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呤呤”、“叮呤呤”,刺耳的聲音不時回蕩著。楚天齊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眼睛很是干澀,目光所及,陽光已經透過輕薄的窗簾,灑在了地面上。
“叮呤呤”,尖厲的聲音響個不停,楚天齊這才意識到,是來電話了。他伸出手,從床頭桌子上,拿起了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小陳,什么事?”
手機里傳來旅游局辦公室文員陳馨怡的聲音:“局長讓我來拿方案,她說你知道,我在你們辦公室門口。”
“方案?現在才…”楚天齊正準備說“現在才幾點”,一眼看見了柜子上小鬧鐘的時針已經快指向九點了,趕忙又改了口,“現在我剛出來,你等著,我馬上回去。”說完,不等對方回話,掛斷了手機。
楚天齊放下電話,“蹭”的一聲坐起,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以最簡單的方式進行了洗漱。從宿舍出來,鎖好房門,急步向縣委辦公樓走去。
昨天剛睡下不久,就從夢境中醒來了,想著夢中的情景,又聯想到現實的一些事情。楚天齊久久不能再次入睡,他認為自己要失眠到天亮了。誰知,在天快亮的時候,卻再次睡著了,而且一下子竟然睡的誤了上班時間。
楚天齊平時并不貪覺,今天之所以睡過了點,主要是由于昨晚再次睡著的時候,時間太晚了。更主要的是,兩次一共半個月的下鄉調研,除了要不斷奔波外,每天總是更換休息地點,睡眠質量不高,缺覺嚴重。
進了縣委辦公樓,楚天齊三步并做兩步,上了四樓。剛一到樓道,陳馨怡便迎了上來:“你這么早就出去啦?”
楚天齊“嗯”了一聲,點點頭,打開門鎖,走進了辦公室,陳馨怡跟了進去。
楚天齊坐到椅子上,打開抽屜,把昨天打印好的農家游方案,給了陳馨怡。并對陳馨怡說:“小陳,你和夏局長說,請他看完后,盡快就上面的問題,給我個答復。”
“我可不敢催局長,還是你自己說吧。”陳馨怡俏皮的說,然后“咯咯”一笑,“我知道你今天起晚了,早上八點多的時候,你的宿舍可還拉著窗簾呢。不會是昨晚想某個記者沒睡著吧?你可要小心了,小心鄉書記讓你跪搓板。”說完,做了個鬼臉,跑出去了。
看著門口方向,楚天齊苦笑的搖了搖頭,然后收回目光,盯在了電腦屏幕上。
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楚天齊不敢怠慢,抓緊時間,開始錄入調研報告手稿。
中午的時候,楚天齊從食堂吃完午飯出來,正準備給寧俊琦打電話,手機卻響了。楚天齊拿出一看來電顯示,正是寧俊琦的號碼,趕忙按下了接聽鍵:“俊琦,你在哪?有什么事了嗎?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你的電話打不通呀。”
“你這一口氣問了這么多問題,怎么就不想我好呢?”寧俊琦的聲音帶著疲憊。
“我不是擔心你嗎?一直沒有你的電話,不知道你那里發生了什么事,如果再聯系不上你,我就準備給市委黨校打電話了。實在不行,我就直接去市里找你。”楚天齊說到這里,還是問道:“你這兩點怎么啦?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事,就是回了一趟家,走的急,也忘跟你說了。”電話里,寧俊琦的聲音很平靜,“這兩天也沒開手機。”
對方的回答,讓楚天齊疑惑更大,走的急,來不及打電話,倒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回到家里兩天不開手機,似乎有些不正常。因為她畢竟是鄉黨委書記,如果她關機,鄉里一旦有什么特殊事,就不能及時找到她,是要耽誤事的。按說,以寧俊琦的嚴謹,不應該想不到這些,可她卻做了,這說明什么呢?莫非是有極其特殊的事,比工作還重要的事?那又會是什么事呢?
“你怎么不說話。”電話里再次傳來寧俊琦的聲音,聲音里充滿了俏皮,“對了,你這幾天都干什么了,要好好交待一下。比如,有沒有見到某個紅顏知己,比如有沒有哪個小蘿莉又對你暗送秋波了。”
當聽到對方說到“某個紅顏知己”時,楚天齊以為對方是指的歐陽玉娜,及至她又說出“小蘿莉”時,他知道她應該是和自己開玩笑,或者說是在詐自己。便說道:“沒有你說的紅顏知己,更沒有什么小蘿莉,但是卻也見到了一個以前的熟人,也是你的老熟人。星期一那天,我去老幺峰鄉…”楚天齊講了那天在老幺峰抗戰根據地舊址的事情,期間講到了歐陽玉娜,講到了夏雪,也講到孔方。
“哈哈,怪不得我的眼皮直跳呢,原來是后院有火情啊。老實交待,好久沒見了,就沒徹夜長談?有沒有舊情復發呀?”寧俊琦的語氣充滿了調侃的味道,也透著濃濃的酸味。
“還說呢,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當時我在回縣城的時候,摩托車就壞了兩次,回到縣城已經八點多了。回去剛和她說了幾句話,他們又馬上出發,回省城了。”楚天齊如實回答。
“哦,聽你的語氣,透著無盡的遺憾呀,可是天不遂人愿,汝之奈何。否則,這么多天,摩托都沒問題,為什么偏偏那天就壞了兩次?而他們原計劃要住下來,結果中途又突然有任務了,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寧俊琦揶揄著,“年輕人,情乃心魔,切莫隨意動情。情海無邊,回頭是岸呀!”
“大師所言極是,但小生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面已。”楚天齊嘻笑著,“小生心中實有一心魔小島,島上主人乃是寧氏俊琦也,萬望大師成全。”
寧俊琦“咯咯”笑著,聲音滿是裝腔作勢的味道:“年輕人,心誠則靈,功到自然成。善哉,善哉。”
“哈哈,幾天不見,成了情感專家了,聽口氣冒似個偽專家。”楚天齊調侃著,然后話題一轉,“對了,你聽說過一個叫徐大壯的人嗎?”
手機里響起驚訝的聲音:“什么?你怎么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你認識?”楚天齊脫口而出。
“我…當然聽說過了。”寧俊琦大喘氣的說著,“前幾天的報紙上不是專門介紹過嗎。”
“哦,聽你的口氣,我還以為你認識呢。”楚天齊一笑,“這位老英雄為老幺峰抗戰根據地題了詞,我還親眼見了題詞內容,字看上去很普通,但卻透著不一樣的厚重。透過那些字,似乎能感受到當年那可歌可泣的場景,能看到那些前仆后繼的英雄似的。”
“是嗎?有機會我也見見那幾個字,看看有沒有你那種感受。”寧俊琦的話很平靜。
“你不相信是吧?我真感受到了。”楚天齊肯定的說,“我昨晚看了報紙上老英雄的介紹,深深為他的經歷所感動,被他英勇頑強、忍辱負重的精神所震撼。他先后有十四位親人參加革命,其中有十一人犧牲了,另有十二位親人,只是普通百姓,卻也因受他連累,慘遭敵人殺害。尤其,他的大兒子只有兩歲多…”
“別說了。我最怕聽這些,一聽到就會做噩夢。”寧俊琦厲聲打斷他的話,然后聲音一軟,“你剛說的我都在報紙上看過了。”
沒想到寧俊琦會突然這樣說話,楚天齊一時也不知說什么了。電話兩端靜了下來,話筒里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過了好大一會兒,寧俊琦的聲音傳了過來:“天齊,我剛才的語氣重了一些,你別見怪。”
“怎么會呢?”楚天齊大度的說,然后又關心道,“你沒事就好,有什么想不開的事,一定要跟我說。”
寧俊琦“嗯”了一聲,然后說道:“剛才聽你說了孔方所做的事,我很替你擔心,你一定要防著他。按他的所做所為看,他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尤其他還是一個…怎么說呢…心理畸形的人。”
寧俊琦對孔方的分析,和自己正好吻合,楚天齊趕忙點頭稱“是”:“我知道,我一定小心。”
“沒事了,你中午休息一會兒,每天下鄉很辛苦的。我打電話就是給你報一聲平安,讓你放心,我也要去補功課了。”說到這里,寧俊琦輕輕的道:“再見!”
“再見,你要是遇到什么難辦的事,一定要告訴我。”楚天齊叮囑道。
寧俊琦“嗯”了一聲,又說在一句“我掛了”。
拿著已經掛斷的手機,楚天齊心中疑惑依舊。今天的寧俊琦怪怪的,說話躲躲閃閃,情緒也不太穩定,可她卻又什么也不說。楚天齊心中暗道:她一定有什么事瞞著我?難道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否則他為什么要急匆匆回家,而且回家期間還破天荒的關了手機。一定是。是什么事呢?不會是和我有關系吧?
拿著手機,寧俊琦仰起了頭,但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的心中好苦,替自己的親人苦,也替自己苦。同時,她還為沒法和他說出實情而痛苦。
她任由淚水流淌著,流淌著,隨著眼淚的流淌,她心中的苦楚似乎減少了一些。
“寧俊琦”,一個少婦遠遠走了過來。
寧俊琦急忙背過身去,用紙巾擦拭了幾下臉頰。然后答了一聲“我在這兒”,迎著來人走過去,嘴里還自言自語著:“沙子進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