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三已經走三天了,到現在連一點音訊也沒有。盡管心里很急,但楚天齊并沒打電話催問,他知道對方肯定是暫時沒什么收獲,否則早打電話過來了。
那天,候三走的很匆忙,連外出執行任務的雷鵬都沒等到,只吃了一頓飯就走了。雖然候三說是為了談生意趕時間,但楚天齊明白,對方就是為了自己托付的事,為了幫著找到楊天豹。在候三的身上,楚天齊看到了江湖中叫做“義”的東西。
沒等來候三消息,卻等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國有資產管理辦公室主任牛正軍。當看到牛正軍進門的一刻,楚天齊明白對方來干什么了。牛正軍是一個人來的,做事直接,開門見山。他向楚天齊詢問處置那些建筑的事,楚天齊據實做了回答,并把相關手續提供給對方查看。牛正軍很認真的做過記錄,并把一些復印件裝進包里,謝絕了中午吃飯的邀請,直接走了。
送走牛正軍,剛剛噓了一口氣,手機卻響了。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
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里已經傳出鄒英濤的聲音:“楚主任,來柯書記辦公室。”
楚天齊就是一楞:明明是鄒英濤打電話,怎么卻讓自己到柯興旺辦公室,應該是到縣長辦公室才對呀。
正在疑惑時,手機里再次傳來鄒英濤的聲音:“馬上來,書記辦公室。”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自己沒聽錯,確實是書記辦公室。放下手機,楚天齊意識到,鄒英濤肯定現在就在柯興旺辦公室。否則不會說的這么正式,稱呼自己的職務,平時對方一般都叫自己“天齊”的。也不會說的這么急,光一句話就強調了兩遍。更不會什么都不解釋,直接就傳達了命令。
對方什么都沒有說,又是讓自己到書記辦公室,究竟會是什么事呢?沒有得到一點提示,就不能做相應準備,楚天齊只好拿上筆和筆記本,出了屋子。
雖然鄒英濤什么事也沒說,但楚天齊知道應該不是什么好事。否則,不會是這么一個情況,更不應該是在柯興旺辦公室,而且還把自己催的這么急。
問明去處后,司機厲劍腳下一踩油門,汽車出了開發區。不一會兒,已經停到了縣委辦公樓前。
拿上自己的東西,楚天齊直接上樓,奔書記辦公室而去。
按慣例,楚天齊先走找書記秘書,想讓秘書代為通報。但秘書辦公室鎖的緊緊的,根本就不在屋里,楚天齊只好自己去敲門。
屋子里沒有傳出“進來”的聲音,卻直接從里面打開了,鄒英濤出現在門口。從一剎時的眼神交流中,楚天齊接收到了對方提示:小心點。
進到屋子里,楚天齊發現,柯興旺坐在主位上,平和徐敏霞也在座。另外,屋子里還有一個人,自己不想看到的人——孔嶸。看到孔嶸的瞬間,楚天齊似乎明白了,但還是有些糊涂。
在把楚天齊引進辦公室以后,鄒英濤退出了屋子,好像就是專為自己開門似的。
屋子里,沒有任何人和自己說話,也沒人讓自己坐下。領導沒有問話,楚天齊也不好直接去問,只有尷尬的站在當地。
柯興旺就那樣瞇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楚天齊偷瞄了一眼平和徐敏霞,平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徐敏霞面上略有著急神色。
過了足有兩分多鐘,柯興旺終于坐直了身子,但那眼睛仍然半睜不睜的樣子。他的目光在楚天齊身上掃視一遍后,卻對著孔嶸說了話:“老牛怎么還不到?”
“書記,我已經給他打過兩遍電話了,現在再給他打。”孔嶸說著,拿出了手機。
“算了。”柯興旺說過之后,把頭轉向楚天齊:“楚天齊同志,知道為什么叫你來嗎?”
“不知道。”楚天齊如實回答。
柯興旺“哦”了一聲:“不知道,那這段時間你都做了什么,應該知道吧?”
“這一段…主要是做招商工作,引進了幾家企業,招聘了農業園區總經理…”明知道柯興旺不是要的這些,但楚天齊也只能這樣回答。
面對楚天齊的回答,柯興旺沒有表現出厭煩,也沒有表現出興趣,但還是聽完了楚天齊幾分鐘的匯報。
“還有嗎?就這些。”柯興旺只說了三個字。
楚天齊點點頭:“是,就這些。”
柯興旺掃了一眼平和徐敏霞,目光落到了孔嶸身上:“孔局長,你剛才反映事很急,現在當事人就在,你直接問吧。”
可能是沒意識到柯興旺會這么說,孔嶸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即就恢復了常態。然后,馬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開了腔:“楚天齊同志,國有資產管理辦公室反映,開發區處置爛尾工程不妥,違反相關規定。得到匯報后,縣委主要領導已經責成國有資產管理辦公室主任牛正軍同志,到開發區調查核實。不知你見到牛正軍同志沒有,有沒有按相關規定配合調查?”
果然是這事。其實看到孔嶸的時候,楚天齊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只是認為孔嶸既已向縣長匯報并得到過明確指示,不應該再向柯興旺反映了。按說柯興旺也不應該就因為這么點事,而擺出這么大陣勢找自己。可事實是,不應該的事情都發生了,這就讓楚天齊很費解,他不禁疑惑孔嶸和柯興旺到底是什么關系。
“楚天齊同志,沒聽到問話嗎?你今天要如實回答質詢。”孔嶸催促起來。
牛什么牛?還他娘的擺了一副領導的面孔,竟然用上了等同于審問的詞匯“質詢”。對孔嶸很是不滿,楚天齊便不屑的說:“孔局長,這事可以問牛正軍同志呀,他剛剛去過開發區,把該問的都問了。你應該更相信他的回答吧?難道他沒向你匯報?”
楚天齊已經聽出來了,對方一句“今天要如實回答”,已經表示了對自己的不信任。他知道對方是故意這么說的,從而給旁邊的領導造成一種印象,楚天齊說話不靠譜。既然你孔嶸非要拿著雞毛當令箭,那跟你還有什么客氣的,所以他直接回嗆了對方。
孔嶸說話拖著長音:“楚天齊同志,我們掌握情況是一回事,你交不交待就是另一回事了,注意你的態度問題。”
他娘的,還越說越來勁了,竟然給老子用上了“交待”這個詞。楚天齊恨不得一拳打到對方臉上,給他來個烏眼青。但他看到平投來的目光,意即警告自己‘有諸位領導在,不得放肆’。便耐著性子道:“問吧。”
孔嶸直接提出了問題:“開發區出售國有資產,為什么沒有經過國有資產管理辦公室?你知道這是違法的嗎?”
對方的話直接就設了一個陷阱,如果回答“知道”或是“不知道”,就相當于認可了“違法”的說法。楚天齊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直接用一句話回答了兩個問題:“那些建筑不屬于國有資產?”
孔嶸就是一楞:“不屬于?為什么?”
楚天齊一笑:“不屬于就是不屬于,難道你不懂?”
明白楚天齊在混淆是非,孔嶸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換了一個說法:“是不是國有資產,不是由你說了算,一會兒自有分曉。那我問你,在處置這些資產的時候,做過評估嗎?提前公示過嗎?有公正程序沒有?”
楚天齊說道:“該有的都有,該沒有的都沒有。”
這個回答很圓滑,也很無賴,眾人當然都聽的出來,孔嶸自然也不例外。聽到對方如此不配合,孔嶸怒聲道:“楚天齊,你這是接受訊問的態度嗎?”
對方剛才用了“詢問”這個詞,楚天齊就已經覺得非常別扭,現在竟然又說成了“訊問”,明顯就是審問嫌疑人的口吻。雖然有剛才平眼神警示,但楚天齊并不想就任由這小子如此拿捏,便又嗆聲道:“孔局長,請注意你的用詞,什么叫‘訊問’?你只是一個財政局長,有什么權利對我這么指手劃腳的?是誰給你的權利?還是你已經變成了法官,而我不知道?再說了,就是法官的話,也不能這么囂張的面對一名沒有錯誤的黨員干部吧。”
楚天齊這話說的也很硬,既是對孔嶸所言,也是講給柯興旺聽。那意思很明顯:什么意思?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給扣大帽子?
柯興旺自然也聽的清楚,馬上厲聲道:“楚天齊同志,注意你的態度。”
少他娘的冒充大尾巴狼,沒有你的慫恿,孔嶸還不敢這么囂張呢。想是這么想,可楚天齊卻沒這么說。對方畢竟是縣委書記,自己拿話捎帶對方,還有回旋余地;如果要是直接嗆火,自己就犯了官場大忌。于是,他沒有說話,算是配合了對方。
看到楚天齊欺軟怕硬,對書記不敢言聲,孔嶸也來了勁兒,大聲道:“楚天齊,你不要避重就輕、轉移話題,問你什么你就如實回答。”
我怕縣委書記還能怕你不成,這樣想著,楚天齊沉聲道:“孔局長,我就不明白了。上次征地補償款到了財政局,并且還有縣長簽字,你就故意刁難不給,還可以解釋成‘縣管不服縣官’。那現在這事,根本就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有什么權利指手劃腳的?’”
楚天齊意思很明顯:少來狐假虎威這一套。
“篤篤”,敲門場響起,打斷了楚天齊的話。
看著門口方向,柯興旺說了聲“進來”,屋門一開,一個人走了起來。
看到此人,孔嶸心中暗道:姓楚的,別狂,看你這次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