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洞幽暗。
女孩的聲音甜得像蜜。
而此刻,這聲音在顧慎聽來…簡直就是惡魔的低語!
誰能想到,一個游蕩在江灘深夜,接連殺死近十個男人的連環殺人魔…會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
這是一位失控者,掌握超凡的高危存在!
一瞬間,顧慎額頭就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而就在他沉默的幾秒鐘內,身后之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而且變得幽怨起來。
“小顧醫生…你…不喜歡我嗎?”
顧慎用力極緩地深吸一口氣。
如果拒絕的話。
很有可能下一秒,她就會掏出一把剪刀,對著自己的脖子精準利落地斬過——
從側寫狀態中退出之后,顧慎的思維仍然保持了極度的冷靜,他微微低頭,努力觀察四周的環境。
窯洞內的世界幾乎是一片昏暗的,但通過掠入眼簾的光影細微變化,可以粗略地推斷出曲水此刻的姿勢。
她就貼在自己后背二十公分左右,這個距離有些太近了…隨時可以像側寫記憶中的那樣襲擊自己。
重要的是,如果她是胡大年檔案中的超凡者,那么她的超凡能力是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
克制著想要回頭的沖動,顧慎緩緩道:“曲水…你是個很好的姑娘…”
剛剛的思考得出的結論是——
不能拒絕。
如果拒絕,她就會暴走。
女孩的聲音明顯帶上了喜悅,“那你的意思是…”
“嗯。”
顧慎輕輕點了點頭,“正如你想的那樣…我喜歡你。”
感覺到身后女孩的情緒正在逐漸穩定,顧慎并沒有放輕松,相反,來到窯洞,側寫洞察江灘案真相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就高度緊繃起來。
手指已經捏住了袖內的銀色戒尺,熾火搖曳著將精神力輸入尺身。
大腦傳來刺痛。
白天已經劇烈地動用過一次真理之尺了,歇息了一整個下午,才勉強恢復到現在的狀態,走路都有些發飄,顧慎不知道自己能否連續動用兩次戒尺。
就算能夠成功再一次使用…效果很可能會降低。
顧慎心底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一次的真理之尺,自己應該無法具現太強的力量,持續的時間也會大大降低,想要反殺,就必須完美把握好時機。
自己只有一次機會,一旦失誤,下一個掛在窯洞石壁上的,可能就是自己。
他需要…了解對方的超凡能力。
“小顧醫生剛剛說…喜歡我?”
曲水的聲音里明顯帶上了歡喜,側影里倒映的女孩,雙手捂著臉,笑意盈盈,滿是嬌羞:“是真的嗎?”
精神穩定了么…顧慎瞇起雙眼,準備緩緩回頭。
他輕吸一口氣,勉強笑道:“當然是真的…你把我帶到這里,就是為了說這些話嗎?”
“…小顧哥哥,不要動哦。”
女孩換了稱呼,貼地更近了一些。
察覺到了自己的動作么…這句話讓顧慎渾身僵硬,準備回身的姿勢也一下子凝固住。
他默默捏著尺子。
“我就知道…帶你來這是對的。”曲水的聲音輕松而又歡快,她朝著窯洞石壁的里面,努了努下巴,“你看吶…我的爸爸就在這,他看著我們呢。”
爸爸?
顧慎驚呆了。
側寫世界里…這個女孩殺死的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我現在一個人住…我的父母已經不在了。”
他的思緒飛快運轉,試圖把時間線拼湊起來…這個女孩殺死了自己的父親,然后陸續在江灘尋找目標狩獵,死者全部都是成年男性,很可能都是以他父親為原型的。
可是,為什么會找到自己?
自己很明顯不屬于這種人…
望著石壁上的枯骨。
曲水聲音很輕地喃喃道:“媽媽走后,他還是天天酗酒,罵我是怪胎,禍害,喝完酒后用皮帶打我,想把我溺死在浴缸里…這些…我都不怪他的…”
“因為…我只剩下他了。”
女孩的雙手,環住了顧慎。
一股透體的涼意,涌上心頭,顧慎神情陡然變了,他被牢牢定在了原地。
這雙手力量大的驚人,而且還在緩慢加大,自己腰身仿佛都要被箍斷。
呼吸變得無比困難。
女孩望著尸骸,聲音已經不再是幽怨,重新帶上了歡快的笑意。
“后來我才想明白了…相愛之人注定會有離散,而我私心想要他永遠陪著我…就只有一個辦法。”
曲水踮起腳尖,在顧慎耳旁輕輕道:“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開了…怎么樣?”
“…呵…”
窯洞內的寂靜,持續了三秒才被打破。
顧慎笑了笑,呼吸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醒醒吧。”
少女滿臉惘然。
下一刻。
一縷熾烈的銀芒,在幽暗漆黑的窯洞內炸開!
戒尺迸發出一道暴怒的震響。
兩縷銀色光芒激蕩而出,撞在石壁之上,回蕩而出的那一刻徹底凝聚,化為兩柄細長箭鏃,裹挾著凜冽罡風,直接釘穿顧慎耳旁少女的顱骨。
箭鏃從雙眼刺入,從顱骨穿出。
那箍緊自己腰身的巨大力量,一瞬間被真理箭鏃的巨大沖擊力沖散,慣性緣故,顧慎踉蹌地前跌,堪堪扶住石壁,終于如愿以償地呼吸了一大口氣。
“啊啊啊——”
痛苦的尖嘯聲音在石壁間回蕩。
一直以來顧慎都沒有回頭看到曲水的真面目,為的就是穩住對方,不要打草驚蛇。
真理戒尺不發則已,一發務必斃命。
銀箭貫穿面門,想必即便是淬煉肉身的強攻系超凡者,也無法抵抗這種傷害。
背靠窯洞石壁的顧慎大口喘著粗氣…可看到現場的那一刻,他瞳孔收縮,神情瞬間陰沉下來。
少女雙手捂住面頰,兩柄銀色小箭貫穿整張面容,可那張面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扭曲的漆黑剪影。
“曲水”跪坐在地上,痛苦扭曲著身子,像是一條小蛇,漸漸的漸漸的,痛苦嚎叫的聲音越來越小…身影趴伏,融入地面,真的化為了一條小蛇,那兩柄凝聚的銀色小箭,也隨即啷當落地,“嗡”的一聲化為銀色碎屑,支離破碎。
自己射殺的,不是曲水本人。
而是一道影子。
“嗖”的一聲。
小蛇向著窯洞外鉆去,瞬間就消失無影無蹤。
但緊接著,一道裹滿悲傷,痛苦,憤怒的聲音在窯洞外響起。
“顧…慎…”
女孩握著剪刀,攔在唯一的出口,滿面鮮血和淚水潺潺而下,她一字一句顫聲道:“你…一直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