可能會在女人問題犯錯誤,正是見到他的面相,我才特意提醒你一聲。”
“我不會,我是老實的好孩子。”老容頭對陳宇翔的評價,關允并未往向心里去,只當老容頭拿陳宇翔說事用來點醒他,他就呵呵一笑。“除了自己所愛的女人之外,我不會去風月場所犯一些低級錯誤。”
老容頭點頭:“你知道就好,不過你要注意一點。不是你不想去就不去,會有人想方設法拖你下水,官場險惡,要處處留心。”
關允點頭,忽然就疑心大起:“老容頭,你以前是不是當過大官,怎么對官場上的門道了解得這么清楚?”
“諸葛亮未出茅廬就知道天下三分,我不入官場,一樣知道官場上的事情,這有什么稀奇?”老容頭又和以前一樣回避問題了,他蜷縮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睡上一覺再說,等到了叫我。”
關允無奈地搖頭一笑,他本來還想再問問老容頭容一水和容小妹的事情,老容頭卻聰明地見好就收,不和他聊了,真是一個老滑頭,他只好閉了嘴,心想看老容頭還能瞞多久。
老容頭去京城,肯定是要和容一水見面,這么說,差不多老容頭和小妹的身世要揭曉了?且拭目以待。
事后關允才知道,他完全沒有猜對老容頭進京的真正用意!
孔縣距離燕市200多公里,但只有一半路程有高速,差不多用了三個多小時才到燕市。對于燕市,關允雖然只來過幾次,但也認識路,一下高速就直奔市西的省委住宅而去。
省委一共有三個小區,分為一二三號院,一號院位于省委大院附近,距離省委步行只有幾分鐘,基本上省委主要領導都住在一號院,作為省委的三號人物、省委最具分量的領導之一,齊全必然住在一號院。
距離一號院還有幾百米時,關允靠邊停車,放下了老容頭。老容頭不方便在齊全家中露面,本來關允打算安排他到賓館住下,老容頭卻說不用,說他在燕市有朋友,正好見個面。他還讓關允等他電話,話一說完,揮手就走了。
穿一身灰色棉襖的老容頭貌不驚人,就如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轉眼間就消失在人流之中,關允站在車旁,一時失神,似乎很怕老容頭不會再出現一樣。
直到老容頭的身影完全看不見了,關允才又重新回到車上,不過他并沒有立刻前往三號院,而是先撥通了冷楓的電話。
“書記,我到燕市了,正準備去拜會齊書記。”關允向冷楓通報了他的動向。
關允一直認為冷楓才是他的官場引路人,盡管他現在身為市委一秘,跟在了蔣雪松身邊,但他一直當他是冷楓的人。至于他和齊昂洋之間的交往,在回孔縣時,已經告訴了冷楓。
“好,代我向齊書記問好。”冷楓的語氣很平靜,“注意禮貌,齊書記很在意細節。另外,初次登門,禮物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你要把握好分寸。”
“記住了。”關允認真地說道,“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去書記家拜年。”
“不用了,家里太亂,你來不合適,等合適的時候,你不想來,我也得喊你來。”冷楓的話很直接,卻又讓人溫暖。
掛斷冷楓電話,關允幾乎沒有猶豫,又撥通了蔣雪松的電話。
蔣雪松家在京城。
“蔣書記,我在燕市,現在就去齊書記家拜年了。”身為蔣雪松的秘書,向省委副書記拜年是必須匯報的大事。當然,在確定要來齊家之前,關允已經向蔣雪松打過一次招呼了,也征得了蔣雪松的同意。
“去吧,替我向齊書記問好。”蔣雪松并未多交待什么,或許是他對關允信心十足的原因,“明天來京城?到了京城給我來個電話。”
“我知道了,蔣書記。”關允清楚蔣雪松讓他到了京城去電話的目的是為了報平安,而不是想請他到家中作客。一個秘書真正贏得領導全面信任的標志就陪領導過年并且到領導家中作客,但關允也清楚,他和蔣雪松認識的時間畢竟還短。
不過蔣雪松對于他和齊昂洋的互動引發了齊全對他的好奇,并且邀請他到家中作客一事,還是持樂見的態度,也讓關允感謝蔣雪松的寬容,一個寬容的領導可以讓一個秘書有更大的活動空間,同樣,也讓領導本人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做好了十足的準備,關允才驅車來到了省委三號院,等他的奔馳開到門口的時候,齊昂洋已經出來迎接了。
關允忙下車迎了上來,才走到近前,就被齊昂洋當胸打了一拳,雖然他的力氣不小,打得還有點疼,不過關允是真心高興,齊昂洋和他的生死之交,全在當胸一拳中。
“你小子,這么長時間也不來看我一次,忘了月黑云高殺人夜了?”齊昂洋呵呵一笑,抱住了關允的肩膀,“走,趕緊到家里坐坐,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總要等我把車開進去。”關允用力握了握齊昂洋的手,回身開車進了省委三號院,執勤的武警顯然認識聲名顯赫的燕省第一公子,問也沒問關允就放行了。
關允停好車,齊昂洋掃了奔馳一眼,嘿嘿一笑:“金一佳的車?”
“沒錯。”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現在是美人贈你奔馳車,何以消受美人恩?”齊昂洋擠眉弄眼地笑了笑,“現在我總算知道為什么金一佳看不上我了,原來早就和你曲徑通幽了,關允,你不夠兄弟,搶我媳婦。”
關允哈哈一笑:“齊兄,是我和一佳認識在先,要說搶,也是你當哥的搶弟弟媳婦。”忽然察覺到了哪里不對,他調侃地問道,“看你滿面春風,是不是看中誰家姑娘了?”
“厲害呀,一猜就中。”齊昂洋眨眨眼睛,“先不說這事兒,回頭有的是時間聊,先說說你給我爸帶了什么禮物。”
關允清楚齊昂洋直截了當問到禮物,可不是索賄,而是想讓他的禮物投其所好,也好讓他和齊全的第一面留下好印象。
“一幅字。”
“我爸是喜歡書法,但他很挑剔,而且他在書法上的造詣很高,一般的字,可是入不了他的眼。”齊昂洋不無擔憂地說道,“你的字行不行?”
“行,一定行。”關允信心十足。
到了三樓,還沒敲門,門就打開了,門口站著一人,淡笑而立,平和從容,只一眼關允就認出他正是燕省聲名不顯卻又是實權在握的省委三號人物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