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局班子成員會召開,這是一次臨時會議。
看看眾人,楚天齊說道:“同志們,這次會議是應曲剛同志提議召開的,首先請曲剛同志介紹會議主要議題。”
曲剛沖著大家笑了笑,開口說話:“局長、政委、各位:今天剛上班的時候,市局發來一份傳真,是關于省廳干警到縣局掛職的內容。傳真明確指出,到基層掛職是對干警實踐能力的鍛煉和考驗,也是對基層工作的輔助和提高。省廳、市局對此事非常重視,要求掛職干警必須盡快進入角色,盡快參加具體工作。本月二十號,掛職干警就要到位,還有三天,時間已經很緊張了。因此,我們要在掛職干警到來之前,做好對該干警的使用安排。介紹完畢。”
楚天齊沖著曲剛點頭示意:“曲剛同志,既然你提議召開這個會議,想必已經有具體安排意向了,不妨提出來,大家共同討論一下。”
“我是有一點不成熟的個人想法,既然局長讓我說一說,那我就做個拋磚引玉的那塊磚,把我的想法講出來。”簡單鋪墊過后,曲剛道,“據市局傳真件介紹,這次到我局掛職的高警官,畢業于國家最高法律專業學府,是政法大學高材生,主修法學。在校期間,就參與了學校的‘證據科學研究院’的研究課題,是導師的重要助手。據我了解,證據科學研究主要涉及法庭科學技術和證據法學兩大領域,以法醫學、物證技術學和證據法學為三個主要研究方向。
另據傳真件介紹,高警官在省廳工作期間,重點是從事警犬訓練、毒品鑒別等工作。再結合他在大學的主攻方向,他正是縣局現在相對短缺的人才,他的長項也是縣局相關項目的短板。所以,應該把這樣的人才安排在縣局,開拓新的領域,而不要到基層派出所去做那些常規工作。”說到這里,曲剛停了下來。
“曲剛同志,把話說的再明確一些,不要藏著掖著,直接說具體的。”楚天齊不忘幽默了一把,“你這些表述不太像是做業務領導,倒像是行政管理干部。”
“我是怕說的不好。既然局長這么鼓勵,那我就說的再直接一些。”曲剛停了一下,又說,“我建議,縣局成立緝毒中隊、警犬技術中隊,隸屬刑警隊,由高警官任中隊長。并以他為主,逐步組建刑事科學技術室,填補縣局司法鑒定和物證鑒定的空白。”
曲剛說完,現場沒有回應,連楚天齊也沒有說話,很安靜。
看著眾人的這種反應,曲剛又補充道:“讓一個新來同志,同時出任兩個中隊長,并組建重要科室,可能有使用過重嫌疑。但傳真件上指出,要讓掛職干警從事務實工作,要多實踐,這其實就是省廳和市局要求我們對掛職干警重用。因此我提出這個建議,是在落實省廳、市局重要指示,是為了縣局工作大局,是為了人盡其才。當然,如果其他同志有不同意見,盡可以指出、討論,就是批評也很正常,真理越辯越明嘛!”
趙伯祥輕咳兩聲,沉聲道:“對于曲剛同志的提議,我有意見,我覺得他的安排建議不合理,不”
張天彪搶了話:“我贊同曲局的意見,對有能力的人,對年輕人就要重用。高警官雖然年紀輕,但他可是真正的法律與鑒定專業科班出身,到省廳這兩年多又主要從事緝毒與技術鑒定工作,可以說,是既有學識,又有實踐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就該重用。”
趙伯祥不緊不慢的說:“誰來回答我,為什么要讓高警官隸屬刑警隊?也可以隸屬經偵隊啊,好多地方都是這么安排的,他的專業在經濟犯罪領域也是大有用武之地的。他”
“刑警隊案子那么多,讓高警官隸屬刑警隊,他的作用更大。而且他所從事的專業,和刑警隊的支持分不開,可以說聯系緊密,編在刑警隊便于他調用相關資源。”張天彪“嗤笑”道,“總不能讓高警官做一個小政工人員吧?”
太有意思了,兩周前開會還是一個腔調,好似穿一條褲子,今天卻又互掐了。張天彪竟然給“政工”前面加了個“小”字,明顯就是一種不屑。楚天齊冷眼旁觀,他倒要看看趙伯祥如何應對。
還沒等趙伯祥開口,曲剛卻馬上接話:“天彪說的可能太直白,但道理卻是好的,他的意思是‘好鋼用到刀刃上’,對這種人才就要重用。當然,政工工作也不能少,也是對縣局工作的重要補充。但把高警官安排到刑警隊,更能發揮作用,對這種專業人才我們絕不能大材小用。”
聽了曲剛的一番說辭,楚天齊不禁好笑。看似曲剛在為張天彪做解釋,其實是對其說法進行強調,而且再次貶了趙伯祥。“補充”和“大材小用”這樣的詞,更是對政工工作的蔑視。
“咳咳”,兩聲重重的咳嗽,是趙伯祥發出的。待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后,他才慢條斯理的說:“曲剛等同志,你們在發表見解尤其是在接話的時候,首先要搞明白,明白對方說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再按規矩對答。像有的人粗暴打斷別人,并歪曲對方意思這種行為,非常不可取。咱們都是老同事,我就不計較了,但外人卻不這么看,人家會說這樣沒禮貌,甚至會說缺乏教養。”說完,趙伯祥又很享受的喝了兩口水。
老油條就是老油條,楚天齊不禁暗暗點頭,表示佩服。趙伯祥看似輕描淡寫幾句話,卻好似一記耳光,回擊了對方的挑釁。剛才曲、張二人諷刺趙伯祥是“小政工”,攻擊政工工作是“補充”,還說高警官從事政工工作是“大材小用”。面對對方正面挑釁,趙伯祥沒有直接辯論,而是從側面轉移話題,向對方出招。
這就好比兩人對決,其中一人直接迎頭痛擊,看似來勢很猛。而另一人則避其鋒芒,冷不防一刀捅向對方軟肋,讓對方防不勝防。你們二位不是貶低政工干部嗎,那我趙伯祥就利用你們搶話的事,把你們的行為定為“缺乏教養”。這不但是罵當事人,更是連著當事人父母都罵了,而且還不帶臟字,讓你憋氣又窩火。順便就降低了對方說話的份量,沒教養的人說的話,有什么可信度呢?
看著曲剛和張天彪被氣的臉色發青,而趙伯祥悠閑喝水的樣子,楚天齊甚至懷疑是趙伯祥故意這么設計的,而張天彪正好配合了演出。
張天彪簡直被氣瘋了,這個老白毛竟然罵自己“沒教養”,而且連名字都不提,只用一個“等”字代替,這分明就是蔑視自己。他本想馬上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得等那個老白毛說完,可不能讓那老東西再罵自己“沒教養”。可是等了一會兒,那老東西根本沒有繼續說話,而是不停的喝水。
就在張天彪準備再次說話的時候,曲剛開了腔:“趙政委,時間緊迫,咱們還是回到事情本身。你說對我的建議有意見,認為安排不合理,那你倒說一說,怎么才合理。”說著,輕哼了一聲,“我可提醒你,上級可是強調‘重視’兩字的。”
“謝謝曲副局長的提醒,不過你多慮了,不應該是你提醒我,而是我要提醒你等注意。你提出的所謂安排建議,是重視嗎?”趙伯祥先來了一個反問,然后又說,“高警官雖然只工作兩年多,雖然只是一名普通干警,但他來自省廳,也就是說他的級別至少應該對應股級吧。在我們局,股級是什么?而你只建議他擔任中隊長,隸屬于刑警隊,這根本不是重視,分明就是打壓。”
張天彪怒聲道:“老你可不要上綱上線。”
趙伯祥根本不看張天彪,而是繼續說道:“曲副局長,像高警官這樣的掛職干警,我認為擔任隊長更合適。本來我想建議,安排高警官到經偵隊,去配合江隊長工作。但聽了你們的建議,再結合實際情況,我也認同他到刑警隊能發揮更大作用。”
曲、張對望一眼,都不明白這個老白毛是要干什么,怎么說話顛三倒四的?既然你也認可高警官到刑警隊,那又何必繞彎子挑起事端呢?
趙伯祥緩緩道:“聽了曲副局長的介紹,我覺得這個高警官確實是個人才,而且省廳、市局又要求重視,那么我們就應該給他一個匹配的崗位。既然高警官是股級,那就出任刑警隊長吧。”
“那怎么行?柯曉明怎么辦?”張天彪急了眼。
趙伯祥一笑:“曲副局長,我們是因事設崗,不是因人設崗吧?”
曲剛瞪了張天彪一眼,接過趙伯祥的話:“趙政委,按說你的提議也有一定道理,但似乎這提法也不妥。”
“你說的也是。一般從上級到基層的同志,都應該提半級安排的。把高警官安排成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似乎更合適,這就是把合適的人安排到合適位置。”趙伯祥說著,嘴角掛起了冷笑,“不過,我建議穩妥一些,待高警官工作順手了,再提拔也不遲。”
曲剛、張天彪鼻子都氣歪了,這個老白毛怎么故意往擰了說。尤其張天彪更是氣的不輕,老白毛分明是諷刺自己這個副局長不夠格呢。
“政委,你這么說似乎不合適吧?”曲剛拉了拉張天彪,接過了趙伯祥的話。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曲、趙兩系爭了個不可開交。
看到眼前的這場好戲,楚天齊不禁暗暗稱妙。會議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不是太明白曲、趙兩系的意圖,現在他是完全清楚了。曲、趙肯定昨天已經知曉掛職干警的事,并分析了其中的利害關系。于是,曲剛、張天彪為了把新人拉入陣營,才提出了一大堆職務,但卻把新人置于柯曉明之下,便于控制。而趙伯祥卻是用另一種方式拉攏新人,提出由新人出任刑警隊長,這樣就擠掉了曲系人馬。
你們這如意算盤打的好呀!楚天齊心中感嘆著,不禁暗暗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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