牯堡要塞。
大雪紛飛,寒風似刀。
閣樓里火光搖曳,一片溫暖。
“準將麾下…見到您非常榮幸。”
戴著黑色面具男人,坐在客椅之上,儀態端正,正襟危坐,他明明說著感謝話,字里行間卻聽不出絲毫感謝的意味…聲音在寬闊的閣樓會客室里回蕩,沙啞而有力,顯然是有備而來。
“應該是我榮幸才對…”
未等他說話,一道含笑聲音便就此打斷。
坐在男人對面的“準將麾下”,正叼著一根雪茄,翹著二郎腿,比起前者,他的語氣更加敷衍,更加聽不出榮幸的意味。
年輕準將伸手拍著座下大狗的腦袋,那條拉布拉多惡犬正伸著舌頭,嗤嗤嗤吐著熱氣,討好地不斷用鼻尖去拱主人的手掌。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樂乎。
“傳聞中三犬之首的‘天狗’…可不是誰都能見到的。”
林霖微微抬眼,對座男人臉上的那張漆黑面具,刻畫著一只犬牙交錯的“惡鬼”,這是一副相當陰森的刻繪,讓人看上一眼,就會心生陰翳。
鑄雪大公麾下的三位“得力干將”。
他們各自鎮守在北洲正翼的不同要塞,只有重大事件發生,他們才會離開駐守點…而這句話在此刻聽起來,就頗有些諷刺意味了。
林霖很清楚,天狗為什么會來找自己。
算了算時間,上次那兩位奉令前請自己離開牯堡的哨兵,應該也返回前進城,稟告成果了…其實所謂的“成果”根本就不需要稟告,鑄雪比誰都明白,派遣多少次哨兵都不可能將林霖請回前進城。
“三年又三年…”
天狗一字一句,聲音嚴厲道:“你應該回去一趟了。”
說完之后,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
“…這是鑄雪大人的原話。”
果然…是召自己回前進城。
從天狗的飛艇駛入牯堡要塞的第一秒起,林霖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頭疼,因為眼前的家伙可不像是先前的哨兵那么好糊弄。
平日里就喜歡欺負弱小的“牛牛”,此刻裝作看不見那條真正“惡犬”,只敢趴在自己身下舔手掌搖尾祈歡。
如果真要關門放狗。
自己的狗…可不是鑄雪的狗的對手。
“關于這件事情…我的回復,想必那兩位哨兵,應該傳遞得很清楚了。”林霖微笑問道:“我現在還不能離開牯堡要塞。”
天狗瞇起雙眼,身上一股無形的氣息緩緩波動蕩開。
那張惡鬼面具,仿佛活了過來!
一瞬間,面具上的獠牙竟是在徐徐生長,整張面容都在扭曲,舒展——
“嗚——”
拉布拉多惡犬感應到了危險,猛地起身,來到主人身后,齜牙咧嘴,喉嚨里發出惡狠狠的磨牙聲音,拴在脖上的那條能源鎖鏈噼里啪啦作響,繃地筆直,仿佛林霖一松手,它隨時就會竄出去。
好家伙…裝得還挺像。
林霖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愛犬的腦袋,以他對這家伙尿性的了解…如果在這時候松開繩索,現場的氛圍會變得非常尷尬。
“怎么…你想在這里對我動手,把我帶回前進城?”
林霖伸手拍下桌上的按鈕。
一束黯淡的光線從閣樓書架之中照射而來,將兩人囊括在內。
這是?
天狗微微皺眉。
“雖然要塞這邊環境惡劣,技術落后…但‘實時投影’這種東西還是有的,我只需要再按一下,閣樓內的影像就會傳到牯堡十三個中隊的隊長通訊器中。”林霖平靜道:“我可以保證,一分鐘內,你的飛艇會被轟得連渣都不剩。敢在牯堡內對我出手,甭管你是天狗,還是什么狗,就算是鑄雪親自來了,也沒有用。”
那張惡鬼面具下的眼神微微閃爍。
林霖看出了天狗的想法,這家伙似乎是在衡量…事實上作為正翼要塞駐守者之一,北洲要塞的防御手段,以及駐扎部署,天狗都相當了解。
這瘋子難道真要動手么?
下一刻。
面具扭曲的鬼容徐徐恢復如初。
拉布拉多惡犬滿背直立的汗毛也隨之落下。
“不要誤會,準將麾下。”
天狗輕聲道:“我只是替鑄雪大人傳一句話而已…我所做的事情,本質上與先前那兩位哨兵沒有區別。只不過,比起他們,我更能體現大公的態度。”
作為三犬之首的天狗,親自來到牯堡要塞。
這足以說明…
鑄雪大公在這件事情上,是嚴肅的。
“北洲面臨著許多麻煩。今時不同往日,相比于前線,您更應該出現在其他地方…牯堡要塞固然重要,但并不是只有您能鎮守。”天狗緩緩向前傾斜身子,龐大的壓迫感再度襲來。
拉布拉多惡犬重新回到劍拔弩張的警惕狀態,大顆大顆的口水開始下滴,實際上在觸碰到惡鬼面具的目光之后,它的思維就已經凝固了,連同整具身子,都變得僵硬。
天狗緩緩伸手。
黑色的袖子在閣樓內無風自動。
猶如溢散的火燼。
最終,冰冷的五根手指,落在了齜牙咧嘴的大狗腦袋之上。
戴著面具的男人聲音柔和,輕輕撫摸了兩下狗頭,道:“準將麾下,咬人的狗是不會叫的。”
直至天狗離開。
閣樓內的壓力仍然存在,壁爐火焰跳動,火苗都壓得極低。
那條“兇神惡煞”的拉布拉多惡犬,保持著進攻姿態,盯著早已合上的木門…然而半小時過去了,它的小腿還在止不住地打顫。
“慫貨。”
林霖冷笑一聲,罵道:“白吃那么多東西,連個屁都不敢放!”
大狗垂頭喪氣地嗷嗚了一聲。
不是它不敢上…而是敵人太強大。
林霖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責怪下去…他揉了揉眉心,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很確定,天狗并沒有動用超凡力量,身上卻散發出異常強大的“勢”…這是怎么做到的?
這次來訪,已是明顯動了真格。
前進城的召令越來越急切了。
他還能拖多久?
“啪嗒。”
“啪嗒。”
繁雜的思緒纏繞,閣樓的時鐘指向整點的那一刻,林霖腦海里憑空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聲音。
“零漆叁…”
他怔了怔。
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是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