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鎮定下來,他不能將左曉霞的一番好意,演變成一場鬧劇,很平靜的回答:“還不知道呢,一切服從組織安排吧,黨員就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塞唄。”
左曉霞見到陸俊的表情,也有些暗自后悔,心想自己今天太過莽撞了。
陸俊一直暗戀左曉霞,凡是圍繞在她身邊的男生,都被他劃為情敵。
陸俊聽了李毅的話,心下更是惱火,很有一拳打棉花上的感覺,冷笑道:“你那個系花女朋友呢?怎么不帶出來玩玩?”說著,看了左曉霞一眼,他這是在提醒她,李毅可是有女朋友的,你別當第三者!
果然,左曉霞一張俏白的臉,漲成了緋紅,雙手絞著,很有些無措,但她很快就恢復過來,淡淡地道:“大家都是同學,我只是帶李毅過來坐坐,怎么,你不歡迎嗎?”
陸俊輕輕一笑:“怎么會不歡迎呢?你可是稀客啊!想請都請不來呢。”
陸致邦默默聽著三人斗著機鋒,心下了然,兒子這是吃醋了。
他雖然不滿兒子的表現,但此時此刻,身為人親,卻不能指責他,那會讓他顏面盡失。當然,他更不會當面陰損李毅,那更是下下乘的做法,雖然他很看不起李毅這種靠女人拉關系的男人。
陸俊從最初的惱火中清醒過來,畢竟家教淵源,情緒控制得收發自如,換了一副笑臉,走過來,坐在左曉霞身邊,看著她手里那個剝了的桔子,伸手拿過來就吃:“謝謝啊!呵呵,長這么大,還只吃過媽媽剝過的桔子呢。”
這話說得很曖昧,左曉霞卻是輕輕一笑:“對不起,我是剝給李毅吃的。”
陸俊瞪著眼睛道:“他有郭小玲剝給他吃呢!”
左曉霞沒有接腔,他對陸俊的這種做作,很是反感,更加后悔帶李毅來到這里。
陸致邦見兒子要發怒,適時說道:“開飯吧!”
左曉霞起身道:“陸叔叔,我們先告辭,今天多有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李毅跟著起身。
鄧芝從門后將李毅提來的那幾樣東西,又原封不動的塞回李毅手里:“你跟我家小俊是同學,下次來玩就是,不用帶東西。”
陸俊冷笑道:“我們同校不同班!是校友,不算同學!再說了,我家不缺這種東西!”
李毅羞得無地自容,這是他有生以來受到的最大侮辱!正要反唇相譏,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一股涼涼的快感,澆熄了他的心火,他看了一眼明眸善睞的左曉霞一眼,什么也沒有說,對鄧芝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鄧芝對著左曉霞喊道:“有空過來玩啊!”關上門后,對著陸俊道:“小俊,你今天怎么了?就算是校友,也不用這么做吧?畢竟,他是小霞帶過來的人。”
陸俊也有些懊惱,暗恨李毅,是李毅讓他在左曉霞面前情不自禁,失了顏面。
“小俊,你著相了。”陸致邦點著了根香煙,淡淡的道。
陸俊心頭一凜。
陸致邦又道:“你越恨一個人,就越要對他好,讓他不會防著你,當你背后捅他刀子的時候,任誰也懷疑不到你。想在官場有所發揮的話,這一關,是需要好好練習的。”
陸俊受教似的點點頭:“我知道了,爸,今天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那個李毅太無恥了!他自己有女朋友,還纏著小霞,為了工作,居然還送禮!真是無恥。”
陸致邦搖頭道:“我倒認為,這個李毅不簡單!你們都小看他了。”
鄧芝笑道:“一個毛頭小子,能厲害到哪去?他再能,比得上我家小俊?”
陸俊就笑著給了老媽一個飛吻。
陸致邦吸著煙,苦笑道:“你們不懂啊!今天明顯是小霞拉著他來的,只怕他自己還未必肯來這一趟呢!但他自始至終,都克制得體,這對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實屬難能可貴,就算是小俊,遇見這種情況,只怕也沒人家做得好。”
鄧芝冷哼道:“他不來,那是有自知之明!我家是什么人家,是他這種人隨便進的嗎?”
陸致邦皺著眉道:“跟你都沒有共同語言了!”
“喲!”鄧芝拖長聲音道:“我老了,看不上眼了是不?在外面又碰到什么狐貍精了吧?”
陸致邦丟下一句:“胡扯!我看你是閑的慌!”起身進了書房。
鄧芝就拉著陸俊道:“小俊,你看你爸…”
陸俊趕忙打住她的哭訴:“媽,我餓了!爸,出來吃飯!”
且說李毅走到大門外,才發現一直拉著左曉霞的手,松開手后,兩人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對不起!”
相視一笑。
“你不生氣?”左曉霞問:“我沒經你同意,就帶你到這里來,害你受了委屈。”
李毅無所謂的聳聳肩:“生氣?那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沒問我,是因為你知道我會拒絕,但你明知我很反感這種事,你還是幫我做了,你比我更需要勇氣。謝謝你。”
沒想到他如此體諒自己,左曉霞張了張嘴,原來想好的安慰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么并肩走著,誰也不開口,杜鵑市的道路兩旁,種滿了香樟樹,這種樹的葉子,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味,在夜間尤其明顯,聞來令人心曠神怡。
李毅站在她身后,輕聲問道:“為什么幫我?”
“因為我欣賞你。”
左曉霞的直白,讓李毅有些失措,只好笑了兩下:“很榮幸。”
回到宿舍,李毅腦海里回蕩著左曉霞的一言一顰,她那句“我欣賞你”總是縈繞在耳邊,撓著他的神經,癢癢的難受。
宿舍里只有陶啟文一個人在,李毅有些驚訝地問:“他們人呢?”
陶啟文白了他一眼,拉長音調唱道:“都是有故事的人啊,只剩我孤單只影,好不凄涼!”
李毅嘿嘿笑道:“沒你想的那般美好。”
陶啟文思索道:“你猜皮武和司空玉去做什么了?”
李毅搖頭,表示猜不著。
陶啟文神秘兮兮地道:“我猜,多半是送禮去了。”
李毅有些心虛地道:“給什么人送禮?”
陶啟文道:“我看到他們出門前,都拿著錢包在數錢,肯定是送禮去了,但具體給誰送,我就不知道啦!”
李毅問道:“你就不出去跑跑?”
陶啟文唉嘆道:“一來我窮,二來我清高,三來我不認識門路,所以不送了。”
說得李毅哈哈大笑。
正笑著呢,司空玉和皮武相繼走了進來,兩人表情雖然極力裝著平靜,但仍然有著掩飾不住的失望和懊惱。
陶啟文笑問道:“二位,收獲如何?”
司空玉和皮武像是被針扎了一般,俱是一驚,臉上閃過驚慌之色。
皮武瞅著陶啟文道:“你跟蹤我?”
陶啟文不屑地:“這點破事,還用得著跟蹤?我用腳指頭,也能想得出來。”
皮武便像泄了氣的皮球,唉嘆了一聲:“白花了幾百塊錢,估計沒戲。”
司空玉瞪了他一眼:“別亂說!”
皮武冷笑道:“這有什么說不得的?他袁有方如果真清高,就不該收我們的禮!既然收了,又黑著臉叫我們回去等消息,一句實話沒有,這不是典型的收禮不辦事嗎?連婊子都不如!”
“你!”司空玉慌忙關緊房門,叫道:“你不想混了?大聲嚷嚷什么?幾百塊錢,你想讓人家怎么樣?幾百塊錢就想讓他給你安排一個城市工作?你想得也太美了吧?他愿意幫忙,就很不錯了。”
李毅和陶啟文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兩個家伙,病急亂投醫,居然送禮送到袁有方頭上去了。李毅預感到事情不妙,但具體的又說不上來。
一夜無事,第二天上課時,袁有方提著兩個塑料袋來到課堂上。
袁有方重重的敲著講臺,引起全班同學的注意,李毅瞅向皮武和司空玉,只見兩人一臉的寒冰。
“呯!”的一聲,袁有方將兩個袋子重重的砸在講臺上,中氣十足的道:“我們班上,有個別同學,不好好用功學習,天天琢磨些歪門邪道!送禮居然送到我家里來了!”
全班同學俱是一震,一陣竊竊私語,都在猜測送禮者是哪些人。
袁有方凜然道:“我正告這些同學,我是一名黨員,我不貪不腐!既不抽此等好煙,亦不喝此等好酒!”
全班發出一聲會心的大笑。
皮武和司空玉雖然極力裝作沒事人一樣,但當觸及袁有方犀利的眼光時,都羞愧的低下了頭。
陸俊望著李毅,輕蔑地撇了撇嘴巴。
“本著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針,我就饒了你們這一次,這些東西,我會悉數上交。在座諸位,若還有想送禮的,就請直接送到紀委吧!”
不知誰帶頭,班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是本次儲備干部班黨校開課以來,最生動最有意義的一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