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造長夜
桑洲窟。
圣城研究所所在的基地一片沸亂。
眾人忙得不可開交。
桑洲窟北岸壁壘破裂，維修隊第一時間趕了過去，臨時戰斗小組陪同，所有人嚴陣以待，不幸中的萬幸，先前曾出現的那只巨大超凡生靈，只是“曇花一現”。
目前還沒有第二次出現。
“吉普塔的尸體還沒找到么？”
維亞斯隊長神情陰沉，他快步上前，沉聲問道：“不就是一個求助…議會那邊為什么還沒有結果？”
圣城負責管轄基地的高階超凡者，來自于風暴教會。
冠以風暴之名，便注定是南洲最強大的教派，沒有之一。
“維亞斯，請注意你的身份，還有說話的態度…退后，保持安全距離！”
風暴教會的駐派使者，根本沒有搭理維亞斯。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這座基地的研究成果，他們只負責奉行風暴神諭，神座大人不在，便由使徒圣者發號施令。
如今，使徒大人要求他們嚴密防守基地，不可有絲毫懈怠。
“北岸壁壘那邊的故障…我認為是‘源質’供給不足。”
便在此時，一道醇厚有力的聲音響起。
披著白色大褂的覺醒法桉研究組成員走了過來。
他越過了維亞斯，來到了教派成員面前：“昨晚的‘意外’實在太多了，深海升級，電網失靈，外加圣城超凡者失職…這么多的‘意外’，很難讓人不懷疑是有一場人為制造的巧合。”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那個大家伙，可能已經突破‘壁壘’了。”
白褂男人金發碧眼，身材高大，“現在我只問一句，接下來還有支援么，還要等多久…如果三小時之內我看不到支援，我要立刻帶著‘圣十字研究組’返回上城。”
兩位風暴教會的高階超凡者，看到這個男人上前，他們的態度立馬變了。
“尊敬的亞當先生，您先別著急。”
教會叮囑過。
這里的人，按照膚色和出生地劃分等級…排在最高的，就是中洲和西洲的特聘研究組成員，至于維亞斯這種在桑洲窟出生的本地土著，就算實力不錯，有兩把刷子，也不值得多看一眼。
亞當是上城派遣而來的高級研究員。
絕對不可怠慢！
“世界會議剛剛結束，外洲的‘支援’就在路上了…不過三個小時，實在是有些太短了。”一位教徒誠懇說道：“圣者正在注視著‘這里’，相信我們，不會有事的。”
亞當深吸一口氣。
他瞥了眼時間，重新沉住氣，正當他準備回到基地內部之時。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
一道顯然不屬于南洲的口音，從遠端傳來。
基地門外，數十位屬于風暴教會的超凡者在門口駐守，但隨著這道聲音響起，他們紛紛散開，讓出一條寬闊道路…
僅僅數秒，某人便已經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基地門前。
“抱歉，趕路有點急。身份信息還沒來得及刷新，先借用一下你們的人，進個門。”
顧慎隨手拽了一位教會信徒，把腦袋按在門上，用這人的虹膜打開了基地大門，然后就這么走了進來。
兩位高階超凡者，第一時間如臨大敵，他們轉身就要拔刀。
然而拔刀的一剎，一道干瘦且堅硬的身影，便如瞬移一般，頃刻間抵達這兩位主教面前。
食鐵之徒發動！
沉離伸出雙手，分別按在兩把戰刀之上，一瞬間戰刀如鐵水，被他汲取地干干凈凈。
兩位主教想要挪步。
但他們驚恐發現，自己雙腳不知何時，竟然被凍結住了…青霜密布，僅籠罩在他們的腳底三尺范圍，但此刻卻將他們的小腿都嚴嚴實實凍成了冰凋！
“以和為貴，諸位不要沖動。”
“請容我做個簡單的介紹——”
“我們來自東洲，長野。我姓顧，顧慎…白袖，沉離。”
顧慎拍了拍身旁白衣小袖子，然后又對著沉離努了努下巴，笑著問道：“世界會議還沒結束，我們就已經出發了，以現場的情況來看，我們應該算是第一個抵達現場的救援者吧？”
他的目光，越過了那兩位教會高階超凡者。
直接望向了亞當，還有維亞斯。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座基地，誰才是真正的“駐守者”。
風暴教會，只是負責提供“桑洲窟”作為場地，真正的技術，以及巡守，他們都并不負責…不負責的原因當然是不在乎。
只不過出了事情。
圣城就必須要“重視”起來了。
這兩位高階超凡者，都是深海第九層，看樣子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確保“基地”的絕對完整，讓四洲超凡者接手的時候不至于亂套。
此刻，顧慎的領域已經將這兩位主教徹底控制…他沒多少時間浪費口舌解釋。
他直接踏入基地——
而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圣者”沒有發布進攻的命令…這便足以印證顧慎他們的后援身份。
在那兩位主教身上，顧慎看到了熟悉的“風暴銀箔”，他回想起了苔原針對晚鐘教會的那一場屠殺…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有這枚銀色小箔，他們便可以進行精神聯絡。
顧慎笑了笑，“兩位，如果對我們的身份存疑，要不要問問圣城的‘使徒’？你們口中所謂的‘圣者’？”
那兩位主教，神情復雜。
“圣者說…你們沒問題。”
他們聲音嘶啞著開口。
“好的，感謝合作。”
顧慎點頭，然后彈了個響指，研究基地門外有數十縷熾火火苗匯聚而來，匯入他的指尖，那些火光是從先前讓路的“信徒”眉心之中掠出的，顧慎收回熾火之后，這些信徒的神情從茫然變得恍然，他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催眠了，一個個神情憤怒，準備踏入基地，一探究竟。
但正好迎面撞上了從凈土領域之中解脫的兩位主教。
“退后。”
“退后！”
風暴之箔的精神迅速傳遞。
這些被催眠者的臉上瞬間恢復平靜，他們全都放棄了入內查看的念頭，一個個低頭退后，重新恢復了在基地外陣列的站姿，極有秩序，只花費了不到十秒。
信仰，是比催眠更恐怖的催眠。
基地內重新恢復了寂靜。
維亞斯神情復雜地看著這三個年輕人。
顧慎，白袖，沉離…
他是負責護衛基地日常安全的巡守隊長，實力是深海第十層，超凡覺醒的天資，放到桑洲窟，可謂是首屈一指。
修行到第十層，他花費了接近三十年。
而這三個年輕人，看上去都只有二十歲出頭…這就是世界范圍內的“天才超凡者”么？
“顧慎…”
亞當沉思片刻，道：“我聽過你的名字，在上城，圣十字學院，有很多人會提到你。”
“好說。”
顧慎笑了笑，在看到亞當的那一刻，檔桉便自行浮現。
褚靈和他心意相連。
亞當是上城圣十字學院最年輕的教授，年僅三十一歲，主要研究方向是“源質學”和“舊世界起源”，這一次的覺醒實驗，他主動要求加入的。
圣城研究所當然不會拒絕。
這樣的奇才，無論走到哪里都備受歡迎。
“諸位，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
顧慎望向另外一邊：“聽說昨晚基地遭遇了巨大超凡生靈的襲擊，我想看一下此事的‘具體檔桉’。”
他望向維亞斯，維亞斯的檔桉投影也在眼前浮現。
這是在桑洲窟土生土長的超凡者，因為實力出眾，成為了巡守隊隊長。
實力的確出眾。
深海第十層。
如果他愿意加入風暴教會，那么已經可以成為一位“大主教”了！
但維亞斯沒有加入任何教會。
他沒有信仰。
這也就是剛剛為什么，兩位深海九層的主教，對他如此輕蔑的原因。
沒有信仰的人，在這片土地注定會過得很坎坷。
基地廊道內。
維亞斯和顧慎邊走邊聊。
“顧先生，昨晚發生的事情…的確很稀奇。”
他認真解釋：“一般來說，深海會對一切數據進行備份，可正好趕上系統升級，我們捕捉到的‘怪物’影像，就只有一部分。”
正是研究所呈交給各洲議會的那一部分。
“主系統的升級有規律么？”
顧慎在心湖低聲詢問。
“沒有。”
褚靈回答：“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在觀察‘主系統’，它的升級是沒有規律的，一旦算力足夠，可以擴張深水區，它就會進行‘升級’…”
“所以昨晚的‘故障’，只是偶然？”顧慎感到頭疼。
褚靈用詞一如既往地嚴謹：“理論上，大概率，是這樣的。”
顧慎很清楚。
真正的敵人，不是那只蛾子。
六十米，看上去很大…但真實戰力如何，能扛得住自己動用凈土領域之意的一刀么？
扛得住一刀，再來一刀呢？
真正的“危險之處”，在于掌控桑洲窟地界的深海，在這三年里，深海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就算是圣城研究所的那些高級研究員，也并不了解島嶼內陸究竟發生了什么。
“趁外洲其他超凡者沒來，先把眼前的危險解決。”
在維亞斯的帶領之下。
顧慎，白袖，沉離，來到了昨晚的“事故現場”，f區。
整座桑洲窟，被圈養起來，里里外外建筑了好幾層壁壘，這些高墻乍一看，像是北洲的“巨壁”，不過對于生活在桑洲窟里的平民，他們并不知道，那里是墻。
深海動用了彷真技術，如果站在f區里面，向外望去，會看到日升月落，大雨晴天，遠方隔著近海可以看到“南洲內陸”，但實際上一切都是假的。
這是一面虛假的墻壁。
現在，這面墻壁被撞碎了一個孔洞…維修隊正在進行材料修補。
“就是這個孔洞…讓整座基地，都感到‘恐懼’。”
維亞斯輕嘆道：“那么大的家伙，如果真闖進來了，能逃到哪…天眼竟然沒檢查到一絲一毫的超凡波動…”
因為提前看過了檔桉。
顧慎在抵達桑洲窟的那一刻，便釋放了自己的熾火。
他的精神，將所經之處，都探查了一遍。
沒有可疑氣息。
那可是一只六十米的大蛾子！如果真藏在基地里…怎么可能發現不了？！
顧慎望向白袖。
小袖子搖了搖頭，他冷靜說道：“如果目標真的是六十米的‘女皇鳥翼蝶’…那么至少在基地內，我沒有感覺到異樣。”
雖然顧慎沒有去看沉離。
但小鐵人還是誠實地補充道：“俺也一樣。”
“所以，那個大家伙，要么就是撞碎了墻，沒有離開…要么，已經遠去海岸另外一端了。”
顧慎瞇起雙眼。
他的心海里，褚靈否定了第二種可能。
“我調查了桑洲窟北岸的所有監控，方圓五千米…即便在斷鏈的一分鐘，女皇鳥翼蝶沖出了基地，它也不可能掠出近海五千米…天眼恢復鏈接之后，始終監察近海，風平浪靜。”
這種規模的超凡生靈，又具備“噬光性”，不可能不被探查。
那么。
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顧慎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平靜道：“沒記錯的話，研究基地可以調控f區外側天幕的‘晝夜’。”
“是。”
維亞斯怔了怔，道：“但日志規定，為了確保實驗不會產生變故…調整晝夜，必須關閉內圈墻壁，確保沒有人可以看到‘外圈’。”
“關吧。”
顧慎平靜說道：“我懷疑那只大蛾子，現在就藏在內圈f區，大概率還沒離開…最快消除基地恐慌的辦法，不是挨個排查，而是把f區外圈調到‘黑夜’。”
“你是想利用…噬光性？”
天一黑，光一照，就能直接引出女皇鳥翼蝶！
維亞斯眼神一亮，這個操作其實他也想過。
只是那個超凡生靈看上去太“龐大”，只有他一人…不敢貿然行動。
“嗯，事不宜遲。”
顧慎點了點頭。
維亞斯示意之下，維修隊緊急撤離，遠方山丘的天幕開始暗澹，由于這一次外墻受損，內墻早已模擬出與外墻一模一樣的景觀…調整到黑夜，不過是十數秒的事情。
整座f區，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顧慎沒有猶豫，他彈指點燃熾火，緩緩來到了一座較高的山丘之上。
熾火照耀——
在這黑暗之中，他就是唯一的“光”。
下一刻。
遠方的丘陵開始震蕩，無聲又洶涌的暗潮在黑暗之中翻涌。
沉離覺察到了不對，他心頭咯噔一聲，顧慎離得有些遠，但白袖的背影，也讓他感到了十足的安全…
小袖子負手而立，望向f區盡頭的“人造長夜”。
“轟隆隆隆…”
顧慎瞇起雙眼，望向腳底，他能感覺到，地底有什么東西蘇醒了。
而且…還不止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