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楚天齊的神情,來人說道:“怎么,大主任,不歡迎啊?”
楚天齊強自擠出了一絲笑意:“哪能呢?夏局長說笑了,平時想請都請不來呢,里邊請。”
來人是玉赤縣政府黨組成員、旅游局局長夏雪。夏雪一笑:“笑比哭都難看,一看就是假的,算了,不跟你一般計較,你心里本來就不好受。”說著,夏雪從楚天齊身側空地走了進去。
聽到對方的話,楚天齊一楞,旋即關上屋門,笑著道:“夏局長,喝什么茶,是鐵觀音還是龍井?”
“行了,你坐吧,大家都沒心情,還喝什么茶?”說著,夏雪坐到了三人沙發上。
對方話里有話,應該已經知道盜墓嫌疑人的事了。楚天齊沒有說話,徑直向沙發走去,剛要在三人沙發上坐下,又覺不妥,換到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看著楚天齊,夏雪道:“他們還在懷疑你?”
楚天齊嘆了口氣:“不是懷疑。誰讓我具備嫌疑人的條件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難道還說不清了?證明你不在現場,而是在其它地方,不就得了。”夏雪顯得很是不解。
楚天齊一笑:“一言難盡,你不知道也罷。”
夏雪嘆了口氣:“哎,你為什么非要一人扛呢?你可以向他們說,我也知道這事呀。”
楚天齊警惕的看了看門口,低聲道:“多拉一個人也沒有,除非抓到真兇。”然后話題一轉,“你是怎么知道的?聽你爸說的?”
夏雪聲音很冷:“別提他。”然后語氣一轉:“小楚,是我害了你。如果我要不是自作聰明,不把那個拓片拿給他看的話,你也不必遭此一劫。”
“我可沒那么想,有時這事也是趕到那兒了,該誰遇上想躲也躲不開。”說到這里,楚天齊“嘿嘿”一笑,“我還得感謝你,讓我得了那么多獎金,要不我弟弟的三輪車還買不上呢。”
這話聽在夏雪耳朵里,顯然是黑色幽默,她鼻子一酸,聲音也變的沙啞:“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這個。你這人心眼就是好,人也正直,俊琦真是好眼力,你也是好福氣。可是好多人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你這是意有所指啊,莫非你…”話說到一半,楚天齊停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的話非常不妥。
夏雪嘆了口氣:“哎…”
“篤篤”,敲門聲再起,打斷了夏雪后面的話。
楚天齊臉上一喜,看了夏雪一眼,對著門口道:“誰呀?”
“主任,是我。”王文祥的聲音。
“哦,哦…”楚天齊話說到一半,忽覺胳膊一動,停下話頭,扭頭去看。只見夏雪正沖自己擠眉弄眼,還用手筆劃著。
明白了夏雪的意思,楚天齊趕忙快步坐到了辦公桌后,才又說道:“進來吧。”
屋門被輕輕的推開了半邊,王文祥腦袋伸了進來,他沖楚天齊點點頭。忽然,他面上表情一變,又瞬間擠出了笑容,因為他看到沙發上坐的人了。
王文祥尷尬的問候了一聲:“夏…夏局長好。”
夏雪倒很熱情:“王副主任,好久不見,進來坐吧。”
“你們忙,你們忙,我再過來,再過來。”說著,王文祥一笑,再次看了夏雪幾眼,退出了屋子。
“吱扭”一聲,屋門關上了。
看看楚天齊,夏雪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在她的帶動下,楚天齊也發出了難得的笑聲,今天的第一次笑聲。
夏雪聲音足夠大,走廊里的王文祥也聽到了一點兒,他不禁停下腳步,扭回頭去。王文祥咬牙切齒,嘴唇動了幾動,沒有發出聲音。但從他的口形變化來看,分明是六個字:騷貨、狼狽為奸。
心里不停腹誹著,王文祥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屋門關上的一刻,他才罵出了幾個字:婊子、臭不要臉、蠅營狗茍。
氣呼呼坐到椅子上,王文祥點燃一支香煙,吸了起來。一邊吸,他一邊在心里罵人,把能想到的臟詞、壞詞,全送給了夏雪。
王文祥這么痛恨夏雪,是有原因的。
雖然自從開發區成立,王文祥就到了開發區,但中途他出去了一段時間,在旅游局當副局長。本來王文祥是奔著一把手位置去的,他去的時候,局長位置正空著。不曾想,剛去時間不長,局長人選就定了,不是他王文祥,而是從上面下來的一個女人,就是夏雪。
王文祥氣憤不已,自己嘴邊的肉讓人搶去了,而且對方還是一個臭娘們。更可氣的是,臭娘們還有一個身份:縣政府黨組成員。本來王文祥就是謀的局長位置,而且領導也是給自己這么計劃的,所以當時王文祥的正科待遇也快解決了。夏雪這么一來,不但搶了自己位置,而且還是副處級別,那自己即使是正科級副局長又能怎樣,還是正好比副處級局長各低了半格。這讓王文祥差點氣的吐血。
痛定思痛,王文祥決定把局長位置拿回來。對方肯定不會乖乖交出,那就對不起了,你不給,那我王文祥就“搶”,我就不信老家賊還斗不過你小家雀了。王文祥之所以想擠走夏雪取而代之,主要是權利在作祟,同時他也自認為自己有優勢。
王文祥覺得,你夏雪是從上邊來,可能有根子,現在級別職務也比我高,但你這只能算是天時。而我王文祥是玉赤縣老坐地戶,還有領導在后面幫襯,這就占據了地利。王文祥當時雖然到旅游局時間不長,但是明顯是作為局長候選人安排的,所以好多人紛紛效忠、表決心,投到他的麾下,他認為這就是自己的人和。
王文祥曾自信的想,你有天時又怎樣?老子是地利、人和全占,只是孤立你,就能讓你知難而退。實在不行的話,就群起而攻之打群架,相信就這么多人壓在你身上,也能把你壓死。雖然“打群架”只是比喻,但想到這個“壓”字,王文祥當時身體還起了反應。他甚至齷齪的想:把這小娘們壓上會是什么感覺?
想的倒挺好,可是沒有幾個回合,王文祥就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連連敗退。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便把責任推到旅游局那些下屬身上,認為他們都是墻頭草,都是見色之徒。在那次年后旅游局會議上,他本來想打夏雪一個出其不意,不曾想卻讓對方設局,把自己排除在政績之外。經過那次的事情,王文祥覺得斗不過這個娘們,才找領導,又調回了開發區。
正是由于以往的種種,王文祥對夏雪恨的要命,但卻奈何不了對方,只能背后罵幾句,平時也盡量躲著。
誰知道,真是冤家路窄,今天竟然在主任辦公室見到了這個娘們。本來這一段時間,對楚天齊印象改觀了好多,可是看到他和這個娘們攪到一塊,王文祥對楚天齊的印象又壞了一些。
他倆怎么會攪到一起呢?王文祥疑惑著。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去年夏天楚天齊受傷,就是被夏雪和寧俊琦送到醫院的。當時,劉大智告訴了王文祥這個消息,并說了一些八卦消息。王文祥聽到以后不置可否,認為傳言不可信,可是今天有點信了,信了那個“腳踏兩只船”的說法。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王文祥看了看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叫了一聲:“領導。”
對方聲音傳來:“老王,你今天是不是要來我這兒呀?”
王文祥一驚,瞟了一眼臺歷,心中暗道:好懸,差點給忘了。領導讓王文祥一周左右匯報一次楚天齊的情況,也包括石重生的,有突發情況及時匯報。前天的時候,領導催問,王文祥沒的匯報,才推到了今天,還差點給忘了。王文祥暗叫僥幸,好不容易領導有笑模樣了,要是真忘了的話,領導還不得給自己甩臉子呀。
“是,是。”王文祥說的結結巴巴。
對方申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忘了?半天才說話,又這么吞吞吐吐的。”
“沒有,沒有,哪能呢?我正在翻筆記本,找那些記著的事呢。”王文祥趕忙撒謊,掩飾著忘事的事。
“是嗎?都記著呢?那就好。”說到這里,對方話題一轉,“下次再匯報吧,今天晚上我不在家,你別來了。”
“哦,不在呀。”王文祥趕忙又說,“領導,領導,先別掛電話,有一個新情況,我向你匯報一下。”
對方停了一下,說道:“說吧。”
王文祥篤定的說:“夏雪到楚天齊辦公室了,他們之間肯定有事。”
“何以見得?”對方反問。
“我敲門的時候,只聽見楚天齊在屋里‘哦’了兩聲,像是沒干好事的聲音。然后過了很長時間才說‘進來吧’。等我進去的時候,就見夏雪在屋子里,她眼圈很紅,還有點腫,臉上也是紅撲仆的…”王文祥八卦的說著,還不時“嘿嘿”的笑上兩聲。
楚天齊和夏雪并不知道有人在編排他倆,而且他們也沒心情想其它事。現在他們的心思全在雷鵬身上,全在想著雷鵬辦的那件事,他們在備受煎熬的等待著。
“天齊,別著急,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夏雪安慰了一句。
楚天齊擠出一絲笑容:“我也這么想,但愿吧,六點了。”
暗暗嘆了口氣,夏雪又說:“放心,假的真不了,真的也…”
“篤篤”,久違的聲音響起。屋里兩人都站起來,對望一眼后,同時向門口走去。
楚天齊伸出右手,迅速拉開屋門,剛說了一個“雷”字,就楞在那里,因為門外站的并不是他盼著的人。
雖然服裝一樣,但門外并不是雷鵬,而且來的也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