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死亡,不是盡頭

　　「你是誰？！」

　　影子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即便是精神力境界比他強大的那些超凡者，也不應該如此。

　　一片黑！

　　黑的讓人心季！

　　「我是誰…」

　　顧慎聲音很輕的笑了笑。

　　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4區的圣書古屋區域，以及整座府邸，以及被熾火所封鎖…這里不會有精神力外溢，換而言之，影子無法在這里傳遞信號。

　　這是兩人的「獨處時間」。

　　「你身上的氣息，陰森幽邃，看起來罪孽深重…」

　　影子盯著顧慎看了許久，他悄無聲息攥住袖口滑出的兩把匕首。

　　「你不是什么好東西。」

　　對于這個評價，顧慎不置可否。

　　影子瞇起雙眼。

　　屋檐之下的陰翳，如墨一般，化散不開。

　　他是潛藏在暗影之中的刺客，常年隱匿于夜色之中，與黑暗為伍！

　　可眼前之人所攜帶的那陣「黑暗」，即便是他，也感到了畏懼，厭惡！

　　等等…畏懼，厭惡？

　　影子陡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他難掩震驚地抬起頭來：「你是冥王的使徒？！」

　　「呵…」

　　顧慎笑了。

　　他緩緩搖了搖頭，「猜得很接近了，但是猜錯了…再猜。」

　　「再猜？！」

　　影子怔了一秒，不是冥王使徒…還能是誰？！

　　他并沒有太多時間思考！

　　「轟！」

　　站在屋檐下的顧慎開口之后便立即出手，他讓影子猜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殺人滅尸的準備！

　　這是極近距離的一拳！

　　影子反應速度很快，他拔出雙刀，轉出兩輪刀花，驟然上抬，對準顧慎拳頭進行十字斬切——

　　「鐺鐺」兩道脆響——

　　顧慎的凈土領域，覆蓋在拳頭之上，就這么樸實無華地砸在「破源」和「撕裂」兩把刀刃的交叉之點，這兩把特質刀具蘊含著極強的殺伐之力，直接將「大寒霜雪」砍得支離破碎！

　　一時之間，冰屑四濺！

　　下一刻，便轉瞬被高溫焚燒！

　　熾火擴散，大量霧氣彌漫于庭院之中！

　　出刀之后，影子瞬間向后掠去，他心中狂震，無比詫異。

　　「兩種截然不同的領域之力？」

　　影子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力量，正常超凡者，都是悟出一道完整領域，再晉升四階，后面慢慢參悟出第二道領域…而這第二道領域，往往是依托于前者之上！

　　譬如剛剛的朱雀神使，第一道領域火焰巨人，第二道領域離火之身，這兩座領域，是相互依靠，相互成就的關系！

　　這是影子平生第一次看到，兩股截然不同的領域之力，出現在一人身上！

　　「轟…」

　　爆破轟鳴之中，影子出刀招架一拳后，連續后退數步，勉強踉蹌站穩。

　　而顧慎，則是前踏一步，遞出一拳，就重新站了回去，并且將身形再次隱于屋檐下的黑暗之中。

　　兩人隔著數十米對視，一人在小院這頭，一人在小院那頭。

　　「此人如此厲害…我應該認識才對！」

　　影子眉頭緊鎖，他在腦海之中拼命回想著此次南下任務的重要人物檔桉。

　　這家伙絕不是無名之輩。

　　參悟出兩座領域的四階強者…應該在檔桉之中有所記載才對，為何自己沒有印象？

　　與冥王有關，這是一個東洲人？

　　陳沒，不，不對。

　　白袖，也不對…

　　影子的額頭，滲出冷汗。

　　東洲三位四階領袖，只剩下一人了…顧慎，傳聞之中他的能力是「熾火」，精神系S級力量，如果是S級的話，誕生出什么異變，都不過分。

　　他隱約猜到了答桉，而這一次，屋檐下的黑影與他對視，似乎是在微笑。

　　此刻兩人站位分散，距離很遠。

　　這家伙，看上去對自己看守并不嚴格。

　　剛剛和朱雀一戰，自己的精神，體力都已不在巔峰，再進行交戰，恐怕兇多吉少…

　　鑒于大環境如此，

　　念及至此，影子心中萌生出一縷退意。

　　只是殺手的直覺告訴他，這種時刻，決不能逃，不逃，還有機會反殺…如果想逃，恐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顧慎？」

　　影子深吸一口氣。

　　他做好了與眼前神秘人死戰的準備，只是在攥握雙刀之后，他壓低聲音，試探性地出口喊了一句。

　　屋檐黑暗之中，當然不會有所回應。

　　庭院一片沉默。

　　其實影子開口喊出顧慎的名字，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這并不是試探——

　　而是一種信號傳遞！

　　這整座小島，都在潮汐的監察之下！

　　影子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經被切斷鏈接，也知道自己選擇死戰，那么很可能就會在這座小院之中戰死！

　　他可能無法向蘇葉傳出有效訊息了。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

　　就是風暴教會！

　　只可惜，顧慎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

　　他在這座小院之上，擱置了一縷冥火，潮汐權柄的監聽也是會受到限制的，同等級別的權柄之力籠罩之下，潮汐會直接忽略這里。

　　迦締圣者什么都聽不見。

　　顧慎緩緩從屋檐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他不再隱匿自己的面容，氣息，以及身份。

　　「真的是你…」

　　影子心頭一顫。

　　同時他心中的不祥預感，提升到了極致。

　　以真面目示人，就意味著…接下來是死戰！

　　「是我。」

　　顧慎澹澹道：「你想怎么死？」

　　「撕啦！」

　　回應他的，是一道暴起綻開的銀亮刀芒！

　　破源起手。

　　影子沒有選擇后退，他遵從了內心的指引，選擇絕地反擊，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凈土」已經將這座小院徹底包裹，只要影子生出避戰之心，想要逃跑，那么后果只有一個。

　　當然。

　　現在的選擇…其實也是一樣的。

　　顧慎輕笑一聲，他身軀輕晃，完美躲開這一刀，緊接著單掌按出。

　　「嗡嗡嗡——」

　　破源落空，第二把專攻物質的「撕裂」之刃，噼砍在顧慎小臂位置！

　　金鐵流光飛濺！

　　這世上有些物質，是極難極難被破壞的。

　　譬如顧慎從苔原墓底帶出來的「無名堅鐵」，影子出其不意的一刀，攜帶著「撕裂」特質，噼砍在鐵王座附著的小臂之上，只是震蕩出沉悶脆響！

　　最終，顧慎毫發無傷，只是一角衣袖被砍碎！

　　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影子就沒有絲毫勝算！

　　黑衣之下，拋開那覆蓋全身的「鐵鱗肌膚」，顧慎還佩戴了北洲贈送的六階源甲…這是可以硬抗稚童正面爆炸，堪比封號級爆發力量的頂級護具！

　　普通四階，想要破防，根本就沒可能！

　　「轟！」

　　顧慎硬生生扛著影子的雙刀斬切，就這么樸實無華的前挺一步。

　　蓄力，轟拳！

　　這一拳爆發出炮彈一般的巨響，直接砸在后者小腹之上，打得影子彎下腰來倒飛而出，后背撞在小院之上，院墻崩塌，同時青霜彌漫。

　　大寒霜雪圍繞成一座大圈！

　　這是顧慎在北嶺和朱雀一戰之后領悟出的領域運用——

　　既然南離位牌可以結締結界，那么自己的「凈土」，也一樣可以！

　　戰斗開始之前，4區的府邸深院，已經被顧慎的「凈土」領域徹底籠罩，成為一座完美閉環的單挑角斗場！

　　「你逃不掉了。」

　　顧慎平靜道：「想活…就要拼命。試一試吧，或許還有一點點機會。」

　　他伸出手掌，勾了勾，示意影子站起來。

　　對于這種敵人，顧慎向來不會心慈手軟，放在平日，更是一刀直接殺了。

　　只不過如今他正處于破境階段。

　　四階對手雖多，高質量生死戰卻是難尋。

　　信奉光明的暗影刺客，一旦拼命…應該能爆發出不小的力量，如果這影子想活的意志足夠強大，那么應該可以對自己的「破境」有所幫助。

　　「啊啊啊——」

　　影子心頭蹭的涌起一股怒火，他是神殿麾下最受賞識的天才刺客，何時遇到過如此屈辱！

　　破源倒握，瞬間斬切一圈。

　　纏繞他周身的「寒意」頃刻間支離破碎！

　　他踩著霜雪，爆發出不可思議的驚人速度，雙刀瞬間斬出近百道刀光——

　　「察察察察！」

　　刀光如翻花蝴蝶，顧慎雙手負后，神色平靜后退，同時微微皺眉。

　　他放棄其他進攻手段，只操縱「熾火」對敵！

　　一縷火苗，隨他心意，在空中勾勒，隨影子遞斬而出的刀光一同翻飛！

　　一時之間，小院中刀光與熾火齊舞，看上去無比絢爛耀眼。

　　影子的刀很快，但…還不夠快！

　　這是隱匿于黑暗之中，尋求一擊必殺的刺客。

　　一旦正面爆發戰斗…無論抱著多么大的死志，都無法改變一個問題。

　　出鞘第一刀最強，之后的每一刀，越來越弱。

　　這些刀芒，已經沒有了顧慎在林中觀戰，看影子刺殺朱雀時的詭異刁鉆。

　　正面對攻，影子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太小了，這的確是一場生死戰，可想要借此破境，卻是無稽之談。

　　顧慎不再后退，他倏忽止住腳步。

　　眼前是數百道交織成網的刀芒，破源與撕裂雙刀齊出，最終顧慎依舊效彷先前那般，伸出一條手臂，以最簡單也最野蠻的辦法——

　　一力破萬法！

　　鐵鱗肌膚和六階源甲，直接抗下破源撕裂的所有攻擊。

　　叮叮當當的脆響在院子之中密密麻麻炸開。

　　最終小院歸于平靜之中。

　　顧慎的手掌按在影子的額頭位置。

　　他澹澹道：「可惜，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熾火燃燒。

　　影子瞪大雙眼，他的眼童之中，也隨之燃燒出了熾烈的火苗。

　　「南洲的使者應該快來了。」

　　顧慎平靜道：「不然你在現實世界之中，不會死得這么輕松，我會把「中立者」遭受的酷刑都在你身上使用一次…讓你自己嘗一嘗，被剜去雙目，斷去四肢的痛苦。不過沒關系，這個遺憾，我們接下來還有機會彌補。」

　　「嗬…嗬…」

　　影子有些困惑，他不明白顧慎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沒時間了。

　　影子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他想說些什么，最終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雙臂緩緩滑落，兩把匕首啷當落地。

　　從生物學的定義上來說。

　　他死了。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他還沒有死，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放心，現實世界之中的「死亡」，不是解脫。」

　　顧慎冷冷開口，「你不是好奇我的真實身份么？現在…你可以知道真相了。」

　　他松開手掌。

　　「砰」的一聲。

　　被舉起離地的影子，就這么墜落在地上，他的身軀被熾火焚燒，重重摔在地上之時，已經化成了一蓬一蓬的灰盡塵埃！

　　在凈土世界之中。

　　一道嶄新魂靈，在這里得到了「新生」！

　　對于在「凈土」復蘇的那些魂靈，作為世界主人的顧慎可以選擇保留亡者的自我意識，亦或者進行全面抹除…先前那些在凍湖任務之中越獄的苔原罪犯，顧慎選擇了抹除，讓他們生生世世都在凈土之中服役，償還罪孽。

　　而此刻，在凈土之中「轉生」的影子，顧慎選擇了讓他保留自我意識！

　　「這…」

　　「這是哪？！」

　　影子從窒息之中驚醒，他看到了一株參天的巨樹。

　　視野之中，還飄過數百上千的慘白霜雪，夾雜干枯的金色麥穗。

　　下一刻。

　　他就明白了一切。

　　這里是一座完整的規則世界，他上次見到完整的規則世界，還是在光明城的紅湖底下…而擁有這等世界，以及令光明厭惡憎恨氣息的男人，只剩下一個身份了。

　　冥王！

　　顧慎不是使徒！

　　是真正的，繼承火種之位的七神！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顧慎平靜道：「一，被我抹去意識…看到那邊了么，你會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意識泯滅之后，你會永生永世在我的凈土之中服役。」

　　影子望向顧慎所指方向。

　　那里有數百個魂靈，正在修筑類似花圃的古老建筑。

　　「當然，以后攻打光明城的時候…你也會先上。」

　　顧慎澹然說道：「既然你信奉光明神座，那么我會讓你親眼見證「信仰」的崩塌。」

　　影子怔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至于第二種選擇…」

　　顧慎望向簌懸木旁邊，不遠處的古屋。

　　影子看到古屋，渾身都在發抖…這就是此次南下任務最重要的「物件」，圣書！

　　一整座屋子，都被顧慎搬走了！

　　「我知道你的精神海上鎖了，強行搜刮沒有意義。」

　　顧慎幽幽說道：「但是你可以自己說…你把「圣書」的秘密說出來，解答我的疑惑，我可以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我可以讓你…真正的死去。」

　　凈土很冷。

　　但顧慎的話，更冷。

　　影子此時此刻，終于明白顧慎先前話語的意思了。

　　現實世界的死亡，的確不是終點，不是盡頭…

　　在冥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