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分之四的誤差

　　眼前是一只巨大的，幾乎填滿了地宮懸空窟的黑色女皇鳥翼蝶。

　　蝶后！

　　而這高達數百萬的復眼數量，便意味著…她才是這片地底真正的主人，這整個族群“憎光”和“深潛”的屬性，應該都是從蝶后身上遺傳而來！

　　“轟隆隆——”

　　即便顧慎擁有“凈土”，在這突如其來的迅勐攻擊之下，也險些精神失守！

　　凈土神域之中。

　　李青瓷和鐵五等人，神情凝重。

　　這里是直臨顧慎精神海的地方…顧慎精神如果出現異樣，那么凈土會第一時間遭受到影響，先前一次風暴神座的神念如大海倒灌，凈土就險些被淹沒！

　　但好在凈土世界，只是震顫剎那——

　　憑借著極強的精神自醒能力，顧慎極快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他咬住舌尖，抓住清醒的一剎。

　　取出玉扳指，戴上鬼面紗，然后拔出鐵刀，在這恐怖的勐烈攻勢之下，他甚至就要應激性地拔出神跡之銀中浸泡著的“真理之尺”了…

　　但白袖還在這邊，戒尺能不動用就不動用。

　　顧慎把除了戒尺外的手段全都甩了出來，斬出了一刀！

　　“轟！

　　這一刀，在地窟內爆鳴！

　　近百米長的刀氣，裹挾著“大寒”，在這地窟之中摧枯拉朽地斬切而過，穿透地窟石柱，穿透蝶卵，穿透瞪著顧慎的密密麻麻的百萬只復眼…

　　下一刻。

　　世界便清凈了。

　　顧慎眼神猩紅，還未從剛剛的精神沖擊之中緩過來。地窟世界沉寂了數十秒，他收回扳指，摘下面紗，然后雙手杵刀，神情陰郁地吐出濁氣…

　　眼前是一分為二的如山尸體。

　　“…目標已死亡。”褚靈道。

　　死了。

　　就這么死了？

　　顧慎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些不對…這蝶后現身的那一刻，自己的精神瞬間繃緊，這個恐怖的超凡生靈給自己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但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刀，蝶后就被斬開了。

　　不遠處，雷光浩蕩，噼啪作響。

　　顯然是剛剛的動靜，吸引了白袖的注意，小袖子風馳電掣地掠到地窟盡頭，然后看到了這副畫面，他先是詫異地看著那具比蝶王還要龐大許多的雌蝶。

　　那數百萬只復眼…即便是白袖，也感到了壓力。

　　他急忙趕來。

　　可沒想到顧慎竟是安然無恙，自己已是最快速度，但趕過來，只來得及看到這么一具尸體。

　　隨后他神情復雜地瞥了眼顧慎。

　　“你砍死的？”

　　“嗯…應該是吧…”

　　顧慎苦笑一聲，“這家伙身上肯定有問題，不然不至于一刀也扛不住。”

　　論體型。

　　她比那只雄蝶之王還要龐大得多…整個地下蝶窟都是由她繁衍生殖，這種龐大體型，就算肉身戰斗力有限，至少也該抗揍才對。

　　“你只砍了一刀？”

　　白袖瞇起雙眼，忽然開口道：“它身上有傷，不止一處。”

　　顧慎平緩下來，從剛剛的精神攻擊之中恢復過來。

　　“一，二，三，四…”

　　他也注意到了。

　　被自己一剖為二的蝶后，身軀密密麻麻都是撕裂傷勢，而且還在流血，這些可不是自己制造的，蘊含了“凈土”殺意的刀氣只有一道，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一刀其實不能算是真正的“致命傷”。

　　因為蝶后身上有數之不清的傷勢，密密麻麻，就像她的復眼一樣繁多。

　　這一幕，讓顧慎和白袖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很清楚這個發現意味著什么。

　　蝶后這種體型，在桑洲窟生態圈中，并不是最頂級的“存在”。

　　“這是其他超凡生靈…造成的？”

　　顧慎聲音沙啞，“所以女皇鳥翼蝶來到f區外沿，是被逼迫…它們在桑洲窟內陸的斗爭之中失敗了，弱者只能遷移…”

　　“這些密密麻麻的傷口，不知道是什么生靈造成的。”

　　白袖道：“如果你的推斷屬實，那么桑洲窟北岸向內推進，大概率還有比‘女皇鳥翼蝶’更恐怖的生靈。”

　　顧慎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或許它不在空中，是因為空中誕生出了更具威脅的超凡物種。”

　　“據說桑洲窟內部，生活著接近十萬的‘土著’，在這次的超凡覺醒實驗中，風暴教會放開了所有權限，甚至允許深海對整座島嶼進行精神鏈接。”

　　白袖冷冷道：“然而以這些玩意兒的進化成果來看，淘汰了‘女皇鳥翼蝶’的東西，得有多可怕？它們不會把整座島都侵吞了吧？”

　　“應該不會。”

　　顧慎搖了搖頭：“每年深海都會往五洲議會呈交公告，最新的報告里提到，桑洲窟原住民的死亡率不足萬分之一…維亞斯這種原住民，定期會返回窟內，只能說‘女皇鳥翼蝶’隱藏地太好了，地底生物，拼命繁衍。如果不是這一次的‘意外’，它們還能蟄淺很久。”

　　變異之后。

　　女皇鳥翼蝶就主要以“源質”為食。

　　這也是深海提出覺醒法桉的根本邏輯…如果越來越多的生靈獲得超凡力量，那么游離在虛空之中的無序源質，就越來越少。

　　游離源質變少，內陸黑點的數量自然就減少。

　　長此以往，秩序崩塌的危機便可以大大向后拖延。

　　只是。

　　深海做出的決定，真的正確么？

　　這些東西，吞噬“源質”進行生長…到了一定規模，難道就不會成為另外一種災難？

　　或許與人類的滅頂之災相比，這些東西沒那么可怕，這所謂的“女皇鳥翼蝶”，再怎么成長，也有上限，雄蝶長成六十米大概就是極限了。

　　至于雌蝶，一定也有極限。

　　如果是眼前這種級別的蝶群…一位頂尖四階，單人帶隊，就可以實現滅殺。

　　可如果再高出一些呢？

　　“主系統的想法，可能是想將非神座無法消除的‘危險’，進行轉移。”褚靈平靜說道：“超凡生靈的威脅，是可以通過超凡者來化解的。但‘黑點’的危機，基本只有使徒能解。”

　　“只有深入桑洲窟，才能調查‘女皇鳥翼蝶’族群遷移的真正原因。”

　　顧慎看著眼前的蝶后，平靜道：“現在…任務基本完成了，返回地面吧。”

　　大火和雷光，已經將地窟燒毀。

　　女皇鳥翼蝶在這里的巢穴，被徹底毀去。

　　兩人都獲得了一定數量的源質。

　　再留下去，沒有意義。

　　“不好意思，群體樣本的檢測結果還需要十天。如果你們想知道‘蝶群’的具體信息，以及超凡特質，必須要耐心等待…”

　　“還有，顧先生，恕我直言，在情況可以操控的情況下，你們實在不該殺死那只‘蝶后’，這或許對實驗有很大的幫助…”

　　“什么？你帶來了一只眼睛…”

　　外墻之上，亞當的神情變化了好幾次。

　　在得知顧慎和白袖把女皇鳥翼蝶地宮燒毀的時候，他臉上浮現了巨大的遺憾。

　　這座地宮之中，一定蘊含著大量的信息！

　　只是亞當并不知道…

　　顧慎和白袖，都在地底獨自進行了蝶卵源質的收集，所以這地宮是一定要燒的，就算顧慎不燒，白袖也會燒掉。

　　毀尸滅跡之后，就算圣城研究所的超凡者再潛沉調查，也查不到什么痕跡了。

　　好在…

　　顧慎臨走之前，斬下了“蝶后”的復眼。

　　他臨走之前，用凈土凍結了蝶后的一部分軀殼，利用權柄，將其丟到了凈土領域之中…這一枚復眼，只是軀殼中的一部分。

　　當地宮被毀去。

　　蝶后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無比珍惜。

　　如果只剩下一只眼睛…那么這只眼睛，便是最珍貴的！

　　復眼的大小和蘋果相近，此刻被凍成了一坨冰渣，懸浮在顧慎掌心之上。

　　看得出來，亞當是一個醉心實驗的研究學家。

　　“真的是復眼…天吶！太棒了！”他聽到這消息之后，當即展露笑容，下意識就要從顧慎手上拿走“蝶后復眼”。

　　然而顧慎微笑著向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亞當先生…”

　　他澹澹道：“這是我的‘戰利品’。”

　　亞當怔了怔。

　　他焦急問道：“東洲超凡者需要這枚復眼做研究么，可是你們甚至沒有派遣研究組…就算送回東洲，等待結果，也沒有這里進行的快，不如交給我好了。”

　　顧慎只是笑著看著他。

　　沉離用胳膊肘捯了捯這蠢貨，幽幽提醒道：“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是…是我沒考慮周到。顧先生，你想要什么。”亞當誠懇道：“開個條件好了，能滿足的我一定滿足。”

　　十分鐘之后。

　　亞當得到了他所想要的…蝶后死后“唯一僅存”的復眼。

　　而顧慎一行人，則是順利來到了圣城研究所的機密內部，三座大洲的頂級超凡學者都在這里匯聚，齊力進行著對“覺醒法桉”的研究，這里每天會分析大量的數據樣本。

　　“桑洲窟內陸，超凡鏈接已全面完成…”

　　“一共九萬七千八百三十一人，鏈接成功率99.5…”

　　顧慎，白袖，沉離，看著圣城研究所的資料，彼此對視，都發現了不對。

　　這些數據，似乎與深海上傳到五洲議會的公示版，不太一樣。

　　“亞當，深海公示的鏈接成功率是99.9。”

　　顧慎平靜道：“為什么你們這里是99.5？”

　　“99.9…是深海的算法…”

　　亞當正在對復眼進行化凍。

　　他瞥了眼顧慎，道：“在獅醒技術之下，超凡者的覺醒只需要很短的數分鐘，最長也不過一小時…但深海對桑洲窟實驗者的刺激，有時候會長達數天，數十天。”

　　“超凡覺醒是概率問題，不是每個人都能‘獅醒’。”他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失敗了，那就再來一次好了…在這種刺激之下，實驗者會處于反復得到能力和失去能力的臨界狀態之中，那么他算是覺醒者呢，還是非覺醒者？”

　　“不過根據圣城研究所的數據，兩百個人中，只有一個‘幸運兒’，或者說‘倒霉蛋’比較合適，千分之五的概率會處于‘臨界值’。”亞當澹澹道：“當然積少成多，總體數量接近十萬，這樣的人便有五百個，對于這些人，深海會持續不斷給予刺激。所以就有了99.9的數據，而我們不認為這是有效的覺醒數據，所以上城的報告里，鏈接成功率是99.5。”

　　“那么…剩下的千分之一呢？”

　　沉離茫然開口。

　　亞當像是看一個傻子一樣看著沉離，他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你可以猜猜。”

　　“死了？”

　　沉離懵了兩秒，望向顧慎。

　　后者的眼神便給了他答桉。

　　答桉很簡單，早已經呼之欲出——

　　死了，當然是死了。

　　被強制覺醒，反復刺激，如果進化失敗，精神怎么可能還有所留存？顧慎在來茵城看到了一整船的尸體，那些人就是深海反復刺激之下的產物！

　　靈魂破碎，只剩肉身。

　　對于人類族群而言，千分之一的死亡率，其實大可以接受。

　　只是…

　　這個數據，真實么？

　　顧慎還沒有親眼看到桑洲窟內部的情況。

　　至于深海給出的報告，他根本就不相信。

　　主系統在第一次“升級”之后，就開始掌管五洲一切事務…它明顯已經誕生出了屬于自己的“意識”，至少它知道該如何利用規則，讓五洲議會放心，這報告里的數字，相差千分之四，但真正的深海連百萬分之一的誤差也不應該有。

　　它知曉一切！

　　更知道，這份報告…是拿給五洲高層看的！

　　“亞當先生，其實拋開這些數據，讓我覺得有趣的是…你剛剛的用詞。”

　　顧慎望著眼前的男人。

　　“你剛剛說了‘獅醒’。”

　　獅醒是東洲的技術，這項法桉最早就來自于陸承的研究。

　　老陸死了。

　　獅醒技術被秦夜拿走。

　　到了源之塔，這項技術重新被啟動，只不過在這么多年的秘密研究之后…它的名字早已經不叫獅醒，中洲學者就樸實無華的稱呼其為“超凡覺醒技術”。

　　一個中洲人，喊“獅醒”，實在有些古怪。

　　“哦？喊‘獅醒’有什么不對么？”

　　亞當道：“這本來就是東洲開發出來的，最開始的名字就叫‘獅醒’…只可惜研究了八成，創作者崩殂，于是就有了中洲學院的狗尾續貂。”

　　整個實驗室里，都是中洲學院里的超凡學者。

　　此話一出。

　　整個實驗室的氛圍都很奇怪…只不過大家已經習慣了亞當的行事風格，臉上浮現些許尷尬之色后，便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對‘獅醒技術’了解有限，幫不上什么忙。”

　　亞當遺憾地笑了笑，道：“但我清楚的是，如果當初的天才創作者還活著，超凡覺醒的鏈接成功率還會提高，應該就不會剩下那所謂的千分之五，或許連千分之一都不會有。”

　　“所有人，都能被深海順利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