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長噓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怎么啦?這就氣餒啦?不就是蒼蠅上腳面嗎?”寧俊琦調侃著道,“值班就值班唄,還能省路費呢。”
楚天齊快步走到門口,再次把屋門關緊,放低了聲音:“說的好聽,我不是想你嗎?本來這心都飛回去了,楞是讓人把腿又拽了回來,心里能好受嗎?”
“喲,喲,你這話怎么聽的像真的似的,我都快被感動了。”寧俊琦打趣著,然后話題一轉,“值班就值班吧,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誰沒值過班呀?”
“唉,話雖這么說,只是…”說到這里,楚天齊話題一轉,“對了,你可以來縣城呀,咱倆不是又能相會了嗎?”
寧俊琦“咯咯”一笑:“我周末值班。”
“我說的是真的。”楚天齊急道。
“我說的也是真的。”寧俊琦調侃道,然后聲音低沉著說,“縣里通知,有一個老長可能要經過鄉里,需要我們接待一下。我后來打聽了,老長到鄉里的可能性極小,就是到鄉里的話,最多也就是停留一小時左右。但我卻不能不等,這是政治任務。”
“哦,那看來這周連鵲橋相會也實現不了了。”楚天齊失落的說。
“還鵲橋相會呢?真是臭詞濫用。”寧俊琦說到這里,話題一轉,“對了,你說今天的值班是專門針對你的。為什么呀?劉大智和你有仇?還有,是不是第一天報到的時候,他也是故意冷落了你呀?”
聽到寧俊琦的話,楚天齊才想起來,以前并沒有和她說過這些煩心事,但還是被細心的她聽出了端倪。楚天齊再次走到門前,拉開屋門,確認門外沒人后,才關上了屋門,準備和寧俊琦說一下這幾天的事情。
正這時,寧俊琦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說了,固定電話又響了。”然后手機里就傳來了掛斷的聲音。
周末這兩天,楚天齊只好老老實實的按時按點到辦公室值班。偌大的縣委辦公樓除了一樓的值班人員,除了偶爾響起的腳步聲外,平時那是異常的安靜。
反正事已至此,只能坦然而對了。在辦公室空坐著也是坐著,楚天齊便繼續學習那些調研資料,分析里面記錄的一些案例。寂靜的空間,反而更容易集中精力,這兩天的學習效果比平時要好的多。有這些資料的陪伴,時間還過的相對快一些。
周末的時候,食堂工作人員休息,不提供飯食。楚天齊除了去門口小餐館吃了一頓水餃外,平時就是在宿舍泡方便面。
最后一排平房,在晚上只有楚天齊的宿舍亮著燈。平時雖然那些住宿的人,和自己少有來往,但畢竟能多看到一些燈光,而這兩天卻是漆黑一片。要是換上一個膽小的人,怕是都要害怕了。
周日晚上,屋子里很熱,而且還很潮,楚天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只好眼望頂棚,想著一些事情。
雖然來到縣委辦的時間,才將近一周,但楚天齊卻感到了一種孤獨,一種被人為隔離的孤獨。
剛到那一兩天,沒人和自己交流,楚天齊只認為是因為自己剛到這里,縣委大院的人在故意保持一種矜持。但通過這兩天的觀察,他現好像事情并不是那樣。
這周,同樣有兩名鄉鎮干部調到了這個大院,他們被安排在和自己一排宿舍。這兩人無論在宿舍,也無論在食堂,總會有大院里的老人兒在身邊,也會有人和他們在宿舍前面或是在院里偶爾玩鬧。自己和他們比較起來,要形單影支的多。
宿舍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到的笑臉也只是墻上的那幾張油畫。平時在辦公室也幾乎只有自己一個人,除了那三人不常來以外,其它辦公室的人還沒有一個人進來過。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盡管人們幾乎不說話,但好多相熟的人還會坐在一塊。只有自己始終是坐單桌,就是自己偶爾坐到了和別人一桌,同桌的人也沒有任何交流,而且似乎還帶著一種厭惡的神情,往往都會匆匆離去。
楚天齊感覺到,自己幾乎成了瘟疫的存在,好多人唯恐躲自己不及。一開始他沒有想到是為什么,后來他猜想到了一些,但還是不能確定。
躺著躺著,楚天齊忽然感覺肚子一陣絞痛,用手捂了一會兒,還是不管用。于是他急忙穿衣起床,穿上鞋,以最快的度到了縣委大樓,就在一樓值班人員的驚愕中,沖進了廁所。
來到隔斷小門里,楚天齊以最快度做完準備工作,然后蹲下了身子。一陣暢快淋漓的排空,頓時肚子里舒服了很多。他正要站起身,忽然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傳來兩個人的對話,對話中有自己的名字。于是他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蹲在那里。
“唉,那個楚天齊也真夠點兒背的。”一個粗聲音說道。
“就是,好不容易攀上了縣委書記,可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他一下子成了后娘養的。”另一個帶著娘娘腔的細聲音附合著。
粗聲音:“不光是這些,我還聽說,新來的縣委書記對他也不感冒。”
娘娘腔:“是嗎?他們以前認識嗎?”
粗聲音:“以前他在市一種教書,人家柯書記是市教育局局長,他當時就和柯書記不對付,你說他能有好果子吃嗎?”
娘娘腔:“是嗎?他一個教書匠,能和人家大局長有瓜葛?你聽誰說的?有準嗎?”
粗聲音:“嘿嘿,道聽途說,道聽途說。”說到這里,他又不無賣弄著道,“不過我覺得這消息八成可靠。”
娘娘腔:“說了半天,都是你猜的呀?”
粗聲音:“不全是,不全是,有聽來的消息,也有鄙人的分析、推理。”
娘娘腔:“別故做神秘了,說的就跟真的似的。這么點事還說的支支吾吾的,是不是男人呀?”
粗聲音:“我不是男人,你是呀?”
娘娘腔:“討厭。”
兩人停止了說話,外面響起了“噓噓”聲。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漸漸遠去了。
楚天齊又等了一嗅兒,直到徹底聽不到他們外面的走路聲,才站起身,收拾停當,出了隔斷。在水籠頭處洗了把手,從衛生間出來,走出縣委大樓,向宿舍走去。
一路上,楚天齊都在想著剛才兩人的對話,想著他們所說事情的可信度。只到回到宿舍,再次躺到床上,他也沒能最終確定柯書記是不是真對自己不感冒。
楚天齊在沃原市一種當老師的時候,現在的玉赤縣縣委書記柯興旺,那時正是市教育局書記、局長。楚天齊在沃原一中做過兩年教師,在此期間他見過柯興旺幾次,但都是在臺下或是在人群中,從來沒有單獨面對面交流過。因此,柯興旺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名字,都很難說。
那年年底,在申報省教育廳的先進教育工作者時,董梓萱以一封誣告信,終結了楚天齊參評的資格。那時,楚天齊才再次聽人提起柯興旺的名字,才聽說董梓萱本來就是市教育局內定的省先進教育工作者人選,自己和另一人只是陪綁的份。而自己不知深淺,還認真準備,致使最后董梓萱才祭出殺招。當時被人以這種方式擠掉,楚天齊很不甘心,既記住了董梓萱,也記住了被人稱為“克星”的柯興旺。
只是后來,楚天齊對柯興旺是否參與了董梓萱的事表示懷疑,他認為柯興旺沒有足夠的理由為董梓萱這么做。只到寧俊琦說出柯興旺是董建設的人,董梓萱是董建設的女兒時,楚天齊才又覺得當年的事柯興旺確實值得懷疑。但也謹限于懷疑。
今天無意中聽到那兩人的談話,這種懷疑又冒了出來。只是這種懷疑沒有得到是或否的答案,反而更變得更加撲簌迷離了。
楚天齊現在已經從政兩年半多,不是那個剛進入官場的楞頭青了,所以他對于任何信息都喜歡從多方面去認證其真實性。
自從知道柯興旺到玉赤縣當縣委書記,又知道他是董建設的人后,楚天齊就曾經想過柯興旺對自己的態度,也假設過好幾種結果。
如果僅僅因為柯興旺是董建設的人,就得出他“一定會對付自己”這樣的結論,未免太武斷了。要說董建設對自己的好惡,應該還是起源于自己和董梓萱之間的是是非非。既然現在董梓萱通過賀平對自己釋放出了善意,那么董建設對自己的敵意也就應該隨之而解了,所以柯興旺就更沒有針對自己的理由了。
另外,柯興旺是上級黨委委派到玉赤縣出任縣委書記的,是代表黨組織,帶領全縣人民致富奔小康的。他不應該僅僅為了某些人的個人恩怨,而把自己這么一個很優秀的基層干部直接否定,甚至打壓的,堂堂縣委書記不應該就是這么點兒覺悟。
雖然柯興旺是否真的會直接對付自己,不得而知。但是,自己由原職變為現職,就是一種明顯的明升暗降,這里面是否有柯興旺為他人公報私仇的影子呢?可是如果要報復自己的話,完全沒必要給自己“明升”的,這又如何解釋?
雖然柯興旺會不會直接對付自己,還有待驗證,但這種說法卻應該是傳的很廣了。否則,今天的那兩人不會有此一說。而且這些天自己受到的明顯孤立,肯定是與這種說法有著必然聯系的。
不管傳言是否屬實,但并不妨礙人們因為這個傳言繼續對自己孤立,甚至是直接打壓。想到這里,楚天齊不禁心中暗道:命中犯小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