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
熊希來心里一陣發苦，王友民是他的人，如今蒙迪提議，讓王友民有了進步的機會，如果他反而投了反對票，事后傳到王友民耳里，勢必要逼著王友民投向蒙迪，這樣一來，自己就少了一員干將，對手又多了一個臂助，此消彼長，忒不劃算。
可如果同意的話，接下來蒙迪一定會議水利局長人選，他賣了自己這么大一個人情，自己總不能做得太過分，只要他提出來的人選不是太無能，只怕一眾常委也會賣他這個面子，多半是能通過的。這樣一來，水利局這個重要位置就要失去！
這個局，在圍棋中，有個術語，叫雙叫吃！左右能吃你一子，殺你個防不勝防。
還有那個劉云香，又怎么回答她呢？想起剛才還跟她在辦公室里銷魂快活，嘴里就一陣發苦。
一眾常委也不著急，喝茶的喝茶，寫字的寫字，看雨的看雨。熊希來表態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舉手的。
“我同意！”權衡良久，熊希來緩緩舉起了右手，心里在想：好個蒙迪！今天被你算計了一遭！這一場，我遲早要找回來。
“我同意！”一片同意贊成之聲，在座九個常委，每個人都舉起了手。
王友民以全票通過的絕對優勢，當選財政局局長。
“下面，我們再來議議…”蒙迪正想趁熱打鐵，熊希來輕咳道：“蒙書記，是不是休息一下？我想上個衛生間。”
這話說得夠尊重，又在情在理，蒙迪只得點頭：“好吧，休息一刻鐘。”
水利局里，王友民也開大會呢，正布置防汛和水道疏通工作，就接到市長打過來的緊急電話。
熊希來在電話里說道：“給你五分鐘，馬上來市委常委會議室，我在洗手間外面等你。”
“老板，我正開會呢！雨下大了，很多地方都溢洪了。”王友民婉轉地道。
熊希來吼道：“開個屁會，你帽子都換了！水利局現在不歸你管了，你馬上給我滾過來！”
王友民聽了，冷汗刷刷的就往下流。熊市長剛才的話里，包含的信息量十分巨大，巨大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十分明確的一點就是，剛才的市委常委會上，他的水利局局長一職被擼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來到會議室，局里的大小頭頭們都在等著他呢，看到他進來，都正了正身子，停止了竊竊私語。這是他多年一把手養成的氣場，只要有他在，水利局里就沒人能翻得起浪花。
“同志們，剛剛接到熊市長電話，有緊急情況需要我過去一趟，會議暫停！一切等我回來再說。”王友民的心全亂了，心不在焉地說了兩句。
“王局長！”王海山叫道：“洪水猛于虎啊！”
王友民怒道：“瞎起哄啥！下點子雨，就大驚小怪，哪來的洪水？”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說道：“我剛才失態了，嗯，請杜副局長全權代表我，主持會議和布置工作！再見！”
這聲再見，或許只有他才明白其中的意味。
趕到市委常委會議室外，找到熊希來就訴苦：“熊市長，為什么下我的局長？”
“誰說下你局長了？”熊希來瞪他一眼，忽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你調財政局任局長！”
王友民疲軟的身子忽然就站直了，臉上打了雞血似的紅潤：“熊、熊市長，真的？”
“那還能有假？多虧我力挺你啊！不然，早被蒙書記給否決了！唔，你且慢高興，我且問你，你有合適的接班人嗎？”
“這個，王海山是最適合的，不過，他現在還只是一個主任科員，資歷不夠。嗯，那就杜副局長吧！”王友民笑呵呵地道。
“嗯，好好干！”熊希來拍拍他的肩膀，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往會議室走去。
這邊三江市的一眾政府高官，為了官帽子爭來奪去，明里使槍，暗里放箭，忙了個不亦樂乎。那邊風雨交加中的大壩管理所里，李毅卻是如坐針氈。
馬嶺水庫已經溢洪了！
這是蘇槐趕回來時，帶來的最新消息！
就算是守了一輩子水庫的蘇槐，也有些吃急：“從來沒見過這么猛的水啊，這才多少工夫？水庫就滿了！不得了啊！”
李毅叫道：“不等了，馬上開閘！保住大壩！”見他們張嘴欲言，知道他們要說什么，擺了擺手，沉聲道：“魯迅先生有首詩說得非常好：靈臺無計逃神矢，風雨如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我李毅今天有言在先，今天開閘之事，由我提出，所有責任，由我李毅一人承擔！絕不拖累大家。”
秦凡聽了，揚起手臂道：“李同志，我聽你的！算我一個！”
蘇槐笑道：“我一把老骨頭，半截子都進土了，還怕啥？你說咋整就咋整！”
聽到此言，李毅心頭一暖。
李毅撥通了顧衡房里的電話，想對顧衡說說這里的情況，可是很久都沒人接聽。
李毅扔下電話，沉著地道：“召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手，下面村里的村官和村民也盡量發動，一邊準備開閘泄洪，一邊疏散村民。”
大家有了主心骨，馬上就行動起來，半小時后，大壩管理所和觀測站所有的人員，再加上附近的村干部和村民，集合了三十幾個人。
李毅將人員分為兩組，一組隨秦凡去開閘，一組由李毅帶領去疏散群眾。
李毅考慮到水庫的年代問題，提議附近低洼村子的人全部轉移到高地。他領著幾個村干部和十來個村民，挨家挨戶做工作，說服大家轉移。
小女孩蘇蘇和大白狗也跟了來，跟在后邊，幫著李毅說話：“大伯，洪水真的要來了，快逃啊！”“大嬸，洪水已經漫過水庫了，就要沖下來了！”“老爺爺，快走吧，水庫要塌了！”
別小看她的力量，有時李毅等人說不動的頑固戶，偏偏就聽她的勸。
水庫附近總共有八個村子，有四個村子地勢較低。再往遠處，就有香江分流泄洪，再加上多個湖泊的蓄洪能力，就算地勢低的村子，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損失。
李毅的工作，就是要說服這四個村子一千多人轉移。
李毅看看天，急道：“時間不等人，我們分成八個小組，每個小組兩人，必須盡快說服群眾轉移！同時要發動已經說服過的村民加入我們的行列，時間就是生命！”
李毅雖然年輕，好在有一頂省政府參事的高帽子頂著，村干部們雖然不知道參事是個啥官，但看李毅氣度非凡，指揮有度，心想一定是個大官，連秦所長都聽他的話，村干部們便都乖乖的聽李毅調遣。
大半個時辰后，水庫大壩方向傳來一聲火銃的巨響。這是李毅跟秦凡約定的開閘暗號：馬上就要開第一扇閘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