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書記袁興思內心嘲笑了著馬慶豪,臉上則依然波瀾不驚地笑道:“你們兩位同意按照沈專員的指示將這位年輕的同志安排到馬驛鎮?好!少數服從多數,我這一票雖然沒有多少意義,但也投贊同票,三比零。就這么決定了。”
那口氣似乎不是他提議的,他只不過是服從他們兩人的提議而已。
事情也就這么初步定下了,至于當事人郭拙誠自然沒有征詢意見的必要。
接著,袁興思又吩咐趙洛夫道:“洛夫書記,這相關工作就要你做了。你先跟恒德局長說一聲,通知他縣委班子的決定。然后叫組織部老秦他們早點把這次人事調動的文件打出來,利用大家都在家的機會把字簽了,爭取大家開開心心地過一個好年、安穩年。今年我們縣的糧食生產獲得了歷史上少有的大豐收,農民都高興,都夸黨的政策好,我們就給他們喜上加喜。”
老秦就是縣委組織部部長秦懷生,一個干了十幾年的老組織部長,因為快退休了,對誰都不怎么鳥,因為在縣里呆的時間長,跟本地人趙洛夫的關系還好于跟袁興思的關系,人人往往把其歸于趙洛夫一伙,實際上這家伙處于超然地位。
因為這家伙馬上要退休,加上性格如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袁興思也懶得拉攏他,也沒有將他從組織部部長的位置上趕走。
剛才被袁興思將了一軍,馬慶豪心里很不舒服,心道:你升別人的官,老百姓高興啥?還喜上加喜?馬驛鎮那個老家伙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上次人事會議上可是說好了讓他接鎮黨委書記位置、讓他黨政一把抓的。現在甩開他,他會怎么想,又會怎么做?
趙洛夫也從興奮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臉的苦澀:張恒德那個王八蛋好說話就好了,我這么一通知他,他還不反天了?馬驛鎮的馬修德可是他的連襟加鐵桿,這個老家伙想當鎮黨委書記都想瘋了,也努力了多年,好不容易在上次人事會議上初步通過了現在卻告訴他不要他當了,他會乖乖地聽命?鬼信!
可想到自己是抓黨群工作的,組織部長秦懷生又是那個德性,就是命令他去找張恒德談話,那老東西估計也會蘿卜白菜說一大堆,反而會說縣領導出爾反爾,不如不理他。這么算來,這事也就只有他出面才最適合。
趙洛夫心里只能自認倒霉:但愿那兩個王八蛋不會鬧大事才好。不行,我得想想辦法,要讓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從縣委書記辦公室出來后,趙洛夫打電話給公安局要公安局局長張恒德來見他。
民兵出身的張恒德倒是動作迅速,沒有幾分鐘就親自駕駛一輛吉普車趕了過來。一進趙洛夫的辦公室就抓起桌上的茶缸喝了起來,嘴巴一擦,問道:“趙書記,你找我什么事?”
趙洛夫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家伙的大大咧咧,身為公安局局長,沒有一點講究,也不管別人有病沒病,抓著別人有水的杯子就喝。
不過,如果你就此認為這個人心無城府、大大咧咧、開朗正派,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個只是他的表象,否則的話前任縣委書記不會被他整得丟了官職坐進監獄。
趙洛夫忍著心中的不耐,看到自己的通信員同時泡來兩杯茶,贊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對張恒德道:“張局長,這段時間忙不?”
張恒德回答道:“還行。不過快過年了,一些小偷、扒手什么的就要出來賺錢,他們也準備過年,我們必須加強巡邏,保持高壓態勢,讓他們不敢妄為。…,趙書記,我知道你不是喜歡閑聊的人。你就說吧,找我什么事。”
趙洛夫笑道:“了解一下公安系統的情況,難道就不是工作?你不會說我越界了吧?”
張恒德笑了笑,說道:“哪能啊。我們全體公安人員都非常希望你到我們那里檢查指導呢。你們領導就是忙,忙到連到我們那里檢查工作的時間都沒有。”
等兩人都坐下后,趙洛夫認真說道:“今天請你過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通知你。”
張恒德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問道:“看趙書記這么鄭重其事的樣子,肯定不會是什么好事,請說。”
趙洛夫說道:“這就看你怎么理解,怎么想了。如果只考慮個人利益,只考慮眼前利益,這個通知也許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從公家的利益出發,如果從你將來的事業來考慮,這個通知未必就不是一個好消息。”
見張恒德低頭喝茶,趙洛夫知道這家伙心里想開了,就說道:“上級組織要求我們縣接收一位軍隊轉業干部,因為這位干部在中越邊境戰場上立了奇功,組織上要求我們縣在安排他的時候不能降低他的行政級別,必須安排正科級職務給他。”
張恒德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脫口問道:“正科級單位、部隊轉業軍官?不會讓我姓張的騰位置吧?”接著,他笑了一聲,輕輕將茶杯放下,說道,“好啊。我正累的要死,讓他來受受苦,歷練歷練。”雖然是笑,但臉上卻呈現一片氣憤之色。
趙洛夫笑道:“張局長,你這是什么意思?工作累一點是累一點,但你是員,作為員就應該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怎么能有這種想法了。我們長河縣的治安還是需要你來領導,將來我們的公安人員也需要你的指導嘛。人家雖然是部隊來的軍官,但人生地不熟,一下子怎么開展工作?你還得多關心他,傳幫帶是我們黨的優良傳統嘛。”
如果說張恒德開始只是猜疑,心里并不慌亂,他并不擔心自己的局長寶座被拿掉,再怎么說自己在長河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個外來軍官就想頂掉自己,想得美!他剛才手哆嗦一下不是害怕而是有點奇怪,感覺都快過年了,怎么突然來了這么一個大家伙。
可聽了趙洛夫后面的話,他的心真的有點虛了:“難道讓這個家伙先跟著我學,等他熟悉情況了,能獨當一面了就代替我?那我到哪里去?”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擔心這些,就是真的有人代替自己的位置,那自己也只有高升,別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了他的親叔叔在地區軍分區當司令員,怎么也不可能把他晾起來。
可是自從上半年爭常委失敗后,張恒德有點膽虛了,自己的親叔叔竟然出面阻止自己前進。他擔心這個叔叔知道了他做的那些齷齪事,為了明哲保身,他很可能慢慢地將他打下去,一旦東窗事發,自己連累不了他。
因為他知道自己干了多少壞事,知道事情一旦暴露自己即使不死上好幾次也得將牢底坐穿。現在的他雖然在人前還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但在人后他卻惶惶不可終日,有時還為以前的所作所為后悔,對從小帶他偷雞摸狗的馬修德有了一絲絲怨恨。
張恒德有點心虛地點了幾下腦袋,說道:“是啊,我們應該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對于年輕人應該關照,應該幫助。…,趙書記,那你說將他安排一個什么位置?他可是正科級,是跟我平起平坐的,又是軍人出身,真讓他當一個助理什么的,他會不會安心工作?現在幾個副局長的位置都坐穩了,人家也不會放手啊。”
趙洛夫見自己敲打的目的達到,看到張恒德這個家伙有點緊張,雖然不明白張恒德為什么一下變得比以前謹慎了,但他心里還是很高興。
不過,他的高興是在心里,并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而是平靜地說道:“他是軍人,分到你們公安局工作是理所當然的。這次公安局人事調整,不是有一位同志要提拔副局長嗎?我們認為可以讓這位同志暫緩一下,畢竟他的經驗還有所欠缺,也沒有什么立功表現,群眾的呼聲也不高,再忍耐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張恒德連忙說道:“趙書記,不行啊。這都說得好好了,哪能說該就該呢?如果這么隨意改,組織的威信哪里去了?領導的威信哪里去了?這對這位同志也是巨大的打擊,會大大地挫傷同志們的積極性,我希望上級認真考慮。同時,我也代表我們全縣公安干警表示,我們不答應!這么多領導干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功了,而且立功也不是當領導的必要條件。”
真是官字下面兩張口,要怎么說就怎么說,什么經驗欠缺、什么群眾的呼聲不高,都是沒有具體指標,還不是你們隨便說?
看到張恒德突然強勢起來,趙洛夫不驚反喜,因為他知道這個準備提拔為副局長的人私下里做了不少的工作,給張恒德這個地頭蛇送了不是禮物不說,連他老婆都已經跟張恒德滾到了一張床上,有傳言甚至還說張恒德還侵犯了這個人剛剛十七歲的女兒,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傳言很廣,說的有鼻子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