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拿起內線電話聽筒,說道:“你好…鄉長…好的,我馬上過去。”說完,放下電話,急忙向外走去。
身后傳來王曉英討厭的聲音:“哼,果然是小妖精找,看把他急的…”
鄉長辦公室。
看到進來的楚天齊,寧俊琦有些好奇地問:“你怎么啦?”
“沒怎么?”
“那為什么臉上表情怪怪的。”
“碰見瘋狗了。”
“你…你罵誰?”寧俊琦用手指著楚天齊,憤怒的說道。
看著寧俊琦這個樣子,他一下子明白了,原來是她誤解了自己的話,于是趕忙賠著笑臉說道:“鄉,鄉長,我是說我在來你這里之前碰見瘋狗了,沒說你是…”楚天齊說到這里,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還差不多。”寧俊琦面色一緩,隨即想到他差點說出的“瘋狗”兩字,嬌嗔道:“討厭死了。”
楚天齊看到寧俊琦小女孩的樣子,心里就是無來由的一動。自己受傷出院那幾天,寧俊琦總是對自己不冷不淡。前幾天,自己“沉冤昭雪”后,寧俊琦心情特好,讓自己陪著逛了半天街,那天吃飯時還戲弄了自己。可是,等到回到鄉里后又是那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今天終于又看到了她可愛的樣子,他不由得盯住她看了起來。
寧俊琦也發現了他的異樣,臉上一紅,輕咳了兩聲,楚天齊才收回了目光。
“楚助理,今天叫你來呢?有兩件事,一件事就是公安局通知,大后天下午市里要舉行慶祝大會,主要就是表彰在這次打擊品犯罪活動中做出突出貢獻的集體和個人。你因為協助破案有功,也在被邀請之列。你需要后天下午趕到縣里,和公安局同志匯合,大后天一早趕到市里。”
“好的,我記住了。”楚天齊點頭說道。
等楚天齊說完后,寧俊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眼睛緊盯著楚天齊。楚天齊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就咳嗽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你聽說了什么沒有?”寧俊琦說話了,“就是最近傳得很兇的傳言。”
見寧俊琦說話時神情嚴肅,楚天齊思索了一下,回答道:“聽說了一些,一個就是關于常委會的傳言,還有就是關于艾縣長的傳言。”
寧俊琦見楚天齊停止了說話,她沒有接話,而是看著他,好像在等他繼續說。只到過了幾十秒,她才說道:“沒有了嗎?”
楚天齊搖了搖頭:“沒有了。”
“哈哈,你很狡猾。”寧俊琦用手點指著楚天齊,說道,“就沒聽說關于你的傳言?”
楚天齊又搖了搖頭,他總不能把讓自己當鄉長的傳言說出來吧。
“你不說算了。”寧俊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了另一個事情:“明天上午十點,組織部領導要到鄉里宣布事情,到時你要參加。”
“哦”,楚天齊應了一聲,又忍不住問道:“是什么事?”
聽到楚天齊的問話,寧俊琦似真似假的說道:“你不會真以為是讓你當鄉長吧?”
楚天齊趕忙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你可別嚇唬我,打死我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算你有自知之明。”寧俊琦“撲哧”一笑說道,緊接著又問道:“大叔情況怎么樣了?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聽到問父親的事,楚天齊神情黯然的說:“還那樣,不見好轉,也不見加重。謝謝你!鄉長。暫時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如果有需要再麻煩你。”
“好吧。對了,你等等。”寧俊琦說完,站起身進了里屋。
她出來后,手里提著一個紙箱,說道:“快接過去”。
楚天齊上前一步,接了過來。
“給大叔用的,這是一款按摩儀,有說明書。是我朋友今天剛給寄到的。”寧俊琦又坐在了椅子上,說道。
“鄉長,這,這怎么好意思,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楚天齊急忙推辭道。
寧俊琦擺了擺手說道:“行了,這是給大叔的,又不是給你的。當然了,你以后少給我惹事就行了。”
“那多少錢?”楚天齊繼續推辭著。
“領導的話你也敢不聽了?這還沒怎么著呢,尾巴就翹上天了。”寧俊琦一副領導的口吻說道,“別廢話了,今天回家看看吧,要不又得好幾天才能見到大叔了。”
“鄉長,這讓我怎么感謝你呢?”楚天齊真誠的說道。
寧俊琦無來由的臉一紅:“行了,別麻煩了,你也不用感激涕淋了,走吧。”
楚天齊沒有再客氣,出了鄉長辦公室。
看到楚天齊走了出去,寧俊琦輕輕的罵了一句“真不害臊”,因為就在剛才楚天齊說到“我怎么感謝你”時,她想到了楚天齊曾經說過的“以身相許”的玩笑話。
楚天齊提著按摩儀,邊走邊想,寧鄉長這個女孩很細心,對我也很不錯。想到這里,他在心里自嘲道:“不要胡思亂想了,這只是領導對下屬的正常關心而已,就好比黃書記給自己配電腦的性質一樣,主要還是為了鼓勵自己好好工作。當然了,一個是用公款,一個是用私人款項罷了。”
“楚助理,這是要去哪?”
正在低頭想事的楚天齊抬頭一看,要主任正從迎面走來。
“哦,我回辦公室。”
說完,兩人擦肩而過。
忽然,要主任扭回頭說道:“楚助理,您回家嗎?一會兒,我和司機小孟要去下鄉,正好經過你們村。”
楚天齊就是一楞:難道要主任有特異功能,竟然知道自己要回家。不過楚天齊馬上就釋懷了:這只不過是巧合而已,只是這卻也是要主任的一種明顯示好。要在以前,要主任是絕不會這么做的。
“那太好了,我正準備回家,謝謝了。”楚天齊回道。
“好,您等著吧,那咱們一會就走。”要主任說完,快步向前走去。
楚天齊是將近中午的時候到的家。要主任和小孟進屋看過楚玉良后,沒有留下來吃飯就走了。臨走時,要主任故意等小孟先出了院子,然后硬是塞給了楚天齊一百元錢,說是給大叔買補品的。不待楚天齊推辭,要主任已經跑出去了。
母親和姐姐都在家,雖然已經中午了,卻沒有做飯。因為每年一到冬天農閑的季節都吃兩頓飯。
楚天齊洗過手后,就去給父親按摩小腿。
父親楚玉良頭上的紗布和網罩已經取掉,傷口處有一條很不明顯的疤痕,頭發茬子大約有半寸長了。父親的臉很清瘦,顴骨明顯隆起,下巴和鬢角處一片青色,看來是剛剛刮過胡子。
雖然楚玉良已經臥床一個多月了,而且生活不能自理。但因為經常被翻身、擦洗,身上沒有褥瘡,也聞不到什么味道。
楚天齊知道,在護理父親的整個過程中,姐姐楚禮娟付出的辛苦最多。于是,真誠的說道:“姐,辛苦你了。”
“說什么呢?就好像我不是家里人似的。”楚禮娟埋怨著弟弟,然后去外屋干活去了。
姐姐無意的一句話,又挑動了楚天齊的神經,讓他不禁唏噓不已。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楚天齊見弟弟還沒回來,就問道:“媽,這么冷的天,禮瑞還在山上住?”
“不在了,他在前天出門了,說是到郊縣去請教果樹的事去了。”母親尤春梅回答了楚天齊的疑問。
妞妞回來了,大家開始吃飯。在吃飯的時候,楚天齊說起了要到市里參加表彰會的事情。母親和姐姐都很高興,妞妞更是自豪的拍著手說“舅舅是大英雄”。
母親忽然憂心忡忡的說道:“媽不盼你們當什么英雄,只盼你們平平安安的。”
楚天齊當然理解母親對子女的一片心。
晚上,楚天齊和父親睡在了西屋,母親和姐姐、妞妞去了東屋。
楚天齊又給父親翻了翻身,撤換出了父親身下尿濕的布墊子。雖然看著很簡單,楚天齊卻也費了好大的勁才做完,不知道平時姐姐一個弱女子是怎么做的?可能是姐姐做的熟練了,方法更對頭吧。
因為父親昏迷不醒,姐姐楚禮娟已經成了半個護士。她每天都要分三次給父親輸一些醫院開出的營養液,多次給父親翻身,多頻率的進行按摩,母親在旁邊進行一些輔助工作。
因為父親受傷,全家人都憔悴了很多。父親本來是一米八的個頭,受傷前體重有一百七十斤,現在卻瘦成了皮包骨,估計連一百二十斤也沒有了。母親瘦的幾乎脫了相。而姐姐也是眼窩深陷,面色臘黃。弟弟自從上次獻血后,臉色一直有些不正常。要說身體好一點的,就數楚天齊了。
父親依然靜靜的“沉睡”著,看不到明顯復蘇的跡象。父親體溫較正常體溫略低一點,但相對穩定。他每天都要通過輸液管補充營養液,營養液還能一滴滴的流入血管,盡管很慢很慢。他每天都要排尿很多次,在醫院時是用大塊的尿不濕解決。長期使用尿不濕,成本也很高。出院后,只好給他身下墊上布片,布片下面再墊上一層塑料布。姐姐隨時用干的布塊和塑料布進行替換,因此,院里的晾衣繩上每天都會掛著尿布和塑料布。
給父親翻完身后,楚天齊抽了一支煙,然后躺在熱炕上。身底下暖乎乎的,只是胳膊一伸出來,屋里卻有些冷,楚天齊是穿著秋衣躺下的。
此時,東屋電視機里傳出電視劇主題曲的歌聲:那是我小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兒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飯將我養大,忘不了一聲長嘆半壺老酒。等我長大后…”
聽著熟悉的旋律,楚天齊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小時候的場景,眼中瞬時布滿水霧,緊接著斷線的水珠滾落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