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通引導和嚇唬,侯喜發終于講說了長梁村申領、發放土地補貼的實情,交代了土地荒蕪的原因。為了立功贖罪,侯喜發表態,馬上糾正自己的錯誤,先行恢復荒地翻耕、補種,同時準備補齊補貼款所需款項,并且揭發全鄉均存在這種現象。
之所以給侯喜發扣了好幾頂大帽子,楚天齊既是為了教訓侯喜發,使其深刻認識錯誤,及時糾正、彌補錯誤行徑,更是為了聽到較多實情。
只要侯喜發能夠馬上糾正錯誤,補齊補貼款,翻種土地,所謂的那些罪責也就不存在了,當然過失是有的。現在教育侯喜發的目的已經達到,也是變相幫了對方,如果對方反饋全鄉的情況屬實,那就把過失也彌補了。
于是,楚天齊要求侯喜發不要聲張,先抓緊翻種土地,同時籌集短缺補貼款;至于土地的合理分配,還需要侯喜發及眾村委全面考慮,合理調配。
安排了侯喜發需做的這些事項后,從五月一日開始,楚天齊騎著侯喜發的摩托,挨村查看耕地荒蕪情況。一周時間過去,把賀家窯鄉的村子轉了個遍,專挑那些坡梁地查看。
經過細心查看,果然如侯喜發所說,各村都有不同程度的耕地荒蕪,少的二三十畝,多的將近百畝,這些荒蕪耕地幾乎全是較次的坡梁地,也幾乎都是去年剛剛荒蕪。雖然不清楚這些村子領導是否有占用或貪沒村民補貼款的現象,但毋庸置疑,這些剛剛荒蕪的耕地肯定套取了國家的補貼。
這么一圈轉下來,楚天齊心情很沉重。中央免除農業稅,并在個別地區試行耕種補貼,本來是為了減輕農民負擔,增加農民收入,結果在具體試行時卻走了樣,成了個別地區套取國家錢款的手段,同時還造成了大量土地荒蕪。如果不能及時完善相關政策措施,不能及時調整運行機制,不能有效堵塞漏洞,那就違反了中央惠農政策的初衷;如此英明正確的政策就會成為個別人中飽私囊的工具,并對國家保護耕地政策造成巨大的沖擊,甚至產生更為嚴重的影響。
那天在教訓侯喜發的時候,雖然帽子扣的一頂比一頂大,但更多的是為了教育并幫助對方。可是看完了全鄉耕地荒蕪情況后,楚天齊意識到,這絕不是個案,具有很強的共性,必須要把這些情況及時反饋上去。當然,現在自己只是掌握了最基層的一些情況,相關職能部門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還需要進一步調研和了解。楚天齊決定,明天去找鄉里了解情況,正好長假結束,行政單位開始上班。而且自己這一周各村來回跑,肯定已經引起了村民注意,說不定鄉里已經獲知相關消息了。
這幾天起早貪黑的跑,楚天齊也累的夠嗆,剛才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晚飯也是在臨村飯館吃的。不過幾天沒白跑,掌握了好多一手資料。而且在這一周中,侯喜發已經召集人手,翻耕了土地,正加緊播種,補貼款也已籌集到位。這些都令楚天齊很是欣慰。
擦了擦澡,洗完腳,時間也將近九點了,楚天齊決定去趟廁所,然后就上床休息。
剛在廁所解決完問題,楚天齊就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到了門前,緊接著就傳來敲門聲。
楚天齊趕忙系好腰帶,還沒來得及詢問,已經響起焦急的喊聲:“楚教授,你睡了嗎?回來沒?”
楚天齊快步走向院門,口中應著:“侯主任,我在。怎么啦?”說話間,打開了院門上的門栓。
院門一開,侯喜發撞了進來,背靠院門,喘著說:“楚教授,卷毛和光頭又找額去了,這回真拿了刀子,聽話音像是喝醉了,也可能就是借故撒酒瘋,也許…”
“先別說這些。”楚天齊打斷對方,“你受傷沒有?他倆現在在哪?”
侯喜發忙道:“沒,沒受傷,額和他倆沒打照面,他倆剛走。他倆去之前,有人提前報了信,額趕緊插好屋門,拉滅了電燈。剛弄完,那倆孬娃就到了,推門沒推開,就站在院里,把額祖宗八代罵了個遍,什么難聽罵什么。額知道他們還是要錢的事,額計劃把那些坡梁地種完以后,再補發種地補貼,你也是這么教額的。額就在屋里安撫他倆,讓他倆再等幾天,到時一定如數補齊。可他倆根本不聽這套,當下就要錢,還說精神賠償長成百分之五十了。罵了一通,見額不接受條件,他倆立馬從腰里了刀子,那刀子不下一尺長,問額要錢還是要命。還好額老婆喊了一嗓子,他倆才罵罵咧咧的走了。”
楚天齊很驚奇:“是嗎?嫂子這么厲害?她喊了什么話,能把那倆小子嚇跑了?”
侯喜發道:“額老婆假裝跟額說話,她說‘額給楚教授打通電話了,楚教授馬上就來’。額老婆聲音挺大,倆孬娃肯定聽見了,倆人嘀咕了一會兒,撂下幾句話,就走了。”
楚天齊“哈哈”一笑:“還有這回事?看來我能避邪了。”旋即疑惑起來,“你怎么就確定他倆是因為那句話才走的。”
侯喜發臉色暗淡下來:“他倆臨走的時候,光頭警告額,‘侯喜發,你聽著,楚教授不可能在這待一輩子,他總有走的時候。你侯喜發不可能離開長梁村吧?額就不信三斗米等不住你個小耗子,你侯喜發總有犯額倆手里的時候。你等著,額們還會來的,到時有你好看。’”
楚天齊面色嚴肅起來:“侯主任,對不住了,是我耽誤了事。你告訴我,他倆去哪了?我去找他們。”
“好,那當然好了。”話到半截,侯喜發不禁擔憂道,“額們都是鄉里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把他倆…”
楚天齊擺了擺手:“你放心,只要他倆不無理取鬧,我不會難為他們的,我想他們能聽進去我的忠告。當然,該他們得的,你也要一分不能少。”
侯喜發連連點頭:“是,是,一定,肯定不能少。你什么時候讓額付,額就支付。”
“對了,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自己就跑出來了?萬一他倆要是再去,只有嫂子一人在家,可就麻煩了。”說著話,楚天齊向屋里走去,準備拿摩托車鑰匙和手機等物件。
侯喜發急忙跟在身后:“給你沒打通。他倆應該不會去吧。”
楚天齊進到屋里,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沒電了,便趕忙換了電池。
漆黑的公路上,伴著“突突”的聲響,兩束光柱快速向前移動著,這是楚天齊駕駛著摩托車,去找卷毛和光頭二人。
剛才從村委會出來后,楚天齊和侯喜發就去了侯喜發家,在確認卷毛和光頭沒有去而復返后,楚天齊駕駛摩托車,直接奔雙山嘴村而去。據侯喜發說,有村民聽到卷毛接打手機,說是要去雙山嘴村耍,但究竟耍什么卻說不清,也說不清去誰家,只提供了卷毛和光頭駕駛面包車的號牌。
之所以急著找那二人,既是擔心夜長夢多,也是為了兌現對侯喜發的承諾。在一周前,侯喜發就求楚天齊幫著擺平那兩人,楚天齊也滿口應承了,但這幾天一直忙著調研各村的土地荒蕪情況,便把這事拖了下來。因為自己的拖沓,讓侯喜發夫婦又遭遇了驚嚇,楚天齊甚是愧疚,更擔心過后難以找到那二人,擔心把恐懼和隱患留給侯喜發夫婦。
沿途并未遇到那輛面包車,也沒看到卷毛或光頭,楚天齊徑直到了雙山嘴村村口。
雙山嘴村是名副其實的山村,全村住房有一半建在半坡上,平坦地段也只是相對而言。楚天齊在三天前來過這里,知道這里的地勢,意識到不能直接騎摩托到村里,那樣容易被發現。
于是楚天齊把摩托放到村口隱蔽處,用預備好的兩把鏈鎖把摩托鎖到小樹上,同時用另一把鎖,把頭盔也鎖在了上面。然后特意檢查了車牌上綁的布是否有脫落,結果車牌蒙的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個數字。楚天齊深知,自己對卷毛、光頭及其同伴沒有丁點懼意,但卻不能讓人們認出今天自己所騎車輛,不能給侯喜發留下這種麻煩。
做好相關工作后,楚天齊沒有走村中的“中央大街”,而是從南邊民房后面的小路通行,向村里摸去。屋后小路高出民房,可以邊走邊觀察“中央大街”的情況,雖然沒有什么光亮,但若是路上有車輛或行人的話,楚天齊絕對能發現。
一路走來,直到即將走至村子最里頭,只看到了三次行人,再無其它發現。
難道信息有誤?還是自己的行進路線有問題?或是車輛放到了隱蔽處?
正在楚天齊疑惑之際,一束光線出現在左前方。他趕忙看向發光出,原來是兩個人拿著手電從旁邊院子走了出來。
忽然眼前閃了一下,楚天齊凝神去看,好像是輛汽車在反光。正要看個仔細,手電光移開了,那二人也走回了院子。
等了一會,沒有發現異常情況,楚天齊順著相鄰房屋中間的小路,到了剛才那個反光處。離著越來越近,楚天齊信心越來越足。直到站在近前,辨識出了物體尾部的幾個字母,楚天齊暗道了一聲:哈哈,果然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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