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出塞
披月城要塞坐落于東北邊陲，由第四軍團接管。
莽莽大雪，凌厲如刀。
源能艇降落在要塞城門之前，城門早已打開，第四軍團的高階將領們紛紛匯聚在此，出城迎接。
一道年輕身影披著斗篷站在最前方位置。
源能艇上依次下來五道身影。
為首正是銹骨。
青銅劍鞘鞘尖戳在雪地之上，發出沉悶的鈍響。
第四軍團的將領們紛紛單膝叩地。
“銹骨大人。”
最前方的年輕身影眼神有些茫然，昨日開始他就發現銹骨大將有些異常，竟是莫名其妙將那件霧隱斗篷給了自己…然后說著要去中央城一趟，如今更是發起了軍團內部的召集令，號令第四軍團管轄范圍之內，所有四階以上超凡者都來到披月城要塞集合。
伐紅戰爭結束后。
第四軍團分散駐守邊陲之地，還從未有過如此之大的陣仗！
“南風。”
銹骨伸出手掌，輕輕拍了拍面前年輕人的肩頭，眼中滿是柔和欣慰之意。
每一次世界重啟。
他都會去覲見陛下…
同樣的，他也會卸下自己的斗篷披風，交給自己最看重的那個年輕人。
銹骨知道，過不了多久，顧南風就會離開北洲。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一定會讓顧南風留在北洲，繼承自己的衣缽。”
這是當年顧南風離去之后，銹骨心心念念，一直掛在嘴邊的話。
可如今真的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他并沒有這么做。
每一次重啟，他都尊重顧南風的選擇，放其離開。
他知道。
未來十多年，顧南風會因為這個抉擇過得十分辛苦，但無論如何…CN021永遠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這是怎么了？”
顧南風小聲開口：“所有人都很緊張，我們還聽說您和調查軍團的軍團長起了些矛盾。”
北洲很大，北洲也很小。
中央城發生的事情，哪里能瞞得過他們？
“只是切磋而已。”
銹骨笑了笑，道：“我去見了陛下一面…此次召集你們過來，是有一件要事宣布。”
他的神情凝重起來，吩咐道：“南風，即日起你需率人疏散周邊地帶的居住者，將其帶至其他宜居之城…同時遣人封鎖披月城要塞。”
顧南風眼神有些困惑，但沒有絲毫猶豫，立馬應下。
“…是！”
他望向銹骨大將背后的那幾道身影，隱隱約約覺得有道身影很是眼熟。
那個穿中山服杵龍頭杖的老人。
當年他離開東洲之時…
曾見過一面。
“東洲大裁決官，周濟人。”
銹骨當然了解自己這位敏銳的弟子，他平靜開口，為身后的幾人介紹：“這三位都是他的弟子，天瞳羅洱，鐘帷…以及顧慎。”
顧南風微微頷首，算是見過。
他的目光在最年輕的少年身上停頓了一下。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
這少年給自己一種別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就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顧慎看著年輕的顧南風，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CN021”的模樣。
雖然如今只是客客氣氣的見面，但此刻的顧南風，腰配一把木劍，身上斗篷迎風潑灑，舉手投足便滿是溢出來的意氣風發。
與一個人相處久了，便會忽略他的變化…算起來自己和顧南風也是接近十年的交情。
顧慎想起不久之前與南風的那次會見，繼承家主之位的顧南風，由于日夜操勞之故，年少輕狂的那股氣質已經被歲月盡數洗滌而去，連鬢角也是隱約可以窺見一抹灰白之色。
“顧慎…”
顧南風輕輕念了一聲顧慎的名字。
他主動伸出手，柔和笑道：“很巧，我也姓顧。”
“是么？那真的很巧…”
顧慎與顧南風握手，他看得出來，顧南風很想和自己再多聊聊。
但他并沒有搭話，將話題繼續下去。
自己作為外來者介入重啟，這個世界的軌跡已經發生改變了。
為了“打破重啟”的任務順利完成，他并不想改變太多原定軌跡。
所以顧慎匆匆結束了和顧南風的交談。
幾人進入要塞內部，來到銹骨大將的主艇內。
銹骨早已命人將主艇內部的深海網絡關閉…按照重啟世界的時間來看，此刻距離深海叛變還有好幾年的光景，但這道精神網絡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不安全了。
這次碰面，意義重大。
顧慎湊齊了來到這座重啟世界的外來者，也為正處于一頭霧水狀態中的銹骨，帶來了關于重啟世界和五洲世界的完整情報。
“按照你的說法，如今北洲邊陲正在遭受旅者族群的攻打。”
銹骨揉著眉心，整理思路。
他先是開口詢問五洲那邊的情況：“陛下陷入了源之塔的苦戰…目前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孟西洲完全熔煉火種，然后成就神座？”
由于被深海暗算之故…
他莫名其妙來到了此地。
銹骨在被放逐之時，已經隱約感到了不妙，但他沒想到自己離開之后，五洲掀起了如此之大的波瀾！
“咔嚓。”
這位大將緊攥青銅劍。
身為邊陲最高將領，在如此重要的戰爭之中缺席，實在是人生最大的失職！
他恨不得立刻趕回邊陲，將旅者族群斬殺殆盡！
伴隨著銹骨暴怒情緒的溢散，杵地狀態的青銅劍散發出陣陣漆黑的湮滅輝光…單單是劍身散發出的威勢，便讓羅洱和周濟人這種封號感到心悸。
這是超越凡俗力量上限的“毀滅本源之力”！
但除了心悸，此刻帶給眾人更多的，便是心安。
擁有這樣力量的銹骨大將，乃是他們的友軍！
“…是。”
顧慎看出銹骨正處于心急如焚的狀態。
但當下之情，再如何著急都沒有意義。
他寬聲安慰道：“銹骨先生，目前五洲的局勢的確緊張，但沒您想得那么糟糕。”
白蜥和銀狐都被深海算計，奪取了肉身。
“如果我們能夠離開這里，趕回五洲…一切都還來得及。”
顧慎誠懇開口，道：“戰爭會因為我們的到來而結束，至于‘白蜥’和‘銀狐’，他們的精神一定被深海寄存在某片封閉的海域之中。這場災難帶來的傷害，或許沒有那么嚴重。”
說完這些話后。
主艇內短暫沉寂了數秒。
緊接著。
便是一道沙啞的自嘲之笑。
“哈…”
銹骨幽幽吐出一口氣。
“顧慎…”
他盯著少年，緩緩開口：“你知道，這幾次重啟，其實讓我的內心深處，感到了一縷慶幸嗎？”
顧慎怔了一秒。
“如果我不曾疏忽，如果我可以再謹慎一些…”
“銀狐和白蜥，便不會遭遇意外。”
三大將共同經歷了北洲無數戰爭，一起從伐紅戰爭中登頂，他們三人的羈絆比金鐵還要堅固，在親手斬殺白蜥之后，又從顧慎口中得知銀狐罹難的消息。
銹骨的心湖一時之間難以平靜。
北洲平安牢固了三十年，他一朝大意，便遭遇了如此重創。
他下意識將這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自己頭上。
這世上最讓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就是無能為力。
可如果“再來一次”呢？
眼下，銹骨就看到了希望。
這幾次重啟，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來拯救這個世界…哪怕他心底認定這里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他依舊會覲見陛下，匯報情報，摘下披風，贈給自己最欣賞的年輕人。
周濟人羅洱紛紛沉默，他們能夠理解銹骨的心情。
因為他們最開始所做的事情，和銹骨是一樣的。
“這里的世界，可以重啟。每一次打出不好的結局，我們都可以重來。”
顧慎沉默數秒，抬起明亮的眸子，忽然問道：“但是外面的世界呢？”
銹骨看著這少年的雙眼。
顧慎還沒有點燃熾火。
但這雙眼瞳，比世上萬千火光都要灼目。
他竟有些無法直視。
“外面的世界不會重啟，毀滅了就是真的毀滅了…您想要守護的那些東西，要塞，故人，子民，沒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顧慎平靜道：“所以我們必須要離開這里。”
銹骨沉默地注視著顧慎。
“所以…我們該怎么做？”
“首先，離開五洲。”
顧慎的語速很快，也很冷靜：“披月城要塞出現要等一年之后，我們沒有這個時間再等待下去了…這座重啟世界一定存在著某個重大的邏輯漏洞，別忘了我們抵達這里的‘共同點’。”
所有人都是離開五洲，踏入舊世界，然后才能抵達此處！
“想要觸發邏輯漏洞，必定要在舊世界內進行？”
銹骨的眼神亮起了一抹輝光。
“沒錯！”
顧慎鄭重開口：“所以…我的建議是，現在，立刻，馬上，從北洲要塞搭乘源能艇離開！”
“可是…”
羅洱皺眉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舊世界那么大，我們該怎么走？”
“問題不大…我們需要從牯堡要塞離開。”
顧慎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認真說道：“至于進入舊世界后的路線…我這里有一張完備的地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