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文祥送楚天齊到過一次政府后,楚天齊幾乎每天都要用好幾次車。于是王文祥就想著各種辦法應付、推脫,想讓楚天齊知難而退。
楚天齊后來干脆不說具體時間,就問王文祥什么時候有時間,甚至提前一天預約。知道楚天齊在消遣自己,但王文祥卻又沒有更好辦法,除非自己把車鑰匙交出去。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上下班有車的生活,怎肯輕易交出?
對方不提交出車鑰匙的事,楚天齊也不提,就用這種死纏爛打的方式,沒事就問對方什么時候有時間。
這讓王文祥不甚其煩,甚至一接到楚天齊電話就認為是用車的事。他有幾次故意不接,可楚天齊卻找到了門上,他只得以各種荒唐的理由應付,很是狼狽不堪。
就這么幾天的時間,全縣公務人員都知道了王文祥給楚天齊當司機的事,有好多人還拿此事調笑王文祥,說他會和領導處關系。這讓王文祥很是無語,卻又只能暗氣暗憋。
這天,王文祥正想著對付楚天齊的方法,手機卻響了。他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示,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接,他已經猜到對方要說什么。王文祥不接,手機就一遍又一遍的響著。
后來王文祥干脆關掉了手機,可固定電話又響了起來,而且還是那個號碼。正想著要拔掉電話線,可手已伸出又撤了回來。他擔心這么一弄的話,領導有事找不到自己,也容易讓對方識破自己。他看了看還在兀自響個不停的固定電話,拿起話筒“喂”了一聲。
話筒里馬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王主任忙什么呢?怎么連老哥的電話也不接了?不會是正在開車吧?”
廢話,開車還能在辦公室里?王文祥心里這么想,可嘴上不能這么說,只得強自笑著:“大書記真會說笑,剛才我上廁所了。”
“是嗎?哈哈…”話筒里的笑聲很大,也很刺耳。
王文祥想早點結束通話,就說道:“大書記,有事嗎?我正忙著呢。”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我這不是關心關心你嗎?你說你日常工作那么忙,還要兼著主任的高級司機,也就是你,要是我的話,身體早就吃不消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可以增進感情嘛!你…”話筒里的聲音陰陽怪氣的,還沒完沒了起來。
王文祥心里暗罵“裝死鬼”,干脆把電話聽筒放到一邊,任由對方嘮叨個沒完。
辦公室里,楚天齊說了聲“再見”,放下了電話聽筒。
這電話是旅游局陳馨怡打的,專門是向他說八卦的,八卦的內容就是王文祥給他當司機的事。這已經是陳馨怡第三次就此事的傳言,給他打電話了。在通話過程中,他故做深沉的讓對方不要傳謠信謠,不料陳馨怡卻以“你偷拿我東西,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予以回擊。
對方又提到了那次“丟罩罩”的烏龍事情,可楚天齊卻沒辦法向她解釋清楚,只能任由她八卦個沒完。所好的是,她那里有人找了,要不還不知道要說到什么時候呢。
楚天齊是想故意以此事激怒王文祥,但沒想到會衍生出這么多版本。他也擔心夜長夢多,不由得盤算起來,盤算著盡快向王文祥出手的事。
“篤篤”,傳來敲門聲。
楚天齊說了聲“進來”。
王文祥推開門走了進來,關上屋門后,徑直奔向楚天齊而來。在幾乎挨著老板臺的邊沿時,才停了下來。
“楚主任,那些票批了嗎?我得趕緊送到財務去。”王文祥直接說到。
其實這幾天王文祥已經催問了好幾次,就是在和楚天齊一同出車的時候,也問起過。但楚天齊都以“正在看”為由,擋了回去。今天離王文祥留下票據那天已經有一周了,楚天齊沒有再搪塞對方,而是說道:“簽了。”說著,從抽屜里里拿出一沓記帳憑證,拿起最上面的兩份,放到了桌子上。
王文祥疑惑的拿起兩張憑證,看了看,說道:“就這兩份?這只是我上個月的話費報銷單,和元旦前加的一次油。剩下的那些都簽了嗎?”
“這些啊?”楚天齊拍了拍面前的一摞憑證,“這些有些疑問,暫時不能簽。”
“什么疑問?”王文祥語氣很沖。
“按說你能看出來呀?”楚天齊邊說邊拿起了幾份憑證,“你看啊,這是元旦前的一次修車費用,可上面并沒有附費用清單,也沒有辦公室會簽,不符合‘經辦人、經辦部門負責人會簽’的要求,也不符合‘需附明細’的要求呀。再看這份,那是去年十月份的票據,我當時還沒來,而且數據又那么大,我怎么能簽呢?還有,這個,這個,你自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簽?”
王文祥一把搶過這些憑證,胡亂翻看了幾下,一邊翻看一邊在醞釀著要怎么辦。他拿過的這些憑證有十多份,票據有八十多張,金額可在兩萬元以上。而楚天齊只給他簽了兩份憑證,這兩份憑證只是兩張票據,金額也只有五百多元。他腦中電光火閃,迅速盤算著主意。
忽然,王文祥瞪著楚天齊道:“楚主任,就只有這兩張票符合要求嗎?其它票是不是都不能簽了?”
“目前只有這兩份符合要求,其它的我還在看,或者你可以提供進一步符合要求的附件。”楚天齊語氣很平淡。
王文祥一字一頓的說:“那就是說,如果我不能進一步提供附件的話,這些錢就報不了了?”
“你說呢?”楚天齊反問。
王文祥忽然語氣一緩:“楚主任,你就通融一下,這些錢可是我在財務支的款,如果報不了,我也就還不了財務的錢。反正我自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只要這次通融了,我下不為例。再說了,您只要把這件事給我辦了,我沒有后顧之憂,也才有精力配合輔助你的工作。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對方的話軟中帶硬,有一種耍無賴的味道,但楚天齊并沒計較,而是吧咂著嘴,啄起了牙花:“這,哎呀,關鍵你這太不符合要求了,難呀,我想想啊…這…不好辦,不好辦…有什么辦法呢?”
看著對方吞吞吐吐的德性,王文祥知道對方在拿捏自己,看來自己也得做出點姿態了。于是“嘿嘿”一笑:“楚主任,你看,自從你來了以后呢,我也沒好好到你這里匯報工作,這是我的疏忽。以后我要改正這些不足,并且把精力多用到主要工作上。”說著,他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鑰匙,遞了過來,“楚主任,這是那輛‘現代’車的鑰匙,先放你這。本來我想給單位省點錢,看來是我欠考慮了,我根本忙不過來,還是盡快配備上專職司機吧。”
楚天齊沒有接鑰匙,而是遺憾的說:“老王,哎呀,本來還考慮給你加點開車補助呢,你怎么就…說實話,有副主任當司機,我覺得面子老大了。你就能者多勞嘛!”
知道對方在得了便宜賣乖,可王文祥為了達到報票的目的,只得壓著火氣,耐著性子說:“楚主任,不是我不愿給主任服務,只是實在是忙不過來,你就多體諒吧。”說著,王文祥把鑰匙放到了老板臺上,“我這里就一把鑰匙,還有一把鑰匙在辦公室,車的所有手續也在辦公室。”
“哦,誒,單位好像還有兩輛小皮卡工具車吧?”楚天齊問道。
王文祥點點頭:“是,是,那兩輛車的鑰匙在工程股和招商股。”
“老王,你先回去,我再看看這些票,怎么樣?”楚天齊和顏悅色的說。
“好,好。”王文祥說著,退出了屋子。
房門關上的一剎那,王文祥扭回頭,看著門上的主任室三個字,咬著牙心中暗道:“孫子,你等著,咱倆沒完。”
房門關上了,楚天齊“哧”的一笑,拿過車鑰匙端詳了一下,放進了抽屜。又把桌上的那些記帳憑證收起來,放到了柜子里。
楚天齊身體靠在椅背上,開始想著王文祥今天的做法。
今天王文祥的做法,多少有些反常,但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王文祥拿過的那些票,一共有兩萬多元。如果不能報銷的話,那這兩萬塊錢可就得他自己貼了,即使在財務支的款,那也是他王文祥的欠帳,欠帳總要還的。就王文祥一個月六、七百塊的工資,要想攢這些錢,至少也得五年吧。所以,報票是王文祥當前很重要的一件事。
為了報票,王文祥把把持兩年的車鑰匙交出來,也就好理解了。當然,這些天關于他給自己當司機造成的社會影響,也是促使他交出鑰匙的一個因素。
楚天齊也知道,王文祥看似做出了讓步,但他只是要達成報票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向自己低頭。一旦對方目的達到,他王文祥馬上就會疵出獠牙,狠狠咬上自己一口的。
楚天齊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頭腦,不能被對方煙霧彈迷惑了。
想到“煙霧彈”三個字,楚天齊笑了,自己何嘗不是呢?
目光所及,日歷上的日期顯示,自己已經到任三周多了。可好多事情還在焦灼著,楚天齊眉頭不禁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