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曉杰呆呆地看著冷楓和關允,心潮翻騰,無法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冷楓來孔縣一年有余,雖然大多時候堅持己見但不是強勢和霸道,剛才的冷楓,和他認知中的冷楓判若兩人,也第一次讓他意識到冷楓深不可測的一面,心中驀然驚醒,難道說以前的冷楓,只是露出了他真實一面的冰山一角?
關允的鎮靜和舉重若輕的處理手法,也讓桂曉杰震驚莫名。他在基層多年,太了解無賴的刁民是怎樣的油鹽不侵,耍賴撒潑,只認錢不認人,管你是書記還是縣長,張口就罵舉手就打,他還從未見過如關支書一樣的無賴會被一句悄悄話嚇得屁滾尿流的事情出現。想起他在關支書面前苦口婆心的勸告沒有效果,還不小心被關支書打了一棍的悲慘經歷,再看冷楓和關允聯手,一個照面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一場危機,不由他心中篤定,孔縣如果掌控在冷楓和關允的手中,絕對不會出什么大亂子。
此時的桂曉杰,就更期待冷楓如何處理工人的鬧事了。
村民一撤,工人們面對的壓力立刻為之減輕,但幾次三番被村民騷擾,而且還被打傷了人,工人們的情緒很不穩定,圍在一起不肯散去,要求冷楓給一午明確的說法,要求縣委縣政府務必保證工人的安全。
冷楓剛來時就已經摸了底,知道有人故意在工人中散播鼓惑人心的言論,試圖挑起工人和關家村村民的對立情緒,最終目的就是引發暴力事件,從而達到其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冷楓更清楚的是,流沙河大壩的停工只是一個示威,或說是警告,如果能引發工人和村民的打斗最好,如果引發不了,也是含蓄地向他和李逸風宣告,雖然有人不在其位了,但在孔縣還是擁有一呼百應的威風。
冷楓一臉冷峻地來到工人面前,叉腰而立,和剛才面對村民時的氣勢截然不同,如果說剛才他是強硬加霸道,那么現在他就是強勢加威氣凌人,霸道是不講道理,威氣凌人多少還有道理可講:“工人兄弟們,你們來到孔縣,為孔縣的建設付出了辛苦和勞動,我代表縣委縣政府和孔縣刀萬父老鄉親感謝你們,你們是孔縣的功臣!”
說完,冷楓深深鞠了一躬。
工人們的情緒稍微緩和了幾分,冷楓剛才的樣子讓他們嚇了一跳,以為冷楓也要了出剛才對付村民的架勢對付他們,不料卻是和風細雨式的感謝,就都放松了警惕,減尖了抵觸心理。
“截止目前為止,大壩的工程量已經完成了一半以上,按照預定工期,在年底的前,大壩就能竣工。從現在起,大壩的施工將會逐步削減施工人員,凡是覺得沒有人身安全感愿意提前回家的工人,可以向大壩項目領堊導小組提出申請,結清工資,提前回家。”
如果說剛才冷楓的鞠躬,讓工人們產生了錯覺,以為冷楓會代表縣委縣政府做出鄭重的承諾,要保證工人們的安危,要如何如何,不料冷楓話題一轉,臉色一寒,一把軟刀子高高舉起,寒光一閃,竟然提出要裁員,頓時工人們震驚連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嚇呆了。
工人出來干活不容易,而大壩的工期結束正好接近春節,到時拿錢回家過個好年,多好的事情,現在冷縣長軟刀子殺人,要讓一部分人先回家,誰愿意現在回家閑上兩個月沒有收入?
冷楓此話一出,就如一場從天而降的傾盆大雨,將工人們怒火滔天的情緒頓時澆滅,不少工人準備義憤填膺向冷楓提出了一大堆條件,話到嘴邊,立馬咽了回去,誰當出頭鳥了誰肯定被第一個清退,人人都不由自主后退了三步。
冷楓一語嚇退一眾工人,臉色不變,依然一臉嚴肅:“怎么,沒人不想離開不安全的孔縣回家了?我宣布,即日起,誰再在工人中間散播謠言制造事端,直接開除,工資全部扣發!安全問題,縣委縣政府一向非常重視,也會采取必要的措施保證工人兄弟的人身安全,但這一次事件,顯然是有人故意鬧事,是想引發流血事件。只要調查出來是誰在背后鼓動人心,挑撥離間,絕對嚴肅處理,毫不手軟!”
冷楓大手一揮:“即日起,大壩項目領堊導小組由我具體負責,桂曉杰副書記是第一副組長,除了我和桂書記之外,項目上的大事小事,還可以向縣委辦副主任關允請示。散會!”
工人們一聽散會的命令,如遇大赦一般一哄而散,唯恐落后一步被冷楓點名直接遣送回家。一場有準備有預謀想要一舉攪亂孔縣局勢的群體事件,在冷楓冷靜而強勢手腕的處理下,化解于無形之中,讓某些人的陰謀短短幾個小時就宣告破產。
親眼目睹了冷楓強勢出手處理了大壩項目沖突事件,關允心中驚喜不斷,果然,果然,冷楓抓住了時機,要一改以前在孔縣隱忍的形象,準備著手強力反擊了。冷楓在孔縣隱忍了足足一年之久,雖然在和李逸風的對抗中,始終有不肯妥協的一面,但卻務實多過強勢,只是固執而不是咄咄逼人,現在,他卻大刀闊斧地揮舞手中的權力,要拿出孔縣二號的權威,重新執掌孔縣的大權了。
“回縣委。”處理完大壩停工事件后,冷楓立刻動身回去,“曉杰,你去醫院包扎一下,嚴重的話,就休息幾天。”
“不用了,我沒事,挺得過去。”桂曉杰本來還心里委屈,覺得丟人,見冷楓的悍然出手,他就知道面對李永昌的反擊,冷楓不但不會妥協,相反,還有可能要反擊到底,說不定李永昌一讓位,他的機會就來了,立刻就鼓足了干勁,“冷縣長你有事先回去吧,我盯著現場。另外,就是現在人手不夠,王車軍不能常過來,關允也顧不上這邊,希望縣委再安排一個年輕能干的辦事員…”。
“溫琳怎么樣?”冷楓有意將溫琳調到大壩項目工地,也好和關允保持距離,畢竟出了謠言,就算關允借夏萊做出了澄清,但溫琳是女孩子,名聲要緊,和關允分開,也好避嫌。
“溫琳也行。”桂曉杰點了點頭。
“我回頭和溫琳說一聲。”
冷楓說了一句,就和關允上車回縣委,一路上,冷楓沒怎么說話,臉色沉靜,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到了縣委,一下車,他才說了一句:“流沙河大壩的事情,估計不會是孤直事件,孔縣說不定還要亂上一亂,不過也好,大亂才能大治。”
“你從縣委要一輛車,陪金一佳到處轉轉,高效農業的投資要抓緊,說不定改變孔縣貧窮落后現狀的希望,就落在高效農業上面了。”冷楓微帶遺憾地說道,“我本想親自和金一佳談一談,不過時間不允許了,很遺憾,如果等我回來她還沒走的話,你轉告她,我作東,請她吃飯。”
冷楓對金一佳的重視程度,出乎關允的意外,也證明了一點,冷楓對孔縣的執政思路未變,還是以發展農業為主,他就點頭說道:“好的,縣長,請放心,我一定會陪好金一佳。”
“我回省城一趟,快的話,明天回來,最晚后天回來,孔縣再有什么動靜,你第一時間向李書記匯報。還有,大壩項目的帳本,你讓溫琳仔細審查一下。”冷楓又交待了幾句,起身向李逸風辦公室走去,走了兩步又站住,“你對關支書說了一句什么話,把他嚇跑了?”
關允呵呵一笑:“他和他女兒都是我媽的學生,他誰都不怕,就怕我媽罰站。”
冷楓聽了,愣了一愣,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關允也轉身回了秘書科,看來,冷楓決定自上而下施壓了,回省城的用意很明顯,就是想動用他在省城的關系網,盡最大可能將觸角伸到黃梁市委,調動黃梁市委里面的力量,在討論李永昌命運的會議上,向蔣雪松施加必要的壓力。
冷楓是要力戰到底了,關允暗暗握緊了拳頭,如果說在沒有流沙河大壩項目的沖突之前,他對李永昌多少還抱了一絲幻想,本著同為孔縣人的出發點,覺得李永昌也不必非要轟然倒塌,那么在親眼自睹了工人和村民的對峙之后,又在經歷了被王車軍造謠中傷,他現在也驀然下定了決心,李永昌不除,孔縣不寧。
推開秘書科的門,溫琳正坐在座位上發呆,她失去了往昔的光彩,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關允看了,不由一陣心疼。
是的,他心疼了。以前的溫琳天真爛漫再沒心沒肺,現在的她,卻成了一株憂傷的向日葵。
“溫琳,其實…”。
“別說了,我知道。”溫琳打斷了關允的話,努力笑了一笑,“我想通了,你不用安慰我。”
“好吧…”,關允知道溫琳的倔強,她不想聽的話,說也沒用,就將帳目遞了過去,“縣長說,讓你好好審查一下帳目,看看帳目有沒有問題。桂書記還說,準備借調你到大壩項目擔任主要成員。”
“審查帳目可以,我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漏洞,一定要查出每一筆資金的走向。”溫琳目光堅定地說道,“哪怕完全得罪了李永昌我也不怕。
不過去大壩項目就不必了,我已經決定了,等我在縣委再為你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我就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