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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你們兩個都沒救了

  滿頭亂發的薩什人伸手就去拔槍。他一邊往后退,一邊在口中喃喃低語,但曲奕空如影隨形,只往前一步,就把指節敲在他喉嚨上。

  她動作很輕,像是在敲門,他卻當場失語,只能發出哽咽的嗬嗬聲。

  跟著她抬起右手,拍在他肩上,明明她從肘到肩都沒怎么動,他卻直接脫了臼,手臂無力地垂下,槍也墜落在地。他一邊咳血,一邊往門口踉蹌后退,被門檻給絆倒了,怎么也沒辦法爬起來。

  光頭的表情最初還是暴怒,然后轉為驚駭。眼看曲奕空還要上前,他一腳踹翻桌子,連鍋帶湯都向前打翻。曲奕空見狀往后退了一步。跟著他就伸手去抓寧永學,還一把將寧永學剛吹涼的湯碗給打飛了。

  寧永學一動不動,靠在墻上就等著她來救命。

  “嘖,”曲奕空輕輕咋舌,“等下有你好看的。”

  她提起切肉刀一拋,這東西立刻命中光頭的肩膀,卡入關節,切斷肌腱。他的右臂直接廢了,往寧永學脖子攥去的手無力垂下。

  他發聲怒罵,侮辱性詞匯剛用了一半,曲奕空已經欺身上前,側身一掌往上撩起,直中下頜。她打得紋身男呼吸一梗,眼睛一翻,當場就往下栽倒,癱軟在地,兩條腿不停抽搐。

  她轉身回去,踢開地上的手槍,跟著站在滿頭亂發的薩什人面前,抬腳踩在他左手上。

  “我、我、我......”

  “他這是在說什么?”曲奕空側臉問寧永學。

  寧永學想了想怎么解釋。“我想,他是在說......”

  “算了。”曲奕空打斷他的發言,“我不想聽臟話,現在你教我一句話,我也只學這一句。”

  寧永學實在猜不出來她想學哪句。

  “什么話?”他問。

  “我,中都人,聽不懂你們的語言。”曲奕空說得簡潔有力,曲陽在旁邊聽得眉頭直擰。為了和薩什人交流,曲陽可能付出了很多努力,沒想到他們的大小姐竟然這么直接,好似打算一句話走遍全世界。

  寧永學教了,于是曲奕空也真的學了。她用非常刻板的語調對地上這人念了一遍,對方立刻受到她極具個人風格的精神震懾,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見她轉身離開,不打算追究太多,他才踉踉蹌蹌地起來,拖著昏死過去的光頭走遠了。

  “湯。”曲奕空把她放在箱子上的碗拿過來,放到寧永學手里,“我喝了一半,還有一半,你湊活著喝了吧。”

  ......

  童年時住過的屋子是不能待了,不然肯定還會遇到更多麻煩。寧永學沒什么留戀,也沒什么感想,收拾好行李就上了摩托。他載著曲奕空駛過一條不短的石路,驅車上了一處高地,前往森林邊緣的塔樓。

  她依舊側著身,依舊抱著胳膊,依舊斜靠在他背上,不言不語,倒是很有她自己的風格。

  從這里往上看,巨樹幾乎就是城墻,把森林和村落分隔兩邊。深色的樹干旁積著一堆堆雪,空氣中可以嗅到一種遠離人煙的寂寥。

  諾沃契爾卡斯克的森林是屬于野獸的土地,可以賣出高價的動物尸骨和皮毛都在里面安然沉睡,過去想要深入捕獵的人們,如今也都孤零零躺在里面,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村民們都敬畏這里,往日也只有老安東會帶著他們倆來捕獵。

  當然,他表妹心里肯定是不懂敬畏和恐懼的。她經常來塔樓附近亂晃,至少在森林邊緣搭了三間樹屋當她的秘密基地,而且還只是寧永學知道的一部分。

  積雪從他倆面前一座斷崖灑下,寧永學朝上看了眼,跟著停下摩托,拴好鐵鏈,背好登山包。他帶曲奕空找到那條沒怎么變的登崖捷徑,和她一起攀上去。

  這附近地勢很崎嶇,不過這個斷崖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地標了。

  他倆順著幽暗的密林前行,遒勁的深色古樹組成一道道回廊,因為常年不見人煙顯得格外寂靜。地上除了積雪就是樹枝,踩著咔嚓作響,襯得四下里更加幽寂。

  他揮著斧頭劈開攔路的樹枝,踩著以前搬過來的石頭跨過山澗小溪,然后又穿過幾道灌木叢,最終來到被巨樹遮掩的古代塔樓。

  或者說,守護者所謂的密室。

  見曲奕空還是很茫然,寧永學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了一步,一座佇立在一小片空地里的高塔立刻出現在她眼前。塔樓四面都雕刻著神秘的符文,畫著圖畫。

  當年吸引他表妹一次次來這里的,不止是因為這些神秘的圖畫,也是因為除了寧永學能在遠方看到,其他人都得走到跟前才能意識到它存在。

  她就是喜歡秘密基地,越秘密越好。

  “好夸張啊。”曲奕空抬頭張望,“這是陰影的符號吧。我記得老家的書里說,他們最后一代在上上個朝代就滅亡了。”

  “有個古老的東西跟我說,這地方有他們的密室。”寧永學道。

  “確實有記載說他們后面有什么東西,不過沒人見過,有空也帶我去見那東西一面吧,我想隨便聊聊。所以我們要怎么進去?”她好像一點也不奇怪他的見識,也可能是因為第二史就滅絕的道途比這令人驚訝多了。

  “我也在想。”寧永學說,“先繞著走走吧,看看有什么足跡或者遺留的信息。我表妹以前經常來這地方。”

  “你表妹真的沒問題嗎?如果她還活著,那她多半是接觸過道途了。現在難道是在森林里殘害小動物?”

  “可能沒問題吧。她從小就挺天才,雖然行為異常,但是總能把握好度。”

  “是嗎......”

  曲奕空的目光越過塔樓,在周圍的森森樹木中環顧。可能是直覺認為這森林和塔樓不太對勁,她沒放開手,牽著這么一只漂亮的手在遺跡里探詢未知,倒是比單純的尋找恐怖多了點愉快感。而且她也足夠可靠,用不著擔憂另一邊出事,然后互相拖后腿。

  “對了,”寧永學又說,“你真就只學那一句了?”

  “我不想了解我沒興趣的東西,”曲奕空還是說得很直白,風格一如既往,“我只要說這一句話就夠我用了。”

  “在你打了人之后說自己聽不懂別人在說啥?”

  “暫時想不到其它場景。”她說得很認真。

  “你還真是惡劣。”寧永學問。

  曲奕空放開他的手,跳到一個齊膝高的石臺上,然后她轉過身來,一個腦瓜崩打在他腦門上。

  “啊!”

  “我還沒說你靠墻上等我救命的惡劣行為呢,寧永學,你好意思裝弱小無辜嗎?”

  他捂住腦門。“當時湯灑了,我很失落。”

  “你只是習慣性的犯病而已。”曲奕空轉過身,把手塞進兜里,盯著腳下的石臺看了一陣。“那邊的窟窿是本來就有的嗎?”

  寧永學也爬上石臺,在許多松動的方形石板上看到一系列古老的符號——和小時候的印象相比,它們的行列分布有很大變化,從痕跡來看,是有人挪動了它們的位置,一個地下通路也因此打開。黑乎乎的洞中似乎有石頭的輪廓,一道曲折的樓梯往底下延伸出去。

  “本來不是這樣的。”寧永學說,“這些符號的位置變了,也沒有這個洞口。”

  “你表妹怎么回事?”曲奕空問,“這地方除了她沒人能干這事了吧。”

  “我也不知道,但她只是隔三差五就來這地方一趟而已。”

  “在你走之后碰巧成功了?”

  “我不覺得她懂這些符號的意義。”

  “直覺?”曲奕空又問。

  “可能是吧。”

  “你們一家人都很有問題啊。”曲奕空感嘆說。

  “我們一家人都沒有血緣關系。”

  “所以是你的監護人找到兩個很有問題的人放在了一起吧?那他問題肯定也不小。”

  寧永學點頭同意,然后跟她一起順著石頭臺階往下走,深入塔樓地下。他們倆摸黑走了不知道多久,總覺得已經有百米深了。

  然后,他倆在樓梯底部找到了一盞燈籠,——和當時林地泛舟時那盞油燈完全一樣。

  曲奕空伸手一碰,盞燈就直接亮了,但寧永學怎么碰都沒反應,唯一的解釋就是窮卑者和這東西有沖突。

  點著之后,它擴散出一圈橙色光暈,一個紙條貼在燈盞上面,赫然寫著:“秘密遺跡的古代手電筒二號。”

  寧永學給曲奕空念了意思。

  “所以確實是你表妹干的。”她說,“這紙條倒是很有童心,繼續往前走吧。”

  曲奕空提起燈盞,寧永學穩住腳步,和她一起往前走。碎石在腳下破裂,墻壁也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他很快就看到一扇沒有任何腐朽痕跡的木門,門框頂上貼著張紙:“秘密遺跡的入口迷宮!”

  “還加了個感嘆號......”曲奕空有些無言。

  “上面說是‘秘密遺跡的入口迷宮’。”寧永學說。

  “正常來說,有人會在留給后人的密室里放迷宮嗎?”

  “我覺得不會。”

  寧永學推開門,看到一堆書從地上直堆到天花板,擋住了墻壁,堆成一個曲折的小回廊,中間只能勉強容納一個人通過。說是迷宮,其實也只是在狹窄的正方形房間里堆出了兩個隔斷而已。

  問題是,這里的書都是寶貴的古代典籍。

  “這些書是從圖書室里抽出來的吧。”曲奕空說。“要是我小時候敢干這事,我爺爺一定會把我掛在樹上。”

  “你小時候看著其實挺乖,就是人有點別扭。”

  “少說廢話。”她呵斥道,伸手抽出一個卷起來的紙條,把兩邊撫平,“看起來是她留給你的?應該寫了什么重要信息吧。”

  “我看看。”寧永學把臉湊過來,跟著把紙條上的字跡念成中都話,一詞一頓,“‘禁止大哥私自拆遷我一磚一瓦搭建的秘密迷宮’。”

  曲奕空噗一聲笑了出來。“我忍不住了。”她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們兩個都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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