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有些莫名其妙,“青鸞使者,你為何要我在家里睡覺?”
青鸞嘆道:“你不在家待著,反而到處亂跑,讓本欽差找都找不到,本欽差又該如何在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降臨到你家?
先當眾宣布圣旨,再馱著你繞城飛兩圈,好教你的家鄉父老都知曉你如今有了大前程。
此乃披紅掛彩、跨馬游街。
你也算西蜀的宰衡了,難道這種禮制都不明白?”
小羽嘴角微微抽搐,道:“不必了,我在西蜀已經夠威風,只嫌不能更加低調。”
青鸞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叫,道:“這是禮制,是規矩!不是專門為你一人準備的。
神鳥宣旨,白日飛升。
既是在替你們夸耀榮譽,也能彰顯我上邦的威儀與神圣。”
小羽訕訕道:“上邦之威儀,早已深入西蜀百姓之心。
神鳥大人,你還是直接宣旨吧,我立了什么功,有什么封賞?”
青鸞眸中閃爍好奇之色,問道:“你真的不需要等到天亮,讓本欽差從大日中飛出來,碧天空降、神光揮灑、耀眼全城?
我若翅膀舒展,尾翼打開,能有十五丈長。
沐浴在陽光下,宛若一片九彩仙云,能讓全城人看到。
我縱聲清啼,鳳鳴響徹百里。
不久的將來,必定在西沙域留下‘鳳鳴迎祥’的佳話。
說到底,‘騎鸞入朝’本就是最重要的一項恩賞呢!
從外邦入我天朝的賢臣良將,往往也視此恩賞為畢生最高榮耀。”
——不愧是天朝上邦,玩得真花!
不過,大秦對外邦的“賢臣良將”如此禮待。
跟大秦對待外邦的風格,差別巨大呀!
對待外邦,瘋狂掠奪道苗,還挖掘別人的龍脈,壞事做絕,冷酷狠辣。
對待外邦的賢才,竟專門準備了一套“騎鸞入朝”的禮儀也不曉得我如今遇到的禮儀算第幾等。
小羽心中盤算,面上露出驚訝之色,問道:“這幾萬里路,神鳥大人會一直馱著我抵達咸陽?還是出了西蜀,就讓我自己下來走?”
“本欽差本來就是來接你入朝的,不送你抵達咸陽城,如何向太后交任務?”青鸞道。
接著祂又道:“不過本欽差速度快,飛得高。你若要‘跨馬游街’,只能在迎祥府。等飛到天上,一日萬里,下面的人啥也看不見。”
小羽尬笑道:“不用了,我在迎祥府連個固定住處都沒有。
能讓我乘坐神鳥進入咸陽,已經是莫大的榮耀與恩賞。”
青鸞紫色眼睛閃爍一下,道:“本欽差聽說你是西蜀的宰衡,還差點兼任流沙域數十國的‘大宰衡’。
如此位高權重、得享尊榮,都沒準備一棟像樣的‘宰衡府’?
不瞞你說,本欽差還打算找你要點人事費呢!
畢竟,‘騎鸞入朝’雖是我大秦禮制,費力氣馱你的卻是咱。
咱也不多要,十來斤千年老參、幾包萬年靈芝,飽個肚子就成了。
如果你要咱帶著你多繞兩圈,多叫幾聲,自然得加錢!”
小羽呆了呆,才喃喃道:“本宰衡為官清廉,一文錢的家私都沒攢下來。”
青鸞玫紫色的眼眸中,快速閃過貪婪之色,道:“你為官年淺,沒攢下多少家私也能理解,但你斬殺魔蛟,奪取了一顆龍珠.”
——曹!你是青鸞,是神鳥啊,怎么能如此市儈、如此貪婪?!
小羽強笑道:“欽差大人,不瞞您說,我正準備走水路去大秦呢!
我其實也能飛。
可我如今得罪了幾位妖神,飛在天上太不安全,還是地下水脈更穩妥。”
她的龍珠甚至不打算給黑金剛和小強。
哪怕她之前跟小強開過玩笑,說挖到龍珠送給它吃。
龍珠不同于別的妖丹,她自己就能變成真龍,龍珠可以拿來直接用。
不是黑龍小羽自己吸收,是用來補充戰斗損耗,如同一顆超級充電寶。
若遭受重創,還能汲取“龍元力”修復龍軀,如同超級補血包。
無論當成充電寶,還是補血包,只要是黑龍小羽使用,都安全沒副作用。
這種在關鍵時刻用來保命的寶貝,送給小強吃,完全是浪費。
當成人事費送出去?
更加不可能!
她寧愿靠兩條腿,步行去大秦。
青鸞道:“你實力雖強,可終究是一介凡人,哪能和本欽差比?
你飛在天上容易被妖神抓住,本欽差當著他們的面帶你走,他們都攔不住。
咱一旦啟動,開始飛行,他們完全追不上!”
“這”小羽糾結片刻,還是坦言道:“我雖宰了幾頭妖精,獵取幾枚妖丹,但家里開銷也大。如今真的是宦囊羞澀,坐不起神鳥呀!”
青鸞眼中閃過不悅之色,道:“本欽差萬里迢迢來一趟西蜀,要你一點人事費,不應該嗎?
縱然是你們西蜀的欽差,入誰家宣旨,走了幾百里,一頓飽飯總該管吧?”
趙城隍低著腦袋,輕輕咳嗽兩聲。
等小羽偏頭看過去,他才當著青鸞的面,小聲道:“可以找清河侯,讓他出面,到迎祥府各家各戶湊點神藥仙草。
能供奉上邦的欽差大人,對他們也算值得夸耀的榮譽。”
小羽不置可否,只問道:“欽差大人,能否先將圣旨給我?
讓我瞧瞧太后賞賜了什么好東西,或許能勻一兩件送給大人當差旅費。”
青鸞猶豫了一會兒,低下頭,用喙子在翅根部啄了一下。
就見翅根處青光一閃,一個木盒被祂叼在嘴里。
木盒有三尺長,文具盒那么寬。
青鸞直接一甩頭,將木盒扔到小羽懷里,“你自己看吧。”
小羽也不墨跡,將正面的木板抽出來,露出里面一卷黑色的帛書。
不是電視上卷軸一樣的圣旨,只是一片帛書。
黑色的錦緞,用朱砂書寫的篆文:“奉天承運,太后詔曰:朕聞西沙之地,久蒙妖魔肆虐,黎庶惶惶,社稷不安。
幸有藩國之‘宰衡’羽鳳仙,秉雷霆之勢,運帷幄之策“
好大一堆的廢話,只說了一件事:羽宰衡滅妖神、除妖患的事兒,西方都護府已經知曉,并為她請功,大秦朝廷決定嘉獎她。
至于具體的恩賞.
“著即騎鸞赴京,入甘泉宮候旨聽用。朕當親試爾才,量才授職,必使鯤鵬展翅,不負棟梁之器。”
說得冠冕堂皇,可啥實質的好處也沒確定下來。
能確定的只有兩樣,騎鸞入朝,面見太后。
“原來是西域都護府為我表功.”小羽收好圣旨,問道:“東方朔大人從天庭回來了?”
“沒有,是都護府長吏遵循舊例,向朝廷通報了你在西沙域的滅妖行動。
然后御史中丞張濤張大人,上奏朝廷,請太后封賞你。”青鸞道。
“可圣旨上并無明確的封賞,只說讓我入朝見太后。”小羽疑惑道。
青鸞叫道:“羽大人,羽仙子,別怪本欽差市儈,你一點人事費都不肯給,只在這兒問東問西,還盡打探朝中之秘吾乃欽差耶!”
——欽差萬里迢迢過來,都不給幾根萬年人參潤潤喉嚨,就在這兒瞎打聽!
小羽心里罵祂“扁毛畜生”,面上作揖道歉,道:“欽差大人,人事費是應該的,可你也忒急了些。
我如今‘騎鸞入朝’已成定局。
將來咱們要同殿為官呢!
以趙太后之圣明雅量,肯定會賜我大量官爵和珍寶。
這樣,等賞賜下來,我任憑欽差大人從中挑選幾樣,如何?”
青鸞不太愿意。
騎鸞入朝的確是大禮儀,可最終太后賞賜她什么,真沒個定數。
小羽見祂遲疑不答,抱著盒子一拱手,道:“欽差大人你且先行,我這就從水路趕往大秦。”
青鸞立即叫道:“你得騎鸞入朝。”
“我窮酸沙蠻子,騎不起呀!”
青鸞略帶嫌棄地說:“你就按趙城隍所言,讓迎祥府大戶人家湊一湊。”
“迎祥府也窮,十來斤靈藥仙草,要湊大半個月呢!
可我們豈能為了這種小事,叫太后久等?
我還是立即走水路劃算。”小羽作勢要往黑龍河去。
“也罷,你且隨我入朝,等太后的恩賞下來,你讓我挑兩樣。”
青鸞使者此時已是滿腹怨氣。
不像個神鳥,倒像個被搶走母雞的大公雞。
小羽問道:“我現在就到你背上?”
青鸞使者高叫道:“連人事費都沒有,你還想咋滴,想游街、想留下‘鳳鳴迎祥’的傳說?宰衡大人,您得拿出些宰衡的氣量來!”
嘴里叫著“宰衡大人”,也稱呼“您”,可祂清越的鳳鳴聲中,帶著淡卻明顯的嘲諷。
“不游街,不鳳鳴迎祥,我馬上跟你走。”
小羽回過頭,再次確認道:“趙城隍,龍宮水府現世后,可有‘有緣人’進入其中?”
趙城隍搖頭道:“一個也無,而且水府已經重新沉入深淵。”
小羽這次回歸迎祥府,等待龍宮水府事件結束,才是最初的目的。
薊河水府回到天河渦眼,黑金剛他們才算重新恢復安寧。
“過幾天,等白龍王從南方歸來,你替我跟他打聲招呼。
唉,我本來跟他約好,離開時去‘白龍宮’坐一會兒。
如今他還沒回來,我卻要騎鸞入朝。
你告訴他,過兩年我會回西蜀探望他,也請他照顧一下王家的薛翠兒,幫她弄個水府。”
除了玄龜河神,白龍王也叫了幾位“黑龍河龍王”,率大部隊遠征魔蛟宮。
人多勢眾,來回折騰很麻煩,這會兒還在返程的路上。
叮囑了趙城隍,小羽便輕輕一躍,飄到青鸞后背上,盤膝做好。
“”沒拿到人事費,青鸞閉上嘴巴,一聲不吭,默默轉身就往東邊飛。
速度的確很快,倏忽間,就消失在趙城隍艷羨的目光中。
“趙刻,趙城隍”
目送羽宰衡騎鸞東去,趙城隍緩緩飄落地面,沉入地下,正要返回城隍福地,身后忽然傳來隱約的呼喚。
他疑惑回頭,便看到昏暗鬼道的深處,走出來兩個龐大的黑影,一個長著牛的腦袋,一個是馬的頭顱,都有兩丈高,身寬超過一丈,壓迫力十足。
“可是陰曹司的牛頭馬面二將軍?”趙城隍都沒有行禮,神色平靜中帶著些疑惑。
牛頭眼神莫名地盯著他,輕聲問道:“趙刻,羽鳳仙可是走了?”
趙城隍有些生氣,這牛頭太無禮,直接稱呼他名字,而且見了他都沒作揖鞠躬。
“你們沒看到?”
“羽鳳仙那煞星走了。”牛頭偏頭對馬面道。
馬面忽然大怒,道:“羽鳳仙可惡,都不等我們兄弟找她,她倒是先掛印離開了西蜀。”
趙城隍越發疑惑,問道:“你們找她做什么?”
牛頭用更加詭異的眼神看著他,“羽鳳仙送了一份申飭胡總判的文書到陰曹司,還讓咱們一定當面給她個交代。
現在咱兄弟來了,來給她個交代。”
趙城隍道:“可她剛剛走了。”
“嗯,她走了,你也該跟我們走了。”牛頭咧嘴一笑,從腰間取下鎖鏈。
趙城隍面色一變,“你們是什么意思?”
馬面喝道:“羽鳳仙的申飭文書,直接送到了閻王爺跟前。
閻王閱后大驚繼而大怒,胡總判吃了掛落,西沙域的張判官被免職。
現在針對西沙域的大清查已經開啟,你說咱們找你干什么?”
趙城隍轉身就往城隍福地跑,一邊跑一邊大罵道:“羽鳳仙在時,你們不敢露頭,現在她前腳剛走,你們就拿老子開刀,真當老子是軟柿子?”
“嗖”
鐵索丟出,如同一束黑色的閃電,幾乎在瞬間命中已經化為一束黃光的府城隍。
是馬面!
馬面應該是早防著他跑路,出手很及時,也十分迅疾。
“嘩啦啦”馬面再使勁一扯,便將趙城隍重重摔在地上。
他再沒法土遁,體內神力和神道符箓完全失去控制,仿佛不再屬于他。
很顯然,作為地府派來“嚴打”的專事,他們十分克制陰司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