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辦公室想事情,手機響了。拿起手機一看,是雷鵬的號碼,楚天齊趕快按下了接聽鍵:“哥們,不忙啦?”
雷鵬嬉笑的聲音傳來:“不忙,我一個小副科有什么忙的?我又不是副處級一把手。”
“去你的。”楚天齊斥道,“少拿我開涮。”
“大局長,我這說的是實話呀。自從你榮升以后,回來看過哥們一回嗎?就是電話也沒打幾個,而且通話還沒幾句,就打官腔‘我這來人了’。”雷鵬笑著道,“現在有時間嗎?要是有的話,我就匯報一件事,要是沒有的話,那就算了。”
“有話快說,我這忙著呢。”楚天齊催促著。
雷鵬調侃的聲音傳來:“又是這個托辭,好,你忙,那我就抓緊匯報。大局長,劉大智被抓了。”
楚天齊略有驚異:“哦,劉大智被抓?什么時候的事?”
“你那么忙,還是算了,等你哪天不忙的時候,我再詳細匯報。”雷鵬調起了對方胃口。
“少啰嗦,趕緊說。”楚天齊再次催促。
“官不大,僚倒不小。”雷鵬“嗤笑”一聲,“好,我說。是這么回事。昨天劉大智在省里參加一個報告會,他還有大會發言。就在大會開始前,進來兩個身穿制服的人,要他跟著走一趟。看到對方證件是省紀委,他當時就嚇懵了,忙套近乎問對方是什么事。結果紀委人員告訴他,‘這次讓你來干什么,自己不清楚?你以前的同事舉報了你’。你猜他怎么回答?”
楚天齊說:“我怎么知道?他應該不是矢口否認,就是態度誠懇的認錯唄。”
雷鵬馬上否認:“錯,大錯特錯。當時,劉大智先是一楞,然后馬上說‘我知道抄襲別人論文不對,我馬上改,馬上去認錯,請你們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不干這事了’。紀委人員很疑惑,就接著問‘抄襲論文,怎么回事?’劉大智馬上痛哭流涕的說‘我在報上發表的論文,是我在做縣委書記秘書的時候,偷偷抄襲楚天齊的,然后換上了我的名字。’”
楚天齊心中暗道:果然是那小子。但他馬上又打斷了對方:“等等,我怎么聽著驢頭不對馬嘴,這么亂呢?”
“我剛聽說的時候,也覺得亂,等到一聽解釋就明白了。”雷鵬娓娓道來,“是這么回事,這次劉大智去參加的會議是全省農業發展經驗交流會。他之所以被指名發言,主要就是他以前在省報上發表過一篇農業文章,在今年的時候被主管省領導看到了。省領導看到后評價很高,指示讓作者結合實踐談一談經驗。所以在紀委人員說出‘這次讓你來干什么,自己不清楚’這句話時,他自然就想到了發言的事。尤其再結合‘以前同事’四個字,他就認為是你因為論文的事告了他。沒想到他還抄過你論文,怎么沒聽你說過?”
當時楚天齊論文上報紙的事,是歐陽玉娜讓寧俊琦問楚天齊的,并質疑是不是楚天齊自己發的。楚天齊當然沒有發,但也奇怪是誰發了這篇與自己稿子有一多半內容雷同的文章。后來他通過筆名,猜到了劉大智,也詐出了答案。但這件事,楚天齊沒向更多的人提起,所以雷鵬并不知道。
聽雷鵬這么一問,楚天齊忙道:“當時只是懷疑劉大智,但我沒有證據。那篇稿子我并沒準備發,所以對于被抄襲一事也沒放在心上,就沒和你說。”說著,他話題一轉,“那么紀委人員怎么說?”
“紀委人員一聽,馬上說‘還有這事?又是一條罪證’。結果你那個奇葩的前同事,也知道鬧了烏龍,又慌忙改口‘論文是我自己寫的,我沒抄楚天齊的’。在紀委人員帶他出去的時候,他還大嚷著這句話,開會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也知道了有楚天齊這么一個人。”雷鵬聲音變得的神秘兮兮,“哥們,我聽說主管省領導也知道了這件事,你出名了。縣里人都說你要走好運,說不準很快省領導就會提拔你的。”
盡管心里挺美,楚天齊還是無所謂的說:“怎么可能?不就是一篇稿子嗎?再說了,我并不想讓紀委人員聽到我的名字。”說著,他話題一轉,“哥們,你光埋怨我不去找你,你也沒來看我呀。你不是說你不忙嗎?”
“過幾天真可能去找你,等著吧。”說到這里,雷鵬忽然道,“不說了,俞頭兒電話來了。”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放下手機,楚天齊笑了,看來那句話說的好“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個劉大智終于被抓了。
對于劉大智這個人,楚天齊鄙視的很,鄙視這個家伙見風使舵、兩面三刀。尤其劉大智主動抱上新縣委書記大腿,急不可耐的充當了否定趙中直的急先鋒,更讓楚天齊對劉大智這個人厭惡之極。
隨著趙中直的調離,趙系人馬立刻成了一盤散沙,有的人變得行事低調、明哲保身,有的人迅速尋找新的陣營,還有的人直接做了新縣委書記柯興旺的馬前卒。對于大多數人的做法,楚天齊都表示理解,但最讓他不能接受的,就是劉大智的反戈一擊。他劉大智可是趙中直的秘書呀,竟然做出了背主求榮的事,楚天齊甚至認為,這樣的人還能是人嗎?現在好了,報應來了。
忽然,楚天齊想到了一個問題:究竟會是誰舉報的劉大智呢?
“以前同事,以前同事…莫非是他?”楚天齊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以前曾經是原玉赤縣縣長艾鐘強的秘書,現在“河西二監”服刑,這個人就是任躍祥。
為什么會想到任躍祥?這是有原因的。
今年五一的時候,楚天齊到“河西二監”探望了正在那里服刑的魏龍。后來在周仝同學周科長的陪同下,他參加了整個監區。當楚天齊參觀到罪犯住宿區的時候,與在那里服刑的任躍祥不期而遇。應任躍祥要求,楚天齊和對方在獄警辦公室進行了簡單交談。
在交談過程中,任躍祥一副玩世不恭、怨氣深重的口吻,把他自己墮落、犯罪的原因,全歸結到親二舅魏龍身上。任躍祥還特意問到了劉大智,提醒楚天齊多提防這個人。楚天齊注意到,在提到劉大智時,任躍祥神情忽然變得很猙獰,猶其聽說劉大智做了青牛峪鄉鄉長的時候,表情更加復雜。
當任躍祥被獄警帶離的時候,曾經和楚天齊講過,“楚鄉長,你是個正人君子,還是離劉大智遠點吧,他早晚會倒霉的。”
當時楚天齊就曾經思考過任躍祥這句話,但并不清楚對方是隨便一說,亦或是意有所指。那一段時間,楚天齊還曾經特意關注了一段時間,但期間并沒聽到劉大智被調查的消息,他也就不再關注了。
沒想到這都過去了三個多月,劉大智才被紀委找上門,只是不知道這事和任躍祥有沒有關系,是不是任躍祥舉報的,但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盡管還不清楚劉大智攤上了什么事,也不確定是否是被任躍祥舉報。但楚天齊知道,就沖劉大智的人品,就沖劉大智做事的不擇手段,肯定有事,而且可能還是大事。那么劉大智必定要為此承擔應得的后果,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真應了那句話:惡有惡報。
想到這個“惡”字,腦海中忽然出現了兩道惡狠狠的目光,楚天齊不禁心中一凜。雖然沒有看見那兩道目光,但楚天齊在從“河西二監”出來的時候,切實感受到那兩道目光就在背后,而且在返回的火車上還曾經夢到過。這段時間,在自己身上沒有出現不好的事,楚天齊也就暫時拋開了顧慮,沒想到現在那兇狠的目光又出現在腦海里。
楚天齊并不迷信,但他卻很相信自己的預感,而且之前有幾次不好預感全都應驗了。其實有些預感也不是無中生有,是人在日常經歷中的一種潛意識,只不過往往在事前不能準確認定,而在事后才恍然大悟而已。就拿劉大智被抓這事來說,楚天齊就有預感,尤其和任躍祥那次不期而遇后,他的這種預感更強烈。果然,自己的預感被證實了。
對于別人的事情,當預感被證實時,會是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但如果事情臨到自己頭上,那就不能只是發出“原來如此”的感嘆,而必須要切實面對和解決了。看來這兩道兇狠的目光,應該好好分析一下,應該重視起來了,否則到時就會措手不及,還可能為其所傷。
既然那兩道目光是來自監獄,那很可能是有人在暗處看到了自己,而自己并沒有發現。監獄里共有三類人:武警、警察和罪犯。監獄里的武警和警察,自己以前沒接觸過,不應該會用那樣的目光注視自己,那兩道兇狠而且仇恨的目光就只能來自罪犯了。監獄里的罪犯來自全國各地,以前的職業也多種多樣,究竟是自己得罪的哪類人看到自己了?他或他們要對自己干什么呢?楚天齊開動腦細胞,搜尋著可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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