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楚天齊沉聲說道。
屋門一開,任芳芳走了進來。她一進門,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走到楚天齊面前:“主任,什么事?”
“你說呢?”楚天齊反問,心說:你裝什么糊涂。
“我…不知道。”任芳芳看似茫然的說。
楚天齊淡淡的說:“不知道啊?好,這些人是來要帳的。你把他們領走,去核實情況,弄清楚了,向我匯報。”
“哦,要帳的啊?我…財務沒錢呀。”任芳芳委屈的說。
“我說是讓你核實情況,你聽清楚了嗎?核實情況。”楚天齊再次強調。
任芳芳支吾著:“我…我怕這…”
楚天齊沒有理會任芳芳,而是對著眾人道:“諸位,我楚天齊是個講理的人,從來講究‘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剛才我也說了,希望在我負責開發區的這幾年中,能和大家有更多的合作,能照顧到大家的生意。今天如果是來正常討債的,請大家先回去,我會讓財務盡快核實清楚,盡快給大家一個圓滿答復。如果要是來找茬的,那就另當別論了。當然,我知道大家是生意人,相信大家都是為了要回欠款,并不是為了找我楚某人誨氣。”
聽完楚天齊的話,除了周云強外,其余的人都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流著。
看到情況有些不妙,周云強又指著這些人道:“我告訴你們,今天誰要是打退堂鼓,以后你要有事的話,別他媽找我周某人。”
然后周云強又對著楚天齊嚷道:“又要把我們支走啊?要核實就在這兒核實,否則我們不走。我還是那句話,我什么都不怕,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欠你的嗎?”楚天齊反問。
“你…你們單位欠我的,你是單位頭頭,我就找你要。你要是賴帳不給,那我就告你,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周云強惡狠狠的說。
“告我?”楚天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哈哈哈…好啊,你告吧。”
“你…”周云強可能沒有意識到對方忽然這么強硬,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篤篤”,敲門聲再次響起。
不等楚天齊答話,來人已推開門走了進來。來人是雷鵬的小弟,也是楚天齊的朋友,市政的“二狗子”茍富生。他徑直奔向其中一個微胖的年輕女人:“王姐,你怎么也來了?想要錢什么時候不行,非今天來湊熱鬧?”
看到“二狗子”和那個女人說話,楚天齊想起來了,怪不得看那女人面熟。原來在那次“二狗子”請自己和雷鵬吃飯的時候,就是去的那個女人開的飯館,女人還過去敬過酒呢。
“可是…可是…”微胖女人支吾著。
“可是什么?錢是你自己掙的,你自己要有準主意。”說著,“二狗子”在女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真的?”微胖女人疑惑道。
“二狗子”輕輕點了點頭。
“那我聽你的。”微胖女人說著,從桌上拿起自己的票據夾,看向眾人,“我是走了,錢是我自個掙的,得我自己拿主意。”說完,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其余幾個人一看情況,也拿上自己的票據,快步跟上女人,走了出去。
“你們,你們…他媽的都是軟骨頭,叛徒。”周云強看到只剩下自己光桿司令一個,大罵道,“姓楚的,我要去告你,讓你坐大牢。”
楚天齊大笑:“哈哈,又來了,好啊,你盡管去告,看看到底誰坐大牢?誰坐大牢?”
周云強還要繼續放狂言,任芳芳走到了他面前:“周老板,先回吧,先回吧,都會給處理的,落不下你。”邊說,她邊用手去推周云強。
剛才還犟驢似的周云強,聽到任芳芳的三言兩語,忽然一下子蔫了,什么也沒說,快步走到老板臺前,拿上票據夾走了。
任芳芳展顏一笑,向楚天齊走來:“主任,他們都走了。”
楚天齊沒有理會任芳芳,而是笑著對“二狗子”說道:“富生,你坐。”
“楚哥,不坐,我先走了。”“二狗子”說著,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走出了屋子。
看到屋門關上了,楚天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雙手抱在胸前,靠在椅子上,看看任芳芳,又看看姚志成。
面對楚天齊的目光,任芳芳沒有躲避,而是大膽迎了上來,甚至還在不停的忽閃著放電。而姚志成卻是把頭垂的低低的,看著腳面,一言不發。
看著任芳芳的作派,楚天齊忍不住一陣惡心,心中暗罵:真是個騷貨。但他并沒有說話,眼神就是那樣來回掃著,充滿了冷意。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屋子里就這樣安靜著,空氣越來越緊張。
“咯咯咯…”,屋子里忽然響起了女人的笑聲,是任芳芳在笑。她邊笑邊說,“主任,這是怎么啦?人都走了,那個周老板不是也被我勸走了嗎?”
楚天齊似笑非笑:“勸走了是吧?那接下來怎么辦?”
“主任,你這是在考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唄。”任芳芳說著,眉毛還挑了挑。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好啊。那你把剛才這些人所有的債務都捋清楚,做成表格給我。要求列出日期、經辦人、事由,對款項合理性做出結論,并給出可行性的處理意見。”楚天齊不緊不慢的說。
“讓我核實?”任芳芳很是疑惑。
楚天齊點點頭:“當然,這本來就是你的職責范圍。再說了,你剛才不是承諾那個周老板‘都會處理’嗎?”
“可,可我那不過是為了讓他快點離開,為了給你解圍,才那么說的。”任芳芳顯得很是無辜。
“任股長,給我解圍?不對吧?”楚天齊很驚訝的反問,“這些人按正常程序,應該先到哪,應該先找誰?而又應該是誰來向我匯報這些事情呢?”
“我…我…不清楚。”任芳芳支吾道。
“好,你不清楚,那我來告訴你。”楚天齊慢條斯理的說,“開發區財務股長崗位職責第六條,建立開發區會計核算系統,督促檢查日常會計核算工作,負責財務記帳憑證的審核。第七條,監督開發區資金管理、成本管理、利潤管理和財產管理。第十一條,監督各項財務政策與程序在執行過程中的合法、合理性,對任何偏離財務制度并使財產遭受損失的行為進行調查,并予以糾正,同時將處理情況上報開發區主任或分管領導。”說到這里,楚天齊停頓了一下,問道,“任股長,我說的對嗎?”
“對,對。”任芳芳不停的點頭,“主任說的一點沒錯。”她心說:這家伙可真是下功夫了。
“哦,一點沒錯。”楚天齊自言自語,然后忽然面色一沉,“任股長,你剛才還說你不清楚,這不是什么都知道嗎?你這前后說法不一,剛才不會是欺騙、搪塞我吧?”
任芳芳真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怎么把話柄就遞給對方了。但此時只能繼續裝糊涂:“主任,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一到年底就這樣,成天都是要債、結帳、對帳,我都糊涂到家了。這不,近幾天身體也不好了,一個勁的犯迷糊。”
“那你現在還記得你的職責嗎?要是忘了的話,我再幫你鞏固鞏固。”楚天齊譏誚的說。
“記得,記得,不麻煩您幫忙鞏固了。”任芳芳忙不迭的點頭,只盼著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記得就好。”楚天齊嚴肅的說,“任股長,那你就對照職責,把剛才這些人的帳目,按照我前面說的要求,在三天之內全部整理出來,交給我。有問題嗎?”
“啊?…沒問題。”任芳芳是咬著后槽牙說的,她心里恨死了楚天齊。
“那你走吧,我和老姚還有事商量。”楚天齊揮了揮手。
任芳芳疑惑的看了一眼姚志成,步履沉重的走出了屋子。
屋門關上了,辦公室里又靜了下來。
過了足有五分鐘,姚志成說道:“主任,這些人大部分都應該是要帳的,但那個領頭的人似乎…似乎像是故意來鬧事。剛才我沒有及時過來,是我的失職,我向你承認錯誤,并請求處分。”
“先不談處分。那你看出他為什么要故意鬧事嗎?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指使的人又會是誰呢?”
姚志成試探著道:“應該…應該是有人指使,只是指使的人我猜不出來。”
聽到姚志成的話,楚天齊心中暗道:姚志成很聰明,這既是表明了一點兒態度,還留有充足的余地。只是楚天齊有點不明白:你老姚應該能看清形式,可為什么卻不按正確的去做呢?
“老姚,欠帳戶的事你也留點心,以后聽到動靜不對的時候,該露面還是要露面,你回去吧。”楚天齊語氣很平靜。
“好的。”姚志成如蒙大赦,走出了屋子。
行在走廊上,姚志成步履很沉重,他明白剛才之所以自己被留下來,就是主任故意要讓任芳芳看的,讓任芳芳把自己“和主任親近”這個事情匯報給王主任。他越來越深切體會到了“耗子鉆風箱——兩頭受氣”的感覺。
剛才喧囂的屋子,一下子靜了下來。楚天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心道:王文祥,看來你這招數很多呀,現在連外援都請來了。既然你要讓對抗升級,那我只有奉陪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