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邊走邊把手機盒子放到斜挎的包里,和寧俊琦一同下了樓。
來到樓下,直接到了鄉里的二一二車前,寧俊琦坐在了副駕駛位上。楚天齊上了后排座椅,郝曉燕和高遠已經在車上了。得到寧俊琦“開車”命令,司機小孟一踩油門,二一二車啟動了。
一路人,大家談論著今天頒獎的事,只有楚天齊話比較少,在別人問到他頭上的時候,才搭上一兩句話。
見楚天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郝曉燕開玩笑道:“楚副鄉長,是不是還在回味領獎的事,沒緩過勁兒來呀?”
寧俊琦扭回頭,接話道:“他呀,是被幸福電暈了,估計一時半會是緩不過來勁兒了。”她的話泛著濃濃的酸意。
楚天齊明白寧俊琦話里的含義,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沖大家笑了一下,嘴里說著:“沒有的事。”
郝曉燕并不知道“送手機”的插曲,還以為寧俊琦說的是楚天齊領獎的事,就又調侃道:“楚副鄉長,看來你還需要好好練一練,這一點你就比鄉長差遠了。你看鄉長也領了獎,可人家就是神色如常,而你卻還沒緩過勁來,這就是差距。”說到這里,她話鋒一轉:“當然了,你比我強多了,我倒是想也像你一樣被電暈,可我根本就沒有這個機會。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呀!”
“郝姐,你不知道,人家的幸福來的太突然,太猛烈,當然要回味無窮了。”寧俊琦依然醋意十足的說道。
郝曉燕大聲附合道:“是呀,是呀,回味無窮!”
聽著寧俊琦和郝曉燕的一唱一和,楚天齊知道他們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就更沒法插話,只是尷尬的傻笑著。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高遠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看楚副鄉長的樣子,不像是得獎,倒像是被美女給親了一樣。要不,他怎么到現在還緩不過勁兒來呢?”
“哈哈哈…”郝曉燕被高遠逗的大笑不止,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高副鄉長,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不是你看見什么了吧?”
寧俊琦的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表情不自然的說道:“高副鄉長,平時看你挺正派的一個人,怎么也有不著調的時候?”
高遠還沒接茬,郝曉燕又說話了:“高副鄉長說的有一定道理,要不,散會都這么長時間了,他遲遲沒有下來,誰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說到這里,她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又大笑起來,還不時瞟了寧俊琦幾眼。
寧俊琦看到了郝曉燕的眼神,也明白她看自己的意思,分明就是拿自己和楚天齊下來晚的事說事呢。于是,沒有說什么,直接紅著臉扭回了頭,目視著前方。
郝曉燕不但沒有因為寧俊琦的不搭理而住口,反而笑的更厲害了,在她的影響下,高遠也跟著笑了起來。
楚天齊嘀咕道:“都有病。”
郝曉燕顯然聽到了楚天齊的話,陰陽怪氣的說道:“不打自招了,哈哈…”車廂里頓時又響起郝曉燕和高遠肆無忌憚的笑聲。
回到鄉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大家到政府食堂吃了飯,返回了各自的辦公室。
楚天齊回到辦公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機盒子從包里拿出來,打開檔案柜放了進去。看著這個精美的盒子,楚天齊神情復雜,他知道這是歐陽玉娜的一番心意,但他總覺的這是一個負擔,既是因為禮物太貴重,更是因為他的內心無法接受這番心意。
“叮呤呤”,桌上內線電話響了。
楚天齊鎖好檔案柜,走到桌邊拿起了電話聽筒,黨政辦要主任的聲音傳了出來:“楚鄉長,黃書記讓通知明天下午三點之前開會,如果提前的話再通知。會議主要是學習中央一號文件,還有就是落實縣委經濟工作會議精神。”說到這里,要主任停頓了一下,然后又說道,“書記特別強調,讓大家把學習省報歐陽記者文章的讀后感帶上,到時大家都要表態發言。”
楚天齊心中暗道:果然還是不死心。
聽不到楚天齊的回音,要主任大聲的問道:“楚鄉長,聽明白了嗎?”
楚天齊這才回過神來,趕忙答道:“明白了,明白了。”
“好,那我掛了。”要主任說完,里面傳出電話掛斷的聲音。
楚天齊剛放下了電話聽筒,就響起了敲門聲。他攏了攏心神,說了聲“請進”。門一開,楊大慶走了進來。
“楚鄉長,現在忙嗎?今天修水庫和打井都開始了,要不要去看看?”楊大慶進門就說。
楚天齊略微想了一下,說道:“好的,今天去看修水庫,明天再去看打井。”說完,和楊大慶走了出去,到黨政辦找要主任去要派車。
要主任派新來的司機小郝和楚天齊去勞動現場,小郝開的是鄉里另一輛二一二車。小郝也就是二十二、三歲的樣子,中等身材,留著毛寸頭發,看起來很精神。
很快,車子到了水庫所在地——西梁村。離著很遠,楚天齊就看到水庫那里紅旗烈烈,人影綽綽。
二一二車一停下,楚天齊就從車上跳了下來。此時,幾個人已經向楚天齊走來,當先一人正是柳林堡村書記柳大年。
大老遠,柳大年邊走邊和身后的人鼓著掌,大聲說著:“歡迎領導蒞臨視察。”
楚天齊迎上幾步,和大家一一握手。
“楚鄉長,您在百忙之中,能夠親自到施工現場,讓我們倍感鼓舞,干勁十足、信心百倍。”柳大年繼續說著奉承話。
后面的幾個村干部也隨聲附合著:“就是,就是,我們干勁十足、倍心百倍。”
“各位客氣了,你們辛苦了。”楚天齊說道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為領導分憂。”幾個人異口同聲的說道,聲音還很齊,而且還幾乎同時打了個立正。
楚天齊被幾個村干部滑稽樣子搞的忍俊不禁,就笑著道:“各位領導,我們去前面現場看看怎么樣?”
“好,好,領導請。”柳大年做了個“請”的姿勢,陪著楚天齊向前走去。
下車的地方離水庫沒多遠,幾步就到。
青牛峪水庫不大,但在最初剛建好的時候,卻為當地的農業發展出了很大的力。后來,隨著生態的破壞以及一些其它因素,當地十年九旱,做為儲備雨水、灌溉田地的青牛峪水庫也就慢慢廢棄了。每年雨季的時候也就能存幾天水,其它的時候,里面只有黃土和雜草、石塊。
來到水庫邊上,楚天齊看到水庫里塵土飛揚,人聲嘈雜。勞動現場的人們,根據分工不同,每個人手中的工具自然也就不同。有的拿鎬,有的拿鍬,有的拿筐,還有的拿著繩子和編織袋。有的人在刨地,有的人在鏟土,有的人在抬筐,還有的人在背著鼓鼓的袋子,向外運送雜料。
剛過清明節氣,農歷是二月下旬,當地氣溫白天最高才十度左右,還有三、四級的風。但勞動現場卻熱火朝天,不時有人揮起衣袖擦拭臉上的汗珠。
“楚鄉長,你看那邊。”柳大年用手一指,說道。
楚天齊順著柳大年手指方向看去,看到了水庫邊上插著的一面紅旗,水庫的四周一共插了九面紅旗,現在看到的這面紅旗最大。在微風的吹動下,紅旗正在烈烈的飄揚著,上面還有幾個字,因為紅旗的不時抖動看不清楚。
隨著柳大年等人,楚天齊走到了那面大紅旗近前。有兩人扯住了紅旗的一端,楚天齊看清楚了上面金色字體的內容:修水庫,領導高招,防旱澇,造福鄉民。
“這上面的詞兒是誰想的?”楚天齊指著紅旗問道。
“是柳三爺想的。”柳大年答道。
楚天齊點點頭,說了兩個“好”字,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話題一轉,對著身邊的楊大慶和眾位村干部說道:“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們多在現場盯著點,千萬不能出事故。”
“是,是。”眾人答道。
“楚鄉長,這次水庫修繕工作,主要就是清理土和石塊、雜物。使用的工具也主要是鎬、鍬、土筐等,危險程序較低。我安排幾個村的村干部輪流帶班,每天至少有兩名村干部在場,當天出工的村民也是帶隊村干部所在村的,這樣便于管理。我也會經常到這里,一個是看進度和質量,再有一個就是查看安全隱患。”楊大慶匯報道。
“好的,盡管有了這些措施,但我們依然不能麻痹大意。”楚天齊嚴肅的說道,“除了水庫現場施工安全需要重視以外,來往路上的安全也要注意。”
楚天齊在農村長大,知道人們在集體勞動后,回村里一般會坐敞口的三輪車或是其它的農用車。往往一個小車上擠滿了人,人們還會在上面大聲的說笑,甚至嘻鬧,這就是安全隱患。
眾人都點頭稱“是”。
楚天齊在現場轉了轉,還到水庫里面看了看凍土情況,就準備返回鄉里。
和大家說過“再見”,楚天齊剛要上車,柳大年說話了:“楚鄉長,有幾句話想和你說,可以嗎?”
楚天齊轉回身,說道:“可以,當然可以。”
得到楚天齊的答復后,柳大年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用手一指,示意楚天齊向旁邊去。
楚天齊稍微一楞,和柳大年走向了一邊。
其余眾人站在車邊,看著遠處聊的甚歡的柳大年和楚天齊,而羨慕不已。他們羨慕柳大年,羨慕他已經由村主任升成了村書記,而且村主任也是由他提名的。羨慕他能有這么一位杰出的“女婿”。
柳大年其實也沒有和楚天齊說什么秘密的話,無非就是說些感謝的話,感謝楚天齊幫忙讓自己當了村書記。
楚天齊不置可否,只是說道:“沒什么。”
柳大年看到遠處不時張望的人們,心中自豪不已,他把楚天齊叫到遠處,就是要給其他村領導造成神秘感,讓他們認為自己和楚天齊關系不一般。
楚天齊其實也明白柳大年的小伎倆,只是同為一個村的人,柳大年近兩年也沒少給家里幫忙,也就給了他這個面子。
只是讓楚天齊沒想到的是,今天到水庫視察修繕的正常工作內容,卻成了某些人攻擊自己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