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養殖戶比較心疼的是,仔豬的價格較貴,比原來養的仔豬價格高出將近三成。
但縣畜牧水產局工作人員的話,讓養殖戶放心不少:“這批豬長勢快,按照二百斤出欄,只需一百三十天,比正常情況少一個多月時間,省下了飼料和縮短了出欄時間,算起來更合適。”
七個養殖村形成了壯觀一景,三月份開始壘豬圈,四月上旬仔豬運到,寂靜的山村到處充滿“哼哼”聲,空氣中飄蕩著豬圈的臭味,想到幾個月后賺到的大把鈔票,養殖戶心里很坦然:這算什么,農村還能沒有牲畜的味道?
六月份的時候,人們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小豬比平常的豬仔長的都慢。問縣畜牧水產局,得到的答復是:現在還不到長勢快的時候。
到八月底應該出欄的時候,豬才長到一百三四十斤。到十月初已經養了六個月,還不到二百斤,養殖戶的養豬成本增加了四成多。
聯系縣外貿公司,外貿公司的答復是豬的重量不夠,而且沒有按約定時間出欄,現在正趕上降價,只能按當下價格收購。
養殖戶一算帳,賣的錢很少,只相當于買豬仔和飼料成本的六成,還搭上了人工。于是開始找外貿公司和縣里。
十月底,不好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縣長因為經濟問題被雙規,縣畜牧水產局局長等涉案。在這之前縣委書記也剛剛調走,縣委副書記暫行一把手的權利,縣里領導都在活動官位,根本就沒人管。關鍵是,鄉長也在縣長雙規前的兩天意外落水死亡。
養殖戶萬般無奈,集中三天把豬賣給外貿公司,等到結帳時卻是得到了一張欠條,承諾十一月十五日還款,還按銀行存款利息的三倍給予補償。
十一月十五日,養殖戶帶著欠條去結現金,又得到一個不幸消息:外貿公司經理和出納攜款出逃,經理其實就是縣長小舅子,也涉及縣長貪腐案了。等檢察機關人員到經理家時,只看到他淚流滿面的妻子。
本來貸款應該是元旦前還百分之五十,明年三月底還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可元旦到了,養豬貸款一分錢都沒收回。信用社果斷決定,因為養殖戶沒有按期履約,所以要強制收回全部貸款,當時協議上也有這條規定。
養殖戶要錢無門,正鬧心,信用社有理有據,討債上門,為此還發生了幾起小的打斗。
最后大家覺得所有事情,都是因政府而起,這才到政府上訪。前兩次上訪,都得到了一個模糊的答案就先回去了,這次如果縣里不給解決就要一直上訪下去。
會議現場的發言很踴躍。
柳三爺再一次站起來,“各位領導,我再說一說。”因為憤怒和激動,他的胡子輕輕抖動著,“各位領導,我是一個黨員,曾經還是一名軍人。我知道,做為一個公民要愛黨愛國,不應該給政府添麻煩。
誰曾想,在我們玉赤縣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村里的小伙子小媳婦都尊稱我三爺爺,有的孩子叫我太爺爺。就因為我好心辦了壞事,動員很多家庭養豬,讓我非常愧疚。他們沒有說什么,但我自己覺得沒臉活下去。
可是,想到這么多家庭因我受連累,我不能死。我就是拼著這把老骨頭,也要為大家討回公道,縣里不管,我就去市里,市里不管我就去省里,去中央,哪怕到首長面前攔轎喊冤…”
剛說到這里,柳三爺全身顫抖,說不下去了。楚天齊連忙過去,扶著柳三爺坐下,又讓他喝了幾口水。在座的各位都沒有出聲,屋里靜靜的。
過了有兩分鐘,情緒穩定了下來,柳三爺示意楚天齊坐回了原位,這次他沒有站起來。打了一個唉聲,接著說:“剛才在院內,我不能說這些,那樣就會讓現場局勢失控,出大亂子,我一個快進棺材的人就會成為罪人。”
喝了口水,柳三爺情緒徹底平靜了,“各位領導,我的要求很簡單,懇請政府幫我們討回欠款,信用社的還款時間能否再寬限一下。”
聽到這些話,群眾代表中一個絡腮胡子男人嘟囔道:“就不還,讓政府出錢。”
“你要不要臉,你欠款讓政府還,你爹死了也讓政府管嗎?”柳三爺側頭沖著那人吼道,那人馬上低頭,沒了聲響。
這個時候,現場很多人的心里都有了觸動。鄒副主任暗自慶幸:在院內沒有繼續和柳三爺等沖突。吳主任心中感嘆:群眾不逼急,一般不會上訪的。雷政委平靜的表情下,心情不平靜:還好頂住壓力,沒有對老百姓用強,否則,柳三爺還不來個血濺當場。
楚天齊心中暗道:多好的百姓,我一定要替他們解決問題。
“剛才聽了大家的講述,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清楚。”楚天齊說到這兒,掃了一眼鄒副主任和吳主任,“二位主任,你們經驗豐富,職位也高,還是你們處理,我配合吧。”
鄒吳二人幾乎異口同聲:“你處理,我們配合。”同時心里想,傻瓜才愿意處理呢,處理好了自然也有我們的一份功勞,處理不好,誰牽頭誰倒霉。
楚天齊實際就是再次確認他們的態度的,大學時的學生會主席可不是白當的,他知道既要圓滿處理任何事情,更要不留后遺癥。現在要鄒吳二人的態度,就是為了避免事后的麻煩。
“既然大家授權我處理,那我就先說說,不足之處,請再補充。”楚天齊正色道,“這件事的焦點有這么幾個,第一,養殖戶貸款,該還;第二,養殖戶的賣豬錢該要。”
“廢話,這還用你說。”鄒副主任心里鄙夷著。
楚天齊喝了口水,繼續說:“但是,養殖戶現在的錢要不到,要不到錢就還不了貸款,當然就是要到了錢,也只夠還一半。可是,信用社不收回貸款又勢不罷休,因為他們是按合同辦事,信用社也要有資金流轉。”
“更是廢話,你當是說繞口令呢?”鄒副主任更加不屑的想。
聽到這里,青牛峪鄉農村信用社主任高福生有點著急,臉紅脖子粗的說:“那也得還,少一分也不行。”
他話音更落,絡腮胡子開腔了:“沒錢,拿毛還呀。”
“你…”
“你什么你”
楚天齊打斷了他們的話:“這件事中各方都有不對,養殖戶不應該到政府鬧,當然你們的本意也不是這樣,但事實卻是給政府辦公和城市交通造成了影響。
信用社按合同做事,合法。但該兩次收回的款,一次收,這對現在的養殖戶簡直就是雪上加霜,再用養殖戶家里的糧食和物料抵帳,他們還怎么生活。
政府方面做的更不好,既然項目是縣鄉政府牽頭,那就要服務到底,即使退一萬步講,政府沒聯系這個項目,也要幫助解決問題。為老百姓服好務,本身就是我們的重要職責,這個事我們一定負責到底。”
政府這邊的幾個人,都是心里一凜:你也太敢說了,政府工作也是你能指手劃腳的。
楚天齊的話,讓各位群眾代表有了認同感,這是上訪以來,第一次有政府官員承認政府也有錯誤。
“盡管有諸多原因造成了這樣的后果,但我們仍然要解決信用社還款的問題。”楚天齊按自己的思路講著。
“當然了,至于怎么還,這應該還可商量吧?”楚天齊面對著信用社的兩位主任說。
“那就按合同辦。”一根筋的高主任剛張口,就被楊主任碰了一下胳膊,高主任馬上閉了嘴。
楊主任面帶微笑的說:“請楚助理拿出一個方案,我們也好向社領導匯報。”
“其他人的意見呢?”楚天齊向在座的各位征詢了一下意見。
“楚助理拿方案吧。”又是幾乎異口同聲的說。
看著面前稿紙上列的重點,楚天齊說:“好的。那我說一下方案。第一,請政府辦鄒副主任和法院聯系,清查外貿公司財產時,首先要保證養殖戶的利益,該走什么程序,走什么程序。”
“好,我馬上聯系。”鄒副主任這次很痛快,他明白,只需要自己聯系一下,至于政府做什么工作養殖戶出什么手續,有政府法律顧問去做。
看著鄒副主任出去打電話了,楚天齊繼續著安排:“第二,請信用社考慮,在春節前讓養殖戶先還上一半的利息,至于本金和余下的利息,待貸款到期一并償還,怎么樣。”
“這我們做不了主,社里應該也不會同意。”楊主任極不情愿的答道。
“希望二位主任多做工作,因為現在既使清查外貿公司財產,養殖戶也不可能立刻拿到錢,所以現在本金肯定是沒錢還的。”楚天齊的話很墾切。
信用社二位主任聽到這兒,站起身,走出會議室去匯報工作了。
這時,會議室門被打開,兩名工作人員提著食品袋進來,從食品袋里面往外拿著桶方便面和火腿榨菜,放在了每個人面前,開始往桶里面倒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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