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還站著四個尷尬的干jǐng,依然保持著偷聽的狀態,四雙眼睛又害怕又激動地看著郭拙誠。
郭拙誠嚴肅地問道:“你們是不是沒事做,是不是覺得很清閑?一群大老爺們站在門外偷聽,很光榮很自豪是不?指導員——!指導員——!你給我滾出來!”
正在裝模作樣坐在辦公室里看報紙的崔有林聽到喊聲,慌忙扔掉報紙,急急忙忙地從里面沖出來,跑到郭拙誠面前舉手敬禮道:“報告郭書記,本人崔有林,馬驛鎮派出所指導員,正在學習上級文件,請指示!”
郭拙誠大聲道:“你馬上給我把在家的干jǐng集合起來,到會議室去開會,學習有關組織紀律,學習有關上級文件。”
“是!”崔有林答應之后,大聲喊道,“所有在家的干jǐng,馬上到會議室學習文件!馬上過去,遲到缺席者嚴肅處分!”
這家伙有樣學樣,借用了郭拙誠過來所燒的第一把火。
很快幾個辦公室的門先后打開,里面陸續出來幾個領導模樣的干jǐng,一個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郭拙誠,有兩個穿好了制服的干jǐng走過來朝郭拙誠敬禮問好,另外的幾個因為穿的便服,只是微笑著招呼了郭拙誠一聲。
看向郭拙誠的目光很復雜,有的客氣、有的心虛、有的不以為然,也有的甚至掩飾不了摻雜一絲譏諷。
郭拙誠沒有過多地理會他們,他知道就算是派出所,也一樣分成三流九教,各屬不同的陣營,而且無論屬于哪個一個陣營,都沒有屬于他這個陣營的,畢竟他們都不認識他,最多也就見了一面,還需要時間了解他。
看著眾干jǐng在指導員崔有林帶領下離開,郭拙誠將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對馬達鳴冷笑道:“哼!說你膽小你還不服。我就不說其他的,因為我才來對你以前的事不了解,現在我只說兩件我親眼看到的事,從這兩件事就能看出你就是混賬王八蛋!”
馬達鳴抑制著內心的怒火,盡力鎮定地問道:“請說!我倒是想看看我哪里膽小怕死了。我還真不信今天做出了兩件怕死的事,今天我投的是贊成你郭書記的票,與怕死根本扯不上,甚至還可以說我有膽量,我敢于跟馬修德這個地頭蛇斗。”
郭拙誠譏諷地說道:“真會給自己長臉,我發現你的臉皮真是不一般的厚。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就算今天投票,你不也玩了鬼嗎?如果我說你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你肯定不服氣,但事實跟這個差不多。你到現在為止還懼怕馬修德,剛才之所以投票,是因為馬貴博書記給了你一個臺階下,讓你巧妙地掩蓋了內心的實際,給別人的假象是你受不了馬貴博的激將法,以為你是出于自己遲到了而不得不表明態度,不愿意別人說你因為自己遲到了而反對我嚴厲處分遲到者。”
馬達鳴張口結舌,脫口問道:“你怎么知道?…可我…可我真的是想…”
郭拙誠說道:“我知道你真的是想與馬修德拉開距離,不想被馬修德拖下水,拖到黑暗的深淵。可是你怕別人說你忘恩負義,你怕馬修德將他許諾給你的好處收回去,你還希望與馬修德保持表面上的友好。另外,你還聰明地以為只要你不公開地表示與馬修德決裂,馬修德就不會找你的麻煩,因為他還需要你,他擔心一旦對你過分,你就會投到我這邊來。因此你自認為你能在我和馬修德之間玩踩鋼絲的游戲,雖然沒有想坐山觀虎斗,但實際作用跟這個也差不多,至少是你既不想得罪他,也不得想罪我。”
馬達鳴的內心被郭拙誠一下戳穿,就如一個人在大街上被剝掉了全身的衣服一樣難堪,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如白rì見鬼一般驚恐地看著郭拙誠,喃喃地問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我自己都沒有這么清楚…,你到底多大年紀…”
郭拙誠好整以暇地拖過那把剛才踢到墻角的椅子,放在馬達鳴跟前后,慢慢坐了下來,蔑視地看著對方,說道:“你的這套把戲并不難猜,不但我知道,就是馬修德也知道。因為大家都不是蠢人,都不是傻子。…,算了,這些事我懶得跟你計較,你自認為該這么做,那你就繼續這么做,繼續這樣兩邊討好,我倒是想看你將來到底有什么好結果。我要說的是另外兩件事。”
馬達鳴慚愧地垂下腦袋,看著地板,問道:“哪兩件事?”此時的他已經膽虛了。
郭拙誠說道:“第一件,昨天你們把那個叫胡洋濱的青抓起來并關押,你認為你做的對?你認為你不是膽子小?明知道這么抓他是不應該的,是非法的,可你卻因為害怕得罪馬修德,害怕失去你得到的,就助紂為虐。你說,一個不敢堅持原則的是不是膽小鬼?直到現在你還關著他,還在等待馬修德下命令,我問你,你是不是男人,有沒有點骨氣?有國家法律支持你,有人民群眾為你撐腰,你怎么就這么戰戰兢兢?”
馬達鳴狡辯道:“這與膽量有什么關系,我是維護黨委領導的權威…”
郭拙誠怒道:“別放臭屁了!你說的話你自己相信嗎?難道我該說你大膽?”
等馬達鳴羞愧地低下頭,郭拙誠又說道:“第二件就是我和秦懷生同志坐的車出車禍。我就不信憑你的眼光看不出發生了什么。即使現場被破壞了,種種蛛絲馬跡還在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心里肯定有不同的想法,但你害怕得罪周迪輝,害怕得罪車禍后面隱藏的人,明知道這么結案有問題,你還是一句話沒說,甚至連現場的勘查照片都沒有。是不是?”
馬達鳴老實點了點頭,如蚊子叫似地說道:“是。…,我過去的時候,一切都勘查差不多了。”
郭拙誠冷笑道:“真是畏權如鼠啊,還說什么沖鋒在前。哼!也就是欺負咱們老百姓、嚇唬嚇唬幾個無權無勢的小混混而已。我真不知道你學了這些功夫有什么用,難道僅僅讓人看了你威猛而心里好受一點?”
馬達鳴受不了郭拙誠的冷笑,說道:“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是你,你怎么辦?”
郭拙誠一掌猛地拍在桌子上,吼道:“你還有膽子問我?黨和國家要你這個派出所毛用?就他媽的一個墻頭草!說你膽小你還不服,老子再不妨告訴你,你還愚蠢之極,將來鐵定背黑鍋。”
馬達鳴說道:“我又沒參與具體的勘查,想我背黑鍋,不可能!”
郭拙誠冷笑道:“你還以為你聰明?還以為你站在干岸上?你除了沒有完整地勘查現場,其他事你哪樣沒有你經手,哪一樣不是你馬達鳴或者你手下做的?到時候結論出來,誰不說是你馬達鳴負責勘查的?其他領導誰會搶占這份‘功勞’?”
馬達鳴卻固執地說道:“這起車禍只要你和秦部長不提起,誰會要翻案?又怎么能夠翻案?再說,人家肇事司機已經死了,死者為大,我難道還要死死地逼那個死者的家屬承擔責任?”
郭拙誠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是啊。我和秦部長都是干部,秦部長馬上就要退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肯定不會翻案。而我呢,將來肯定要往上爬,不敢過分得罪領導,幾年之后就算我真的爬上去了,難道還冷水里面出熱氣,把這種事又翻出來鬧,實在有失體面,再說,到時候要證據沒證據,要證人沒證人,我就算想翻案又能如何,是不?只要我們兩個人不鬧,你們就把這件謀殺案遮蓋得天衣無縫。…,馬達鳴,馬所長,真是好算計!打的真是好算盤啊!”
馬達鳴雖然沒有說話,但看向郭拙誠的眼神無疑承認了這一點。
郭拙誠繼續冷笑道:“對了,你還有一副悲憫的心腸。人家司機都死了,死者為大,我們兩個毛都沒傷一根,如果還對他死追猛打,實在不光彩,實在不厚道。…,好!好!好啊!”嘴里說好,但臉色卻陰沉得出水。
馬達鳴低聲道:“有時候這種案子最好是不了了之。…,我們就算破了案,也不可能把他的尸體從地里挖出來再槍斃一次。有什么必要?”
郭拙誠譏笑道:“他可憐?那我問你,如果當時我們三人都被他撞死了呢?我們身后就難道沒有家屬,我們就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我們的親人就該悲慘、該痛苦?如果他幕后的人下次又安排另一個傀儡撞其他人,你又做何感想?
無論是談黨紀國法還是談個人感受,我都有必要報仇,有必要查清他后面有沒有幕后指使者。憑什么我不報仇,憑什么讓你們拿我們的性命做交易,憑什么讓你們這些王八蛋狼狽為jiān、沆瀣一氣?拿我們的鮮血、拿無辜老百姓的鮮血當你們祝賀勝利的紅酒,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