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個諾茲郡的球員記得中場休息時候他們在內心的自言自語?
“溫布爾登?第九級聯賽?落后一球?沒關系。四十五分鐘足夠贏你們了。”
這信心十足的內心獨白現在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絕佳的諷刺。
被他們瞧不起的對手溫布爾登競技現在正在慶祝他們本場比賽的第二個進球。
“2:0!這個比分太令人驚訝了!太不可思議了!太難以置信了!”
“太不可思議了,太難以置信了”這句話或許是本場比賽的試用解說員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了,而且不光是他一個人驚訝,不少諾茲郡,甚至是溫布爾登競技的球迷們都沒想到比賽會是這樣的。
對于諾茲郡球迷們來說,或許他們猜對了比分,2:0,這還是保守估計的,可惜他們猜錯了領先那一方。
就在半分鐘之前,溫布爾登競技利用一次角球的機會,由并不擅長頭球的喬.希林沖頂破門。諾茲郡后衛們的防守注意力都被溫布爾登競技兩個中后衛,以及凱文.庫珀和楚中天吸引了,沒料到身材不高,頭球不算出色的喬.希林出現在了球的落點上,幾乎無人盯防,輕松將球頂進。
這樣的球就算是對于業余球員來說也毫無難度。
溫布爾登競技賽前苦練的定位球進攻戰術,終于在這里收到了回報。
這個球讓全場溫布爾登人欣喜若狂,因為一球領先的時候他們還會擔心球隊被扳平比分,現在兩球領先可就底氣十足了,就算不小心讓諾茲郡進了一個球,還依然領先呢。
“我們將要去第二輪了!”溫布爾登競技的球迷們高聲喊道。“噢耶!!我們要去第二輪了!”
這些歡呼聲深深地刺激著場上的諾茲郡球員們,可是他們有什么辦法呢?是他們自己驕傲輕敵,放松過渡,結果現在想要緊張的時候又緊張不起來了,甚至有些人在看到他們兩球落后的時候竟然會涌出這樣的想法:“完了,我們完了!”
而諾茲郡的球迷們則選擇了沉默。就像他們還沒法接受自己的球隊在主場竟然一球落后于一支第九級聯賽的球隊一樣,他們現在同樣不能接受兩球落后的事實。
“上帝,這個事實讓我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接受…”溫布爾人酒吧的球迷中也有人這么嘟囔道。“我以為我們能夠參加正賽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想到我們還有希望去第二輪…”這位老兄說著說著竟然流下了熱淚,而他身邊的人也并不覺得為此而流淚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老本特拍拍他的背:“嘿,伙計。我們還能走得更遠!相信楚和他的伙伴們,相信我們自己的球隊吧!”
※※※伊姆斯在場邊不停地拉住每一個從他身邊跑過的球員,吼道:“注意防守!比賽還剩二十多分鐘!一定要給我守住了!!”
他賽前制定的計劃完全沒有派上用場,但是他很高興,因為球隊現在兩球領先。這就是球員發揮主觀能動性的最佳體現——他們賽前臨時想到要利用開球權在手的機會沖擊一下諾茲郡的球門,沒想到諾茲郡如此驕傲輕敵,而且看似強大,實際上只不過是紙老虎,讓溫布爾登競技一捅就破。
兩球領先之后,比賽重新開始,諾茲郡終于急了,他們對溫布爾登競技的球門展開了狂轟濫炸式的進攻。可是他們雖然攻勢猛烈,卻沒什么章法。大多數都是自己蠻干,這其實和楚中天的表現分不開。因為他凍結了對方的中場核心達倫.卡斯基,所以諾茲郡的進攻更多的時候缺乏變化,過于簡單了。
越到后面,他們的辦法顯得越少,除了遠射和強行突破,他們完全找不到還有其他什么手段可以威脅溫布爾登競技的球門。門前到處都是人,他們希望足球能夠碰到某個倒霉蛋或者幸運兒的身上變線飛入球門。強行突破只要進了禁區,諾茲郡的球員就爭先恐后地摔倒在地,希望得到一個點球,一個還不夠,要兩個點球。
可惜他們沒能如愿以償。這種密集假摔簡直就是在挑戰主裁判的忍耐極限。在頂著主場球迷的噓聲連著對兩名假摔的諾茲郡球員出了黃牌之后,諾茲郡球員的騙點球風潮總算得到了些許遏制。
到后來諾茲郡的球員們的急躁情緒還表現在動作過大這上面,每次防守的時候看上去都像是犯規,兇狠的鏟截和身體碰撞接連不斷出現。但是溫布爾登競技的球員們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他們不是職業球員,但是他們的狡猾或許算的上是職業級的——一旦對方犯規了,就倒在地上躺半天,哼哼唧唧不愿意起來,裝出一副受到了很嚴重傷害的樣子。電視上的足球比賽那些想要拖延比賽時間的球隊不都這么搞嗎?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過豬跑嘛。
一開始諾茲郡還講點體育道德,看到溫布爾登競技的球員受傷倒地,就把球踢出邊線。到最后十分鐘的時候,他們根本不管什么體育道德,費厄潑賴的。溫布爾登競技球員倒地?繼續進攻!反正他們都是假摔!
惹得看臺上溫布爾登競技球迷們一片噓聲。
盡管如此他們依然沒有取得進球。
當比賽時間還剩五分鐘就進入傷停補時的時候,溫布爾登競技的球迷們已經齊齊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停唱歌歡呼,等待著比賽結束。他們已經完全沒辦法安坐在椅子上了,只有站起來蹦蹦跳跳才能充分表達他們興奮激動的心情。
“溫布爾登!溫布爾登!噢噢噢!我們是溫布爾登!!”
不光是他們球迷,溫布爾登競技的替補球員們和教練們也都紛紛肩并肩站在場邊,等待著主裁判吹響終場哨的那一刻,然后他們就將沖進球場,和每一個溫布爾登競技的場上球員擁抱。
※※※楚中天一時間還想不到那么多事情,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比賽,都是防守,都是不能讓對方進球的念頭。他可不知道現在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多長時間。
他負責防守的中場核心達倫.卡斯基已經在五分鐘之前被換下去了,對方主教練換上來的不是前腰,而是前鋒。楚中天考慮一下,縮回禁區里客串起了中后衛。
他以前打過好幾年中后衛,對這個位置并不陌生,他也清楚中后衛這個位置上有什么要求和需要特別注意的。相比較后腰來說,中后衛更不允許犯錯誤,所以中后衛也就不能像后腰那樣冒進,有些時候不能隨意發揮。畢竟現在已經不流行清道夫戰術了,盯人中衛漏了人,犯了錯的話,屁股后面可沒有人幫著擦。
現在他在比賽中的主要任務是將對方的傳中球頂出去,或者阻擋對方球員的射門。
為了避免不讓足球擦著自己的身體變向飛進球門,他都盡量用身體的正面去阻截,這樣足球十有八九會打在他的肚子、胸膛上,能夠直接反彈回去。
只不過他就要多次遭受“炮轟”了…這場比賽踢下來,不知道胸前和肚皮上會不會是“祖國山河一片紅”?
還好時間所剩無幾。
傷停補時的時候,第四官員舉起了“補時四分鐘”的牌子,這引來了看臺上溫布爾登球迷們的陣陣噓聲。他們認為這個補時太長了,擺明了要給諾茲郡扳平比分的機會。
諾茲郡的主教練比利.迪爾登也站在場邊,不過他并不是等著比賽結束之后沖入球場擁抱球員的,而是在那里大聲咆哮,要求球隊全線壓上。四分鐘,也并不是說一點扳平比分的機會都沒有。
最后三分鐘連進兩球反敗為勝的情況在世界足壇屢見不鮮,中國球迷一定不陌生…輸給一支第九級聯賽的球隊雖然不是世界末日,卻能讓他們臉上無光,更會讓球隊損失一大筆比賽獎金和電視轉播收入,而那些錢對于諾茲郡來說可能是救命的…無奈溫布爾登競技在最后時刻眾志成城,全都縮回到禁區里,將球門捂得密不透風。到最后時刻,諾茲郡終于獲得了一個角球,可是已經沒什么人擠上來了,禁區里放眼望去到全都是身穿藍黃色球衣的溫布爾登競技球員。諾茲郡的球員們已經知道這場比賽他們輸了,所以這球進不進都沒什么區別。
之后諾茲郡開出來的角球被楚中天一頭頂出了底線,主裁判懶得再給諾茲郡又一個角球,接著就吹響了全場比賽結束的哨音!
“比賽結束了!!”試用解說員激動地吼道,“溫布爾登競技隊戰勝了諾茲郡,他們闖入了足總杯正賽的第二輪,要知道被他們淘汰的可是第三級聯賽的球隊,乙級球隊諾茲郡!看看這個比分,2:0!溫布爾登競技全場比賽只有四腳射門,就進了兩個球,而諾茲郡全場比賽二十三腳射門,一球未進!這一定是足總杯正賽第一輪最大的冷門!沒有之一!”
他現在一定希望自己能夠憑借這場比賽充滿激情地解說博得BBC高層的青睞,就像當初的約翰.莫特森一樣,如今他已經是BBC的王牌解說員,是英國最好的解說員之一。
在年輕的試用解說員充滿了激情的聲音中,溫布爾登競技的替補球員和教練們張開雙臂沖入了球場內。
而看臺上的溫布爾登競技球迷們也紛紛用到看臺的第一層,向場內的球員揮臂大喊。這讓現場的警察們非常緊張。溫布爾登球迷們的名聲可不算太好,從英甲時代開始,他們的球迷就隨著球隊粗野的風格而名揚四海了。
警察們可不希望如今的溫布爾登競技球迷在過于興奮的情況下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來。
還好,這些球迷只是擠在看臺第一層不停高歌,并沒有要沖入球場或者拆下座椅和主隊球迷干架的意思。
“第二輪!第二輪!第二輪!!”球迷們整齊劃一地高呼著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同時向場內揮舞著手臂。
贏下比賽讓楚中天十分興奮,聽到主裁判的哨音時,他就轉身緊緊抱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位隊友。那個隊友比他還要興奮,甚至在他臉上用力親了一口,口水沾了一臉,不過楚中天并不在意,或者說完全就沒有感覺到這些…他抱完這個隊友,又去抱下一個,接著被更多的人給抱住了。
“萬歲!!我們晉級了!”他們高呼道。“我們晉級了!!”
科林.約翰端著DV攝像機,喃喃道:“真可惜你不能在現場看到這一幕啊,艾米麗…”
“建隊才一年,就闖入了足總杯正賽第二輪!這太了不起了!”
解說員還在激情四溢的噴著他的口水。
但是他說的很對,這支溫布爾登競技確實很了不起。
※※※本來這場比賽并沒有多少新聞媒體給予關注的,除了兩支球隊所在的當地媒體外,幾乎就沒人了。
現在比賽一結束,這兩幫媒體都涌了上來,逮住溫布爾登競技的球員和教練進行采訪。
就連楚中天都被拉著問了幾句,但是極度興奮下的楚中天根本沒有聽清楚記者的問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回答了什么。事后想起來這讓他后悔不已,其他隊友們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大家都太興奮了,以至于說出來的話都驢唇不對馬嘴,語無倫次,詞不達意。
只有主教練伊姆斯看上去還正常一點,能夠在面對記者的時候侃侃而談,說話還算有條理,畢竟比這個激動人心的事情他都經歷過了嘛。
“是的,我們晉級了,我并不感到意外。兩個多星期前我們不就是說了嗎?我們的目標比這更長遠…現在還有人覺得我們在說大話嗎?”
他一句反問將所有記者都問得啞口無言。那些之前肆無忌憚嘲笑過溫布爾登競技的媒體們這個時候表情相當精彩。
“那么正賽第二輪會不會就是球隊的極限了呢?”當然,不怕死的記者永遠都存在。
“我記得這場比賽之前你們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吧。”伊姆斯斜眼瞥了他一眼,“每一輪聯賽對我們來說都是極限,可你知道我們的極限在哪兒嗎?”他問道,接著他又說:“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是的,沒有人知道這支球隊的極限在哪兒。是到第二輪就停下了腳步,還是真的可以實現他們的目標——第三輪?或者,還有更遠的…※※※從諾茲郡往回趕的路上,溫布爾登競技的球員們都還沒有完全安靜下來,他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這場比賽和未來的比賽。
“我覺得下一輪我們就能攤上一場面向全國的電視直播機會了!”
“我們已經出名了!戰勝了諾茲郡,那可是比我們高六級的球隊啊,哈哈!”
“這一定會是我聲明中最難以忘懷的比賽!”
“別說得這么寒酸,我們還有下一輪、下下一輪呢?”
“我老爸沒有來看比賽,我剛才打電話給他說我們贏了,你們猜他說什么?他說:‘別拿你老爸尋開心!’嘿,我是那樣的人嗎?一會兒晚上的體育新聞他可以好好看看,到時候還不知道會開心成什么樣子呢!”
喬.希林則在自己帶來的行李中不停翻找著,上躥下跳的,惹得不少人都向他投來關注的目光:“你翻什么呢,弄得亂七八糟的,死吉普?”
“墨鏡!”喬.希林繼續翻找著。“我記得我明明帶了的啊…怎么就找不著了呢?”
“你找墨鏡做什么?現在可是晚上!”十一月份的英國由于雨霧天氣比較多,所以黑的很早,下午四點的時候就開始黑了。今天是陰天,當他們坐上回倫敦的火車時,都已經七點半了,外面的天空早就被夜色統治了,還戴什么墨鏡?
“嘿,誰規定墨鏡只能用來防陽光?”喬.希林停下手中的動作,得意地說道。“我可是在比賽中進了球的,現在是名人了,不戴墨鏡出門被人圍住怎么辦?我倒是無所謂啊,不過就是簽名合影的,可萬一阻礙了交通,這就麻煩了嘛…”
希林搖頭晃腦的吹噓著美好又麻煩的未來,受他啟發,一群人紛紛表示回去就準備墨鏡放在身上,出門就戴。
楚中天沒這個想法,因為他的生活很簡單,除了所住的公寓,就是學校和打工的酒吧,再者便是去參加訓練和比賽。學習、打工和踢球他總不可能都帶著墨鏡吧?
以前戴墨鏡是為了防止刺眼的眼光,現在這東西倒是還保留著最初的功能,不過更多的時候則是被用來裝逼。
楚中天不喜歡裝逼,所以他從不戴墨鏡。他沒有和其他隊友們一起熱烈討論成名之后要怎么做,他在做另外一件事情——掏出隨身書包中方的筆記本和筆,在火車上寫起了日記。
自從今天中午萌發出要寫一本《我在英國踢球的日子》,他就打算把自己以后的生活點滴都記錄下來,等畢業之后整理整理,看能不能真的寫出一本書來。
也算是為自己的英國留學生涯做一份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