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滿京華第二百二十二章以攻為守,無可不言,,冠蓋滿京華5200()
第二百二十二章以攻為守,無可不言 送了趙媽媽到二門,陳瀾方才回轉,但心中卻是沉甸甸的。
宜興郡主讓趙媽媽帶話,晉王府的事情她沒法管,因為從今天開始,這位郡主又被留在了宮中西苑,就連張惠心的三朝回門也被改在了宮中。名義上是參贊御馬監親軍事宜,實質上是皇帝讓其遠離朝堂的紛爭,暫時作壁上觀。
而趙媽媽還透露,那位皇次子晉王林泰墉,據說竟然是在府中對晉王妃大發雷霆,撂下了自己絕對不管此事的話,意思是既不管到頭來韓國公府陽寧侯府如何,也不管朝廷是否會廢妃。如此態度,如何不讓人心寒?他若是都撂開了手,哪怕皇帝最初并不信這些,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之下,結果就很難預料了盡管厭惡晉王的薄情,可事情還得從他身上入手才行 她對杜微方說的那些話,并不是什么虛偽矯飾之詞,而是真真切切的肺腑之言。如果朱氏還是如同一開始那般對她心存利用,為了能達成自己所愿可以不管她的死活,那么,她在事到臨頭之際抽身而退,在天理人情上并沒有太大的負擔。然而,人心都是肉長的,眼看老太太褪去了那一層看似精明厲害的面紗,露出了內心深處的軟弱無助,眼看老太太如尋常祖母一般對她姐弟倆真心關切,甚至一股腦兒把那些財產都拿了出來,她又怎能明哲保身?
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而且,如今還沒到那種地步,并不是沒有辦法可想 帶著這一層體悟,她原本有些虛浮無力的腳步漸漸變得堅實有力,及至回到蓼香院,她更是已經完全收拾好了心情,帶著一貫的微微笑容進了正房。早就等在那里的綠萼連忙迎上前來,低聲說道:“三小姐,老太太打發了咱們出來,留著四少爺在里間說話。”
“知道了,你帶人在外頭守著。”
陳瀾向綠萼點了點頭,隨即就徑直進了東次間。果然,她就看到朱氏正攜陳衍坐在炕上。一見她進來,陳衍明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而朱氏則是眼睛稍稍瞇起,嘴唇緊緊抿著,那種凝重的勢頭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什么。
“老太太,趙媽媽是送口信來的。”陳瀾知道朱氏如今受慣了挫折,不至于如前兩次那般動輒病發,就一五一十地說道,“晉王府那位錢媽媽今天被五城兵馬司發現死在了東四牌樓的一處深井中,而傍晚,巡城御史于承恩便上書,說是錢氏之死大有蹊蹺,懇請派人詳查。”
“又死了?”
盡管朱氏居高位已久,如其他貴人那般早已習慣了漠視生死,但最近陸陸續續死的人卻著實太多了些,多得連她都覺得心悸。此時此刻,她擰緊眉頭沉思了一會,就淡淡地說:“也罷,早先也不是沒料到這個結局,只沒想到會這么快。你不要怪小四,他到底挺不住我的盤問,杜閣老對你們姐弟說的話,他都告訴我了。有你們兩個這樣的孫兒孫女,我已經知足了,我剛剛已經想好了,打算去請幾個宗族長輩,干脆把這家給分了。”
這樣破釜沉舟的舉動,陳瀾如何不明白這深意,見陳衍瞠目結舌,她便一個眼神止住了他,隨即到了炕前就著那張腳踏單膝跪了下來:“老太太是想讓親者痛,仇者快么?”
朱氏被陳瀾這話說得一愣,而陳衍則是本能地張了張口,最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時候,陳瀾才開口說道:“老太太,您想想,我和四弟沒了您這個長輩,縱使我有干娘,四弟有韓先生,可終究在別人看來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失了本家親族。而若是有事,干爹干娘難道就不是韓國公府張家的人?您沒了我和四弟,別說這些彈劾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三叔的手段,您難道還沒領受夠么?老太太,事情尚未到那個地步。而真到了那地步,豈是我們能夠輕而易舉撇清的?就是干娘那樣剛強厲害的人,如今還不是一樣被人陷在局中么?”
被陳瀾一連三個反問,朱氏頓時沉默了下來。親長在,不分家,這是長久以來的規矩,她若是急吼吼地分家,給人看了笑話不說,而且也會落下話柄,可這終究是她能想出的最好辦法。可若是沒了陳瀾和陳衍,徐夫人是自身難保,她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如果要那樣就能夠保住一對孫兒,能夠讓女兒女婿外孫女脫身出來,她也甘心了,要是到頭一場空…
陳衍看看朱氏,又看看陳瀾,突然開口問道:“姐,你是不是想出什么辦法了?”
見朱氏看著自己,眼神中流露出了希冀的光芒,陳瀾便開口說道:“辦法自然不是沒有。之前那會,咱們看不清別人那攻勢的方向和來路,所以一直都被動得緊,可至少現在這一波,咱們大略能夠明白那目的,自然也就可以應對反擊。宣府大同弊案的事,縱使再派人詳查,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可以擱下不論。但那么多人上書立儲君,難道幕后之人還能夠將他們一起統統滅口?只是這一層還在其次,如今要緊的是,不能讓淑妃和晉王丟卒保車。”
說到這里,陳瀾頓了一頓,又加重了語氣說:“錢氏莫名死了,晉王殿下若要歸罪晉王妃,就算王府官如先頭那個鄧典簿一樣都是別有用心,難道晉王往來的那么多清客幕僚,就沒一個人看出背后的深意?這些人和晉王殿下往來,絕不止圖自己的名聲,更多的是為了博一個未來天子師友的名分,我就不信他們全是鼠目寸光”
“好”朱氏重重點了點頭,“這一層你說得對,明著我的名義去探一探晉王妃,求取一件信物,也請她放寬心些。至于晉王往來最多的那些人,我立時讓鄭媽媽去打聽。”
“其實本該是韓國公府的人出面,但姑父韓國公位尊,剛剛趙媽媽說,已經有令讓他坐鎮步軍營不得擅離了,而世子又不是善言辭的人,讓爹娘摻和到這種事情里頭,反而會讓局面更錯綜復雜。陽寧侯府這邊,我這個女子也不好出面,所以…”陳瀾倏然轉過頭看著陳衍,微微一笑道,“那些清客幕僚之類的人物,這時候便要四弟你出面了。你是韓翰林的弟子,杜閣老的準女婿,雖年少,卻至少到得了他們跟前。”
“我?”
陳衍一下子呆住了。他這些時日比以往十幾年加在一塊都忙,天天累得七死八活,可那種充實感和倒頭就睡的踏實感卻是從來都不曾有過的。然而,被人寄予期望他習慣了,被人壓上這樣沉重的擔子,他卻還是開天辟地頭一次,少不得遲疑了起來。
“那些人少說也是大我三四倍,全都是老謀深算,我就怕萬一出錯…”
“四弟,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年紀,就該知道倘若是你出面,這出錯才是正當的”
看到陳衍瞪大了眼睛滿臉不解,陳瀾只覺得朱氏輕輕拉了自己一把,這才察覺到自己在腳踏上跪了好一陣子,旋即便支撐著炕沿起身,也顧不上酸疼的膝蓋,只上前輕輕摸了摸陳衍的腦袋:“你年紀小,所以我也不要你去和人家那些老夫子之類的名士辯論,只讓你裝作沖動的樣子尋上門去。那些人中間,總會有一兩個明事理的…對了,也不用一個個去找他們,挑一個他們的文會,最好是有那個之前挑唆晉王廢妃的鄧典簿在時,你直接找上門去。至于說什么,回頭我對你說。”
朱氏已經是聽得連點頭都忘了,見陳衍亦是目瞪口呆,她不禁寵溺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又笑道:“你姐姐這主意不錯,你年紀小,在這種事情上頭,就是皇上也絕不會怪罪于你。皇上能一直敬重膝下并無子女的皇后,必定最討厭那些挑撥夫妻人倫的家伙”
“至于老太太所說的晉王妃信物…我想問老太太一聲,咱們府里和淑妃娘娘的娘家可有什么往來么?”
“自然是有,她家里不曾封爵,但早年她那公公是內閣大學士,算是京都有名的書香門第。如今她母親尚在,封的是一品夫人,只很少見客,但常常去護國寺禮佛。”
“如果能打聽到她禮佛的日子,那我倒是可以在護國寺候一候…如今之際,只有讓他們知道,這算計的不單單是咱們,還有淑妃和晉王那一對母子。”
陳瀾眼神閃爍,隨即輕輕嘆了一口氣。如今想來,一切的因緣都始自護國寺,沒想到如今的她又要往那兒去么?
驅除了腦海中的雜亂思緒,見陳衍滿臉崇敬地看著她,就差沒雙掌合十驚嘆了,她不禁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這才淡淡地說:“至于那些上書的人,老太太既然說當年承過咱們家的恩,想來也有的是把柄在咱們家手上的。興許查不出是誰指使的他們,但總比一絲線索都沒有的好。至于其他的…小四,演好你的沖動弟弟之后,你去見一見你楊大哥。”
這會兒,不但陳衍吃了一驚,就連朱氏也瞧了過來,面對這四道目光,陳瀾輕輕低下了頭,隨即淡淡地說:“賜婚之前,和咱們府里有關的那些風波都已經過去了,別人瞧著自然不會說什么,但如今之際,與其讓流言蜚語先到了他耳里,還不如先讓他心中有數。畢竟,他是我未來的丈夫,老太太將來的孫女婿,小四將來的姐夫,家中之事無可不對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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