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凄厲的嘶喝聲音,回蕩在雪林上空。
顧陸深的一只手,直接被鐵劍斬了下來!
顧慎斬下這只手后,沒有停歇,他神情冰冷,死死握住鐵劍,目光瞄準了顧陸深的另外一只手!
千縷金光死死貼合的“金縷玉衣”,再度涌動,瘋狂對抗著朧月領域,試圖將顧陸深的另外一只手也暴露出來!
有酒神座的神力加持,斷手…不算什么!
顧慎斬殺許厭之時,對方只剩一顆頭顱,都還能存活,顧陸深的境界實力比起許厭只強不弱,能在長野隱忍二十年布局,意志力的堅韌程度,更是頂級。
斬手不夠,需斬首!
只是,那層領域實在太強悍,想要直接砍下他的頭,非常困難,需要一步一步來!
顧慎第二次揮劍!
顧陸深被陣紋困住,根本無法掙脫,他的另外一只手也被顧慎揮動鐵劍,直接斬切而下…像是戴上了鐐具的重刑犯,雙手只剩下鮮血淋漓的腕口!
他怒吼著想要掙離籠牢。
只可惜,這座人形籠衣乃是褚靈駕馭的陣紋所化,異常堅固,而且每時每刻都在根據他的行動進行變換架構…占卜術和源代碼的算力結合在一起,造就了驚人的預見效果,這上千縷陣紋在褚靈的掌握之下,靈敏非凡,仿佛具有了智慧,能夠提前預測和計算顧陸深的下一步行動,任憑顧陸深拼命掙扎,籠衣不斷被撐出各種形狀,但就是沒有炸開!
“不…”
“不!!”
顧陸深瞳孔滿是血絲,這金縷玉衣不斷向著后退坍塌,自己的肉身體表正在經歷一場戰爭,清冢陵園的陣紋和朧月領域激烈對抗。
朧月每退一步,自己的身軀裸露程度就大一分。
而他的身前,就是手持利劍的顧慎!
顧慎第三次揮劍!
這一次,他斬斷了顧陸深的小臂,鮮血迸濺,酒神座的神力試圖將斷肢拼接,但那被斬落的手掌,以及斷臂,直接被顧慎踩在腳底,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什么劍?
竟然如此堅固!
就算沒有朧月,自己的體表也是有神力覆蓋的!
竟然…扛不住區區的鐵劍劍斬?!
顧陸深徹底瘋狂了。
他竭盡全力向著白小池撞去,想要讓白小池對自己出手,借著外力,來破壞這層金縷玉衣…只可惜,這個斬殺計劃,是四人一起謀劃的。
白小池看穿了顧陸深的想法。
他只是冷冷看著這一幕,向后退了兩步,沒有予以理睬。
下一刻,顧陸深發出困獸絕望的嘶吼,金縷玉衣的緊縛程度再度提升,撤退的那些金光陣紋化為絲線將他層層纏繞,籠衣變得更加牢固!
“我…恨!”
一股強烈的不祥,在顧陸深心中翻涌。
顧慎那無比鋒利的鐵劍,一劍一劍,削去血肉,斷手,斷臂,這些痛苦都不算什么…只要他能掙脫這層籠衣,翻盤還有希望,只是籠衣越收越緊。
他隱約感到了一股…絕望!
自己今日,恐怕真的要死在此地。
數十秒后。
被削去四肢的顧陸深,已經成為了一個“人彘”。
因為強大的精神力支撐,他依舊懸浮在空中…在神力的加持下,“神跡”上演,這具軀殼保留了極大的活力。
只是要不了多久,顧慎就要斬去他的頭顱了!
神跡,在那個時候也會失效!
顧陸深神情痛苦地閉上雙眼。
正當顧慎鐵劍高懸之際——
遠方的風雪,震蕩出一縷極其渾厚的精神漣漪。
非常小的破風聲音從遠天響起。
像是有人輕輕撕碎了一張紙。
白小池神情陡然驟變。
先前共議計劃之時,他心中隱約覺得漏算了什么,只是顧慎的刺殺計劃相當完備,萬事俱全,僅剩最后的“險中求殺”!
如今,他終于明白,漏算的是什么了,是山陵深處時不時會震蕩傳來的那縷精神漣漪!
漣漪蕩開,猶如海嘯,經歷了數十輪的擴散,膨脹。
此刻的這一輪精神漣漪,極其強大,而且霸道!
隨著那道輕微的撕紙聲音響起,短短一兩秒,便有無數雪林,從地平線的那一端直接被連根拔起。
白袖回首,看到身后鋪天蓋地席卷的雪潮,神情震撼。
顧慎也是一怔,旋即眼神變得陰沉起來。
白小池低喝道:“動手!就現在!”
顧慎的出手速度,比白小池的聲音更快,在那撕紙聲音響起之時,他本能就預感到了不妙,直接將鐵劍斬下!
“鐺”的一聲!
一蓬銀光在空中炸開。
顧陸深睜開了那雙緊閉的眼眸,連消帶打,他的精神原本已是相當萎靡,雙目灰白黯淡,但如今這次睜眸,卻是爆發出了極強的求生欲望。
他的雙眼直接爆射出一縷銀白熾光!
顧陸深舍棄了防身之用的朧月領域,將其對準鐵劍,擲射而出,舍棄肉身防御的那一刻起,他的肉身便在強大的作用力下向內坍塌,體表肌膚被清冢陣紋金光捏得支離破碎。
但這縷朧月領域,終是如愿以償射了出去!
銀光四濺!
鐵劍被撞擊,微微向一側歪斜!
顧慎攥劍力度極大,拼命調整,重新斬下,但終究是耽誤了一剎。
這揮劍停頓的剎那…顧陸深抓住了生死危機之間的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向著雪潮的方向砸去,他顧不上自己這殘缺的軀殼,以及受損的精神,能否在余波后仍有留存,此刻直接向著轟鳴的精神海嘯撼擊而去!
“…轟!!!”
這席卷雪林的海嘯潮水,將顧陸深淹沒。
數千縷陣紋所組成的金縷玉衣,乃是褚靈遙隔陵園以精神掌控的縹緲之力,極盡輕盈靈動的同時,在沉重穩定這方面有所欠缺。
在遭遇劇烈的撞擊之后,這層“籠衣”不受控制地綻裂開來…先是一根金線迸開,緊接著便是數十根上百根金線一同炸裂。
“不好…”
顧慎三人心頭均是一沉。
只要這座無漏之籠,產生了一個缺口,那么這座必殺之局就宣告失敗了!
雪潮頃刻之間將三人淹沒。
上下四分,惟余莽莽。
極致的慘白之色中,忽然多出了一縷刺目的紫色,還夾雜著猩紅的血色…那層緊縛的金縷玉衣炸散開來,化為數千道流光,掠回顧慎的身前。
這些陣紋輝光,重新回到了顧慎的掌控之中,也就意味著…他與褚靈那本就不算穩定的精神鏈接,在此刻的雪潮精神沖擊之下,徹底斷開。
顧慎看到了一個極其凄慘的身影。
那身影斷去了手臂,雙腿,僅僅只剩下一具軀干,一顆頭顱,被風雪凌厲地吹拂,滿頭霜白發絲劈散垂落,像是一個稻草人。
只是…酒神座的神力,覆蓋在他的斷肢之處。
遠方的風雪之中,不斷有猩紅色彩涌來。
斷肢重生…是為神跡。
此刻,神跡便在顧陸深身上上演。
那支離破碎的軀殼,重新生出了手,生出了腳,跌落谷底的氣息,也迎來了反漲…朧月成型,撐開了一片極大的地界,伴隨著這片銀白色的雪海,蔓延擴散。
顧陸深擦拭著唇角的鮮血。
他什么都沒說。
因為剛剛的那場慘戰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氣,此刻的顧陸深,真正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他險些死在顧慎的劍下,全憑酒神座的神力,才挽回一條性命。
雪潮翻滾,遠方忽然傳來了“嗖”的細小物件掠行聲音。
只見一枚木質令牌,逆著雪潮,飛入顧陸深的掌心。
那是最后的李氏令牌,顧慎隱約看見,原先干凈無暇的牌面,似乎粘粘了一些新鮮的鮮血。
沒有外力幫助,李青穗小丫頭速度有限。
她還沒來得及逃出雪林,就被朧月領域籠罩在之內,而在這領域之中,顧陸深想要取回這枚令牌,是無比輕松的一件事情。
“看來…命運女神,還是站在我這邊的。”
顧陸深恢復了一口氣。
他輕聲笑了笑。
遠方雪潮之中,白袖和白小池的身影隱約浮現。
他不再猶豫,轉身向著雪林的最深處掠去!
沒有動手…是因為沒有必要了。
再與顧慎白小池白袖糾纏,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
顧陸深終于集齊了夢寐以求的五枚家主令牌,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火速前往內陵災境對應的“巨像遺跡”,開啟鎮壓那第三枚火種的大陣…然后攫取那無主的火種之力!
五枚令牌匯聚之時。
他甚至隱隱聽見了自己胸膛里那只“熾眼”的咆哮聲音。
那是久違了二十年的欲望和渴求。
終于…
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他付出了多少的隱忍,背負了多少的罵名,都不再重要了,要不了多久,天下盡呼他為“顧神座”,一將功成萬骨枯,先前的那些灰暗往事,都只會被這里的茫茫大雪所埋沒!
至于殺死這些人。
等他完成這一切,想要殺死這陵園中的任何一人,都只是彈指之間的事情。
顧陸深的身形拔地而起,化為一抹紫色長虹。
“…顧慎!小袖子!”
有人在喊顧慎和白袖的名字,是白小池,白氏家主逆著雪潮,正在尋找兩人的身影。
剛剛只差一些,就將顧陸深斬于劍下!
借著精神沖擊,顧陸深完成脫困…白小池最擔心的是這家伙陷入瘋狂,直接大開殺戒,見到顧慎安然無恙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氣。
緊接著,白袖也蹚出了磅礴的雪潮。
看起來,所有人都平安無事。
“顧陸深這是放棄追殺了?”
白小池皺起眉頭。
還沒來得及多想,一道金色輝光忽然沖天而起。
顧慎提著鐵劍追了出去。
雪潮之中。
白小池看著那年輕的黑衫身影,感覺自己似乎產生了錯覺…他好像看到了一片雪白的影子,粘粘在那些金色輝光之中。
不知為何,他想到了一年之前,自己看到的風瞳影像。
那是顧慎初至雪禁城的某個落雪夜晚。
他也是像今日這般,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影子。
一片,很熟悉的,能夠勾起照冥感應的白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