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廠領導保證再次整改后,郭拙誠帶著朱彩虹朝燈泡廠而去。品書網 畢竟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先讓這個工廠生存一段時間,將來再關閉吧。
馬驛鎮的三個所謂的“大廠”命運都很凄慘,但最慘的自然是燈泡廠:食品廠做出的食品能吃,賣不動自己可以吃,可以鎮里當福利發下去,發給全鎮的干部職工,如果這么做聽到的絕對是贊揚聲。
就是要死不活的農機廠造不了農機,但能修農機,農忙時節農民也是很歡迎的。
可燈泡廠呢,現在農村都沒有普及電,只有鎮上的家庭才用電,市場很小。最主要的是燈泡廠生產的白熾燈泡質量很差,價格雖然很低,功率小的燈泡才幾分錢一個,功率大的也不過一毛多錢,可是沒有人買。
一年到頭整個馬驛鎮能用上五十元的燈泡就不錯了,遠遠不夠一個工人的年工資。
雖然產品大部分銷往縣城和周圍的城鎮,但再求爺爺告奶奶也無法讓普通家庭多買,隨便組織幾天的生產就能滿足一個城鎮的需要,而且海沭地區還有一個更大的燈泡廠,幾乎將長河縣周邊的市場全部覆蓋。
所以,郭拙誠一上臺,就立即下令燈泡廠徹底停工,安排廠里的工人都去當了鎮里的環衛工人,從廠長到職工都扛著掃帚到街道上打掃衛生,只留下幾個看守房子的人。
所有的人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敢觸郭拙誠的眉頭,雖然干部職工,特別是廠領導很不愿意這樣“丟人現眼”,但還是萬般無奈地上街了。
這樣一來,倒是有了一個好處,那些來是環衛工人的人嚇怕了,以這些人會來搶他們的飯碗,他們一邊嘀嘀咕咕埋怨,一邊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打掃著街道,全力以赴跟燈泡廠的工人比賽誰掃的干凈掃的好,以至于馬驛鎮出現了歷史上難以一見的整潔,讓馬驛鎮的人和路過馬驛鎮的人都驚訝不已:啥時候一個小鎮也有這么講衛生了?
走在干凈的街道上,郭拙誠心里笑道:“還是要引入競爭機制啊,就這么整一下,衛生情況就大有轉變。”
見郭拙誠眼睛在街上掃描,同來的朱彩虹笑道:“郭書記,你一來,環衛工人都好認真了。以前這里真的難以下腳,太臟。大家都在夸你有事呢。”
一路上都有人敬畏地跟他們打著招呼,讓朱彩虹這個小妞激動得臉通紅通紅的,看向郭拙誠的目光要多柔情就有多柔情。
到了燈泡廠,守門的人迅速而慌亂地從里面迎出來,挺胸收腹立正敬禮:現在守門的比廠長還讓人尊敬,這個職位堅決不能丟。不認真,不敢啊。
可惜他沒穿軍裝,也沒穿公安制服,讓郭拙誠心里感到怪怪的。
他回了一聲辛苦了之后,問道:“野蘋果收購有多少了?”
守門的很準確地回答道:“報告書記,一共收了三萬五千四百斤。”
郭拙誠點了點頭,又問道:“有多少爛的?”
守門的人馬上說道:“沒有一個爛的。他們送來的時候,我們一個個地清了一遍。都攤平放在車間的地上,下面都鋪了稻草,堆的也不高,不會壓壞。”
郭拙誠說道:“謝謝你們。”
守門的人聽了這四個字,整張臉立即笑成了一朵菊花,連忙說道:“不辛苦,不辛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出于主人翁心里,守門的忍不住說道,“郭書記,這東西做什么用?沒人吃啊,比蔬菜都收的貴,這不虧嗎?三萬多斤,可是一千八百元哦。依我看,二分錢一斤就可以了,反正現在是農閑,勞動力在家里閑著是閑著,保證能收購到。五分錢,相當于我們生產的一個燈泡了。”
郭拙誠笑道:“不行。這么好的東西怎么能跟蔬菜比?價格高,人們才會重視,積極性才會高,大家也才會認真保護它。如果價格太低了,就沒有人上山去采摘,運輸的時候也沒有人留心。”
守門的人也是一個不開竅的人,見郭拙誠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道,又問道:“郭書記,這東西到底有什么用?”
郭拙誠開玩笑道:“不是馬上要過年了嗎?你們有過年物資沒有?”
“啊——”守門的人大驚,問道,“把它們作過年物資給我們?不行!不行!我們不要!不,沒有人會要它們。”
旁邊的朱彩虹也不知道郭拙誠買它們干什么,眼睛更加盯在他臉上,等待他的答案。
郭拙誠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道:“別怕。你們就是想要,我也不會給呢。我這是要運出去,給你們換過年物資回來。”
守門的哪里會相信?朱彩虹也一千個不相信。
郭拙誠一邊往里面走,一邊說道:“我不但要拿它們換大家的過年物資,還要拿它們換設備回來。讓你們燈泡廠成馬驛鎮效益最好的工廠,讓現在嘲笑你們的人都閉嘴,都羨慕你們。”
“嘿嘿,那敢情好。可是,這…這…”守門人不敢再繼續否定,而是跑上前將車間大門打開,讓郭拙誠他們進去。
看著滿車間紅燦燦的野蘋果,聞著沁人心脾的香味,郭拙誠差點留出口水,如果不是知道這玩意實在太難吃,他真想拿幾個大嚼起來。
從野蘋果擺放的樣子,郭拙誠就能看出大家都上心了,不但是負責收購的吳放軍兄弟還是負責存放的倉庫管理員,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做好這件事。
一月二十五rì是1979年的臘八節,宣傳委員彭和文過來請郭拙誠下班后到他家去吃臘八粥。
馬修德被抓后,作馬修德的跟班彭和文立即轉變了立場,在第一時間內向郭拙誠表了忠心。而那個組織委員張彤彤直到郭拙誠答應幫她家報銷醫藥費,以前馬修德送給她的錢作鎮里對她家的困難補助,她才慢慢投靠過來。
如果是年輕氣盛的人,肯定會接納立場更堅定的張彤彤,對彭和文這種看風使舵的墻頭草不屑一顧,但郭拙誠兩世人,他不會那么淺薄。
因他知道彭和文這種人還是有點小聰明的,比鎮里大多數人有主意,而且他的這種墻頭草性格對他郭拙誠的影響并不大。郭拙誠自信有能力將彭和文控制得死死的,讓他將來沒有做墻頭草的機會。因郭拙誠自認這輩子沒有倒霉的時候,就算倒霉也不是一個小小的彭和文能陷害的,也不是他能投井下石的。
他現在最急需的是人才,最急需的就是有能力幫他一起前進的人,幫他一起改變馬驛鎮現狀的人。既然如此,他什么不用彭和文?用他這個有點聰明、機靈的墻頭草完全沒有風險、只有收益。
對于彭和文這種有污點的人,只要不嚴肅追究他以前的事,他就會成郭拙誠這個新主人的一條狗。只要讓他知道他的主子會一路升上去,他就會變得忠心耿耿,如果還能畫一個餡餅給他,他都有可能新主人赴湯蹈火。
果然不出乎郭拙誠的預想,現在的彭和文比所有鎮領導都貼心,只要他認對郭拙誠有利的,他就自動去做了。就是副書記馬貴博,只要他做出或說出對郭拙誠不利的行動或話語,彭和文都敢面對面地頂撞。
馬貴博這個老家伙自恃在整倒馬修德的行動中有功,自恃自己資格老,身上沒有任何污點而把腦袋昂得高高的,除了在郭拙誠面前稍微老實一點外,在其他人面前完全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
在他想來馬驛鎮鎮長的位置非他莫屬,現在上級讓郭拙誠黨政一把抓,只是臨時的,只是了高郭拙誠的威信。等緩過一段時間,等馬修德正式判了刑,或者被槍斃了,上級肯定會重新安排一個鎮長。了表現自己,他一反過去的常態,不再做過去的老好人,而是開始在其他人面前指手劃腳,開始頻頻發號施令以顯示他的存在。不是今天批評這個就是明天批評那個,特別是在那些直接歸鎮長管的部門,他更是當仁不讓地插手。
因知識的局限,因思想的老化,他的言行自然跟郭拙誠這個年輕人,這個有兩世經驗的人相沖突,往往郭拙誠的話剛剛傳達到下面,馬貴博就把它的意思改變了。
比如三個工廠,馬貴博認這是將來歸于鎮長管的,在人選方面,在經營方面都要插手,但被郭拙誠堅決制止了。至于他的那些小動作,也被彭和文首的人堅決抵制。
有一次馬貴博借口朱彩虹上班時間穿的太漂亮,喊到他辦公室進行批評。正好彭和文路過看見了,他立即沖進馬貴博的辦公室,當面跟這個老家伙辯論。
彭和文是筆桿子出身,干的就是宣傳工作,加上他心里鬼點子多,馬貴博哪里說得過他?更何況馬貴博身就有無理取鬧的意思,年輕女同志穿得漂亮一點天經地義。
彭和文根不需要抬出郭拙誠的牌子,就把馬貴博批的體無完膚,把那張老臉氣成了豬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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