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不想就此問題,做更深入的討論。
但大舅方振卻意興方濃,眨著朦朧醉眼,打著酒嗝,大聲說道:“小毅,你在省里,有沒有人脈關系?你以前在省里也當過官,應該也認識一些高層領導吧?”
李毅沉‘吟’,心想大舅這么問,肯定是想要我替他出頭,便答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人事更換幾番新,幾年下來,人已經換得差不多了。我在這邊,并沒有什么熟人。”
方振道:“那也不怕!你岳父還是京城的領導呢!是吧?不行,這一點小事,不能麻煩他們。小毅,你多少有些關系吧?你幫我找找關系,把那鐵路,再給我改回來!”
李毅苦笑道:“大舅,你太抬舉我了,我可沒那么大的能耐。”
方振早已喝多了,紅光滿面,醉態可掬,他努力將兩眼瞪圓,眼袋高高鼓出,有如刀刻一般,說道:“小毅,你就別謙虛了,李家還有林家的能耐,那可不是吹的…”
旁邊坐著的林馨,輕輕扯了扯李毅的袖子,低聲說道:“大舅喝醉了。還好都是家里人,他說一聲過分的話,也沒有什么,但這些話,可千萬不能到外面去說。不然,別人會怎么看我們兩家?”
李毅也深感無奈,說道:“大舅就是這樣,一高興就愛喝酒,一喝多了就愛說胡話,你千萬不要介意,他這個人,還是有分寸的。”
林馨微微一笑:“都是自己親人,我怎會介意呢?”
方振還念念不忘三斗鎮的恩仇,說道:“小毅啊,你在省里,隨便找個人。給他打聲招呼,讓他把路線改一改!”
李毅道:“大舅,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方振道:“怎么?你這推推阻阻的,分明就是不想幫忙呢!”
李毅道:“大舅,你言重了。你是我的親舅,你吩咐的事情。我哪敢不幫忙的?只不過,這是人家鐵道部‘門’的事情,我也管不著啊!”
方振不由得生起氣來,語氣頓時重了幾分:“小毅,你官比我大,級別比我高,我這個做舅舅的,是吩咐不動你了!但俗話說得好,娘親舅大…”
林馨賠笑道:“大舅。李毅不是不幫,他剛才說了,打招呼是可以的。對吧,李毅?”然后拉拉李毅衣袖,朝他使眼‘色’。
李毅也笑道:“是,大舅,我會找人打招呼的,只不過。能不能幫上忙,那可難說。”
方振這才臉‘露’霽‘色’。揮手笑道:“只要你們肯幫忙,肯打招呼,這事情就沒有不成的!你們是什么人物啊!呵呵!老虎不發威,三斗鎮那些家伙,還當咱們方家是病貓呢!”
他神情‘激’動,說得口沫橫飛。意氣風發,仿佛早就把對方捏在手里,隨時就可以捏碎。
李毅心想,大舅以前只是一個本分的農民,自從當上鄉村。又高升到鎮里之后,整個人都變了模樣,官僚習氣十足了!
以前,方振從來不和人吵架扯皮,忠厚老實,友睦鄉鄰。李毅也正是看中他的這一點,才沒有阻止方振入仕。
沒想到,短短幾年功夫,方振就變得會搞權力斗爭了,還會借別人的勢力,去傾扎別人!
這種變化,是李毅始料不及的。
“大舅,鐵路從哪里經過,這是人家部‘門’的整體規劃,個人或是某個單位,是很難影響到他們進行規劃的。而且,鐵路從咱們鎮里過,還是從三斗鎮上過,這并沒有多大影響。為父母官者,在有些小節上,還是不要過于斤斤計較的好。”
“嘿,你是不知道,那個三斗鎮,一直以來就和我們鎮爭權奪利!上次縣里有個項目,要落在咱們鎮,結果也被三斗鎮搶走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縣里的項目,落在哪個鎮上,都是可以的嘛,咱們的眼光,應該放寬廣一些,不要只局限于自己這一鎮一地。”
“我是鎮里的一把手,又不是縣長,更不是市長,我的眼光,就只有這么大!我就管咱們這鎮里這塊地方!”
“那你剛才說的那個什么項目,又是怎么回事?”李毅問。
“就是新農村建設,公‘交’改革試點啊。”方振大聲說。
李毅哦了一聲,說道:“就是村村通公‘交’的試點吧?”
方振道:“就是這個!本來說好的,在咱們鎮里先試點,結果又被三斗鎮搶去了。”
李毅笑道:“這個項目,以后遲早會普及到每個鎮,你不必著急,等不了多久,試點工作一結束,很快就能普及。”
方振道:“那也要多等許多時間啊。而且,這里還有一個榮譽的問題!我們鎮要是能夠事事爭先,那自然能獲得更多的關注,我們鎮上的人,也有面子得多。”
他又特意強調一句:“尤其是,小毅啊,你是咱們這鎮走出去的人,我們鎮有了面子,你也有面子,對不對?”
李毅心想,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怎么又扯上我了呢?又想,方振如此熱衷于權益的爭奪,難道還想再往上升?到縣里去當官?
于是,李毅試探的問道:“大舅,你想不想調動一下工作?比如說,去縣里?”
如果方振肯去縣里,李毅打算幫他運動一下,把他調到縣里某單位去當一把手,那樣反而比在鎮里當一把手還要好,工作輕松,又不惹人注目。
方振道:“去縣里工作?我不去。”
李毅道:“不去?哪個當官的,都想往上走,鄉里的盼著進鎮里,鎮里的盼著進縣里。你卻不想去?”
方振道:“我在這鎮上,已經是一把手了,再往縣里去?職務肯定不高,我這把年紀了,只怕很難再爬上縣里一把手的位置,所以,我早就想通了,我就在鎮委書記這個位置上,干到退休好了!這里是我的家鄉,我們這里當官,舒服多了!”
李毅倒是微微一訝,心想方振還‘挺’有自知之明,居然不想往上爬了。
方振道:“鎮里工作也簡單,人事也不復雜,我留在這里,‘挺’好的。給我一個副縣長,我也不干。”
李毅笑道:“大舅,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在這個位置做下去,那我有幾件事情,得跟你說清楚。不然,我動用關系,也要把你調離。”
方振吃了一驚:“什么事情這么重要?你快說。”
李毅道:“這頭一件,就是不許再喝醉酒了!”
旁邊的家人聽了,都吃吃做笑。
方振正端著酒杯要喝呢,聞言啊了一聲,連忙放下杯子,說道:“這酒可是我的命根子啊!你叫老舅我不要喝酒,那還不如要了我的命。”
李毅道:“不是不能喝酒。酒可以喝,但不能喝醉酒。不然,我也不要你的命,我就把你調走,調到你縣城去當個環保局局長!”
方振瞪眼道:“啊?管掃大街的頭頭?那我可不干。”
李毅道:“那你就聽我的,從今以后不可以再喝醉酒。”
方振道:“那、那我就答應吧!”
李毅道:“你別只顧著答應,答應了就得做到。這么多位親朋好友,都是見證,你們都給我看好了,如果大舅哪天喝了醉酒,有失黨員身份,有失干部體統,你們就打電話給我,我馬上就幫他辦理調職手續。我在省里,的確有些人脈關系,調動一個正科級干部,那還是易如反掌的。”
方振‘抽’了‘抽’嘴角,苦笑了一聲,無奈的聳聳肩:“好吧!算你厲害。你還有什么條件?”
李毅道:“這第二件,就是不許仗我們李林兩家的勢,在外面作威作福,更不許用我們李林兩家的名頭,去打壓別人,或到上級那里去拉關系、討項目。”
方振啊了一聲:“我可從來沒這么做過啊!”
李毅道:“沒有最好,我要是聽到一點風聲,馬上就把你的職給撤換了!”
方振咂咂嘴,說道:“好吧!你們兩家的名聲,原本就比我要緊,我拼了‘性’命,也要顧全你們的名聲呢!怎敢再去陷害?”
李毅道:“除此之外,還有第三件。該爭的利益,才去爭,不該爭的利益,就不要‘亂’去爭取。像鐵路規劃,還有縣里的整體規劃,這都是領導們該想的,也是他們該做決策的,你可以爭取,但要輸得起,輸了也不可以有怨言,而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找差距,不能事事歸咎于他人,更不可誹謗他人。”
方振道:“我幾時誹謗過他人了?你這可是冤枉我了。”
李毅道:“鎮與鎮之間,有競爭是很正常的。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三斗鎮那個地方,我去過,具體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那邊的整體水平,本就比我們鎮里要好,農業發展水平,也比我們這邊要高,有些項目,落在他們那邊,也是情有可原的。”
方振面紅耳赤,無地自容,反駁道:“小毅,那我可不同意…”
李毅擺擺手,說道:“大舅,你聽我說完,你們要想趕超三斗鎮,不能只想著怎么打壓人家,而應該從自己身上找‘毛’病,打鐵還須自身硬,只有自身發展得好了,你才有資本去跟別人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