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第二會議室,會議接近尾聲。縣委書記劉福禮說完“散會”兩字,率先起身,走出了屋子。
楚天齊拿出手機,把靜音調成了響鈴模式,一邊和離開的人打著招呼,一邊慢騰騰的收拾著筆和本。
縣長、其他常委陸續離場,一些副處實職跟著走了出去,剩下其他的人們則魚貫而出。參會人員幾乎走完了,但有一個人還未動身,這個人就是縣公安局長楚天齊。
環顧四周,見屋子里只剩下自己,楚天齊再次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后才起身向外走去。
來到會議室外,走廊里空蕩蕩的,大部分人早已離去了。此時時間已經將近下午六點,這個會議整整開個三個多小時。楚天齊沒有乘坐電梯,而是選擇了走樓梯步行,不緊不慢的下樓而去。
楚天齊之所以行動遲緩,是故意的,他總覺得會被電話叫住,會有某個領導找自己說點什么。與其回到單位再來,不如干脆多等一會,所以他在會議一結束,就一直磨蹭著。可手機卻并沒有響起,也沒有人喊自己。他不禁疑惑:難道是自己疑心太重,是自己理會錯了?
也怪不得楚天齊疑心,在連蓮沒有被抓之前,“明白人”既給自己來電話,也多次打給曲剛,詢問彬彬有禮公司的事,并對曲剛進行敲打。這還不算,縣政法委還專門召開了有針對性的會議,給自己和縣局施壓,甚至市局周子凱那里都有人告自己。可在連蓮被抓之后,再沒有一個領導過問彬彬有禮的事,就是楚天齊到縣里辦事,個別領導都盡量躲著不見面。
楚天齊覺得有些反常,覺得有個別人是在等待合適機會找自己。所以,在今天會議開始前,當他捕捉到個別領導關注目光時,便以為領導要找自己,或是會找理由對自己敲打。可是會上并沒有任何人找自己的茬,也沒有人刻意拿公安局說事。那么,就可能是在會后找自己了,否則為什么要在會前特別注視自己呢?
直到上了越野車,手機也沒有響起,看來自己真的是猜錯了。
汽車緩緩駛出縣委大院,楚天齊又思考起了開會的事。
今天“明白人”打電話,沒有講說會議主題,態度也極冷漠,楚天齊還懷疑又是類似那天蕭長海專門召開的“文明執法會議”,卻原來這是一個需要保密的事。看來有這個政治任務當前,有些人根本就顧不上其它的事,或者本身就是自己多疑了。
就在汽車即將駛進公安局大院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帶著這樣的想法,楚天齊拿出手機,看向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卻原來根本不是個別領導電話,而是曲剛的號碼。不覺心中一松,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里傳來曲剛低低的聲音:“局長,會議結束了嗎?”
楚天齊回答:“結束了,我已經到了單位門口。”
“我等你。”曲剛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汽車很快進了公安局大院,停了下來。楚天齊下車,向辦公樓走去。
當楚天齊來到三樓的時候,曲剛已經在局長室門口等候了。
打開屋門,二人一前一后走進屋子,楚天齊坐到辦公桌后,曲剛仍然坐到對面椅子上。
剛一坐下,曲剛就說:“局長,交待了,都交待了。”
楚天齊“哦”了一聲,沒有接茬。
“鄒彬很配合,沒用我們講說政策,就交待了非法兼并那三家公司的事,跟連彬講的基本一致,只是要詳細的多。他還說了原始手寫合同造假的事,承認是由連蓮給他們做的,但同時也強調主意是他的,連蓮完全是按他的意思所寫。”曲剛道,“然后我們又提審了連彬,把抓到鄒彬的消息告訴了他,并向他出示了鄒彬關于合同造假的部分供詞。聽完鄒彬的供詞,連彬便也承認了造假合同來自妹妹之手,并說是 鄒彬害了妹妹。”
“兩人倒都挺維護連蓮的。”楚天齊插了話,“連蓮怎么說?”
“是呀,連彬維護連蓮情有可原,畢竟是兄妹嘛!鄒彬也極力維護她,看得出兩人關系比較親密。”然后話題一轉,“剛剛提審過連蓮,也向她出示了那二人的部分供詞,可她仍然是一言不發,看來她是準備沉默到底了。”
楚天齊緩緩的說:“這個女人心理素質超好,都到這程度了,竟然還沉的住氣。不過現在所有的證據都表明,就是她給彬彬有禮造的假,她的這條罪名是跑不掉了。我敢肯定,她身上還有更多的秘密,只是我們暫時沒有找到迫使她打開的秘密而已。”
曲剛點點頭:“是呀,看的出,這個女人既是連彬的軟肋,也是鄒彬的軟肋,只是她的軟肋我們還沒有找到,還得接著調查和觀察。”
“既要抓緊,也不能操之過急。”楚天齊叮囑著。
曲剛答過一個“是”字,然后微微一笑,“局長,你開的什么會?不會是有人又穿小鞋、下絆子了吧?”
“你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亂呀?不過,不是找咱們毛病的會。而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有政治任務。”說著,楚天齊站起身,“先去吃飯,晚上八點開會。”
“好。”曲剛說著,也站起了身。
在出辦公室前,楚天齊向曲剛簡單說了會議內容,然后二人走出了屋子。
還有兩分鐘,就到晚上八點了,許源縣公安局小會議室里,除了局長楚天齊外,班子成員均已到齊。辦公室主任楊天明已經打開筆記本,準備進行記錄。
看著空蕩蕩的主位,眾人不禁再次心生疑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除了曲剛外,本來所有班子成員都已下班回家,卻突然接到了晚上開會的通知。要是不等著向楚天齊匯報提審的事,曲剛肯定也回去了。
像公安局這種部門,晚上或是節假日加班、開會,可以說是家常便飯。就是半夜被叫來開會,也并不稀罕。
可今天的會議,讓眾人很是不解,不但提前沒有一點征兆,就是直到馬上就要開會,也沒打聽到絲毫信息。這種情況下,人們也不無疑慮,生怕有什么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發生。
就在眾人心中打鼓的時候,楚天齊走了進來。大家注意到,楚天齊進來后直接關上了屋門,后面并沒跟著身穿黑西服、面色冷峻的人,不覺心中一松。只是楚天齊本人卻面色嚴肅,不知為何,眾人仍不免略有忐忑。
坐到座位上,楚天齊掃了一眼眾人,輕咳兩聲,然后說了話:“開會。我先傳達縣委擴大會精神,然后再做部署。”
眾人都豎起耳朵,想聽聽到底是什么值得夜間加班開會的事。
楚天齊接著說:“縣委接到省委、市委密電傳真,中央首長要到河西省視察,可能是下月二、三號,具體行程保密。但很有可能到定野市,也極有可能要到許源縣來…”
聽到這里,眾人不禁心中“哦”了一聲,輕松不少,只要不是被紀委盯上就行。首長視察當然是大事,也必須得高度重視,于是眾人調整心態,認真聽了起來,一邊聽一邊做著記錄。
傳達完會議精神,楚天齊做起了強調:“同志們,有中央首長要來這個小縣城,那就是天大的事。省、市、縣領導自是萬分重視,縣里還專門成立了接待指揮部,而我們公安局的責任更加重大。雖然我們應該不會負責最核心區的安保,但提前排查安全隱患,消除不穩定因素,卻是特別重要的工作。
縣委劉書記說,這是我縣政治生活中的大事,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務。他要求各部門、各負責人一定要從講政治的高度去認識,一定要把各項工作考慮完善,一定不能留任何工作死角,更不允許有任何閃失,要萬無一 失的做好接待、服務、安全保障工作。他還說,如果哪個環節出了紕漏,那么這個人或這批人就將成為許源縣的罪人,必將承擔嚴重的政治責任。劉書記要求,要在明天上午下班前,把各自部門細化的工作方案報到接待工作指揮部。從現在算起,離要求時間,滿打滿算還有十五個小時。
考慮到還要給調整、銜接留出時間,因此我們的方案必須在明天上午六點前拿出第一稿,然后我們馬上進行研究。也就是說,我們大約還有不到十個小時時間。另外,我們的接待保障方案,必須要考慮如何服從、配合上級安全保衛部門的安排,如何服從黨委、政府的統一部署。”
人們都聽出來了,就沖楚天齊剛說的這些,就沖剛才省、市、縣三級黨委、政府的要求,恐怕這位中央首長肯定得是常委級別了。
停了一下,楚天齊繼續說:“由于時間緊急,針對這次首長視察的安全保衛工作,我做了一個粗線條分工方案,大家先看一看。看完后,要暢所欲言,然后我們進行調整補充、完善細化。”說著,把手中的幾張紙給了楊天明。
楊天明馬上接過紙張,給各位班子成員分發了下去。
眾人拿上方案,認真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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