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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劉寶家三人被抓,關允會亂了分寸,而且還有可能遭受重大打擊,沒想到,關允若無其事,甚至還幼稚地說出了錢愛林有麻煩了的話,王車軍氣極反笑,差點當面指著關允的鼻子說一句:“關允,你以為你是誰?”
還好,他還是沒有伸出手指,壓下了沖動,卻還是按捺不住輕視的目光,又輕蔑地說道:“應該說劉寶家、雷鑌力和李理有麻煩了才對,三個人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國家干部,雖然在鄉鎮只是小小的辦事員,但影響太惡劣了…對了,好像他們都是你的好朋友,是吧?”
關允豈能不知被請進了派出所對劉寶家三人在政治上的影響有多惡劣,也多少猜到劉寶家三人被請進派出所的背后肯定發生了什么,早在先前溫琳向他透露李永昌親自到城關鎮派出所之時,他就有了心理準備,早晚有一天李永昌會對劉寶家下手。
不成想,李永昌下手是下手了,不是沖劉寶家一個人,而是連雷鑌力和李理都捎帶了,出手夠狠,等于是要一舉斬掉他的左膀右臂。
“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了?”關允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反問說道,“車軍,你不是和錢愛林關系不錯?能不能出面說說,趕緊放人了事。”
“我不熟,不好意思,幫不上忙。”王車軍假裝很遺憾地擺擺手,還一臉惋惜,“真替你可惜,關允,寶家、鑌力和李理我雖然不是很熟,不過也算是朋友了,他們估計要被記過處分了,作為同事,你的朋友出事了,我也很難過。”
關允已經習慣了王車軍虛偽的表演,對他鱷魚眼淚式的客套早就有了免疫力,直接就當了耳旁風,又說:“我聽說你舅舅和錢愛林走得很近?”
王車軍聽出了關允的言外之意,知道關允是暗示劉寶家三人被抓的背后有李永昌的影子,他連忙擺手說道:“我舅舅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太正直了,公是公,私是私,這事兒,我提都不敢和他提,一提他準罵我。昨天晚上他還和郭縣長幾人開會開到很晚,現在估計還沒有到縣委…”
最后一句看似畫蛇添足,其實是想替李永昌摘清和劉寶家事件的關系。
“好,這么說,如果錢愛林出了漏子,李書記也不會替他出面說情了?”關允似笑非笑、高深莫測地突兀地問了一句令王車軍猝不及防的話。
“啊?”王車軍在關允面前已經失去了先機,被關允掌控了節奏,他幾乎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了,舅舅在孔縣的名聲一直很好,誰都知道他只講原則不講情面。”
“好,我記住你的話了。”關允笑著點頭,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讓王車軍心里突突直跳,一陣陣發毛,關允是怎么了?他怎么底氣這么足?
“李書記已經到辦公室了,來得還挺早。”溫琳冷不防插了一句,“而且昨天晚上我見到郭縣長一個人回家了,沒在孔縣。”
郭偉全是鄰縣人,通常情況下下班會回家。
王車軍微露尷尬,溫琳不給面子也就算了,還直接讓他下不來臺,他忙說:“是啊?來了?我趕緊去看看,有個材料我得提交一下。”說完,急忙推門出去,一到門外,臉色就冷了下來,隔著窗戶看了一眼眉眼飛挑對關允情意綿綿的溫琳,心中的妨火和欲火再次熊熊燃燒了。
關允憑什么在他面前裝出一副天塌不下來的拽樣?好像就憑他就可以一句話讓錢愛林放了劉寶家幾人,還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別做青天白日夢了,劉寶家幾人要完了,不死也得脫層皮,而且還會記大過處分,還想大搖大擺從派出所出來,然后沒事兒人一樣再去上班,沒門!
至于溫琳,等著瞧好了,總有一天她會求到他的面前,請他寵幸她。劉寶家的事件只是一個開頭,后面還有更精彩的部分等著上演,到時也許連關允也會被牽連進去。關允還想在他面前再擺出一副樣?怕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不提王車軍如何向李永昌匯報工作,他一走,溫琳“噗哧”一聲樂不可支,她掩嘴而笑:“關允,你剛才裝得真像,一下就震住王車軍了,連我都被你嚇住了。別說,你當上科長之后,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現在嚴重懷疑你要么是背后有高人指點,要么就是愛情的力量,你說實話,是哪一種?”
其實如果非要實話實說,溫琳的猜測都對,又都不對,關允以前一直低調做人,不是他氣勢不足,而是時運不濟,機會未到,現在環節打通,機遇來臨,他也不能再總是被動等候,而是要主動出擊了。
而且溫琳也說錯了一個事實,他不是裝,而是確實心中篤定,對于如何應對劉寶家三人的問題,他已經有了解決之道。
“溫琳,我希望你以后多提防王車軍幾分,他現在心態失衡了,萬一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有可能對你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關允沒有回答溫琳的問題,而是鄭重其事地提醒溫琳。
他的話似乎出于一個飽經世事滄桑的老人,其實不然,他是沒有多少人生經歷,但他博覽群書,熟讀史書,歷史其實就是人性的歷史,每個歷史人物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后人展現人性中最殘酷的一面。
“說得跟真的一樣,雖然我要感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要說,就憑王車軍?他有賊心沒賊膽。我呸,他是想打我的主意,還偷偷給我塞給情書,我都燒了。他對我賊心不死我也知道,不過要說他敢對我動手動腳,我借他幾個膽子。”溫琳看不起王車軍也情有可原,王車軍寫給她的情書連名都不敢署,但他的幾筆臭字讓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溫琳是直爽的性格,最看不起磨磨唧唧的窩囊的男人。
“好吧,你多點小心行了。”關允也不多說,沒影兒的事情說多了也是杞人憂天,他起身就走,“從現在起,平丘山的重擔就壓到你的身上了,我最近可能顧不上。”
“金一佳過幾天才會過來,現在平丘山也沒什么事情要忙…”溫琳一抬頭見關允已經走到了門口,忙問,“你要去哪里?”
“當然是向縣長匯報工作了。”關允揚了揚手中的材料,推門出去了。
一出門,涼風一吹,關允的頭腦就更清醒了,微風中已經帶來了些許秋的涼意,秋天就要來臨了。平靜了幾十年從來沒有發生過大事的小縣孔縣,在迎來孔縣史上最大規模的基建項目之后,也要迎來孔縣史上最眼花繚亂的多事之秋。
是的,關允用了眼花繚亂來形容今年孔縣的秋天,是因為他相信,冷楓和李逸風之間的矛盾暫時因為流沙河大壩項目的上馬而緩和,但矛盾的根源還在,而流沙河大壩雖然上馬了,卻前景未必就如李永昌一廂情愿所想得一樣明朗,如果李永昌沒有節外生枝制造了劉寶家事件——姑且先命名為劉寶家事件,那么關允也不想早早出手為李永昌制造麻煩,但偏偏李永昌按捺不住設計了劉寶家不說,還連帶讓雷鑌力和李理也受到了連累,關允就不會讓他好過了。
敲響冷楓的門,進屋之后,關允輕輕帶上房門,將材料匯總放到冷楓的面前:“縣長,材料齊了。”
冷楓抬頭看了關允一眼,眼神復雜而充滿疑問,他將材料推到一邊,直接問道:“劉寶家的事情,你聽說了?”
“聽說了。”
“有什么想法?”
“1985年,錢愛林是一個基層民警。1990年,他還是一個普通民警。1992年,他擔任了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1995年,又擔任了所長。”關允沒說有什么想法,卻背起了錢愛林的履歷。
冷楓暗中贊許,關允的聰明和眼光比他期待中更有驚喜,他“哦”了一聲:“1992年發生什么事情?”
“1992年,錢愛林經崔玉強介紹,認識了李永昌。”
錢愛林命運的發跡之時是他認識李永昌之后,他是哪條線上的人就不言而喻了。當然,錢愛林是誰的親信,冷楓自然心里有數,孔縣大大小小的干部,百分之八十的中層干部和李永昌有淵源,李永昌在孔縣能屹立不倒十幾年,也和他的關系網太龐大有關。
但冷楓并不知道的是,錢愛林的發跡之路還牽涉到了崔玉強!
崔玉強是誰?崔玉強是孔縣公安局長。
當然,如果僅僅因為崔玉強是公安局長還不足以讓冷楓聽明白關允話中隱含的刀光劍影,而是崔玉強作為孔縣一個關鍵人物,他在李逸風上任初期就開始搖擺在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一直是李逸風和李永昌之間最有可能點燃重大沖突的矛盾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