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討論了僅僅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因為郭拙誠對計算機系占有學校主行政樓早就有盡快搬遷之意。至于校長建議計算機系添加行政人員的問題,他本來就缺少這方面的人,學校安排的人他自然照單全收。
對于這些人的工作安排,他則準備回去交給系辦公室的相關人員解決,懶得插手。
趙啟東自己也是一個不在乎這些的人,他可不想把手伸到計算機系去,見郭拙誠毫無異議地接收,自然也沒有再說什么。開始的時候他擔心郭拙誠不愿意接受幾個年紀大、性格有點保守的干部,準備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因為現在這種人太多了,不可能都給計算機系安排年輕活躍的。
談完公事,趙啟東又拿出郭拙誠寫的那個意見稿,說道:“拙誠,這個建議稿很好。我真是佩服你啊,雖然我對計算機領域不是很懂,但還是看得我熱血沸騰。呵呵,真是可以用上‘熱血沸騰’這個詞。
如果我們真的能利用我們開發的星火計算機,建成一個人才流動的洼地,那真是我們滇南大學之幸,也是全中國科研機構和國家之幸。現在我擔心的就是你所說的人才流動能不能實現,如果國家還如現在這樣卡著人事檔案,各單位都不放人出來,你的人才流動就不可能實現,就算有這么一個洼地,那也流不進多少水。
不管怎么樣,我還是對你的心胸寬廣表示欽佩,你這純粹是為全國培養技術人才和管理人才,是為全面提高我國技術人員、管理人員素質在做出犧牲。
我提議一點的是,你這個建議稿里應該寫上這些對我們的人才言傳身教的人從哪里來,具有現代企業管理知識的人從哪里來。雖然現在你已經從美國西環電子公司要來了一百個人,但你的計劃而言,只能是杯水車薪,還遠遠不夠。這不僅牽涉到美國方面放不放,美國專家愿意不愿意來的問題,還涉及到我們國家容許不容許在一個地方一下容納這么多外國人,容許不容許來自全國各地的人一下接受美國人的教育,會不會因為受到美國人的人生觀、價值觀的影響而產生負面效果,我建議你在報告里注明一下,注明我們是如何對外國培訓人員是如何把關的,將來是如何消除這些負面影響的。
我擔心有人會說美國人正愁找不到影響我們的渠道,現在我們送上門去他們肯定蜂擁而入。一旦里面混有那些不懷好心的人,怎么剔除他們、防范他們?如果出了事,誰來承擔責任、又有誰能承擔這個責任?”
來自前世的郭拙誠對這些確實沒有什么“警惕心”,他覺得只要進行技術保密就可以,對于思想方面,前世好像根本就不再管,隨便美國人跟中國人接觸,也沒看見幾個人真的被外國人腐蝕,想不到此時趙啟東一下就指了出來。
想到這個時代才進行改革開放,郁悶的郭拙誠只好說道:“這要看我們的上級將改革開放進行到哪一步,如果還是如以前一樣死死地關著國門,或者雖然將國門打開一條細縫,但進來的所有東西都要經過顯微鏡和放大鏡,沒有一個堂堂大國的心胸和氣度,那個示范區就很難成功。但我相信我們的領導人不是這樣,我們都不會再受極(左)思想的束縛。
當然,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們可以加強這方面的工作,一方面加強技術保密工作,防止那些外國人偷取機密。另一方面加強政治思想教育,不讓外國人有可乘之機。”
對于這種事情的討論,趙啟東自然不是郭拙誠這個毫無顧忌的人的對手,郭拙誠年紀小,就是說錯了什么也不用承擔后果,而他卻不得不三思而后說。
見郭拙誠這么說,他笑著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上級問起來,你要考慮如何回答。最好不要像剛才你所說的一樣,說虛而又虛的話,你得具體說將來需要引進多少外國技術人員,需要引進多少具有現代企業管理經驗的專家,需要加強多少政工干部,這種問題越具體越好,千萬不能讓人抓政治上的尾巴。”
在這方面,郭拙誠心里本來有鬼,他就是希望美國人以為這里是一個“和平(演)變”中國的缺口,是一個巨型蛋殼上突然出現的裂縫,讓他們朝這里涌來,傾瀉他們的糖衣炮彈。只不過這些還不能說給趙啟東聽,因此他裝出一幅很認真受教的神態接受他的教導:“趙校長,你說的對,我確實有點忽視了。等下回去修改一下,把你的意見加上去。”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兩天,郭拙誠從廣播新聞里日本以通商產業大臣為團長的龐大代表團訪問中國。對于這個新聞,郭拙誠并沒有往心里去,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代表團根本就是沖著他,沖著他的星火計算機而來。
直到第二天上午突然有省委辦公室的人前來學校通知他下午坐飛機進京,他還沒有將這個代表團與自己聯系起來。
省委來的通知人吩咐他準備相關材料,就那個高科技示范區的事接受領導的咨詢,同時讓他跟學校進行工作交接。
對于前面的話,郭拙誠只驚訝中央領導辦事速度的快捷,這寄上去才幾天,他們不但看了他的建議稿還命令他立即前去匯報。當然,他更竊喜中央對自己的重視,更高興他們對這個高科技示范區的重視,否則的話,上頭肯定不會這么快命令他進京,再多就是批轉有關部門討論其可行性,如果下面的意見一致才會啟動進展流程。
可對通知者說的后一句郭拙誠就感到有點奇怪了:進京匯報工作很正常啊,又不要耽誤多長時間,為什么要進行什么工作交接?我只需要向副手說一聲,最多就是召集幾個主要領導開一個小會,臨時進行一下分工的調整就行,根本沒有必要進行正式的工作交接,除非是本人要調走。
郭拙誠一邊收拾資料,心里一邊想開了:“難道把我調走?不會吧?剛剛有了起色,星火計算機的事正在關鍵時機呢。再說,你們肯定知道我既然提出了建立高科技示范區這個建議就是想在這里工作一段時間,在這個將成立的高科技示范區撈取一些政績了再走啊。還有,你們能把我調到哪里去?雖然我的行政級別已經是正廳級,但其他地方有哪個正廳級位置適合我?人家會服我這個娃娃廳長的指揮嗎?”
無論郭拙誠怎么想,都覺得現在不是調走的時候。但上級的命令如此,郭拙誠還是在收拾完有關與高科技示范區的資料,收拾完游戲機設計資料整理后,跟粟廣笙等系領導進行了工作交接,之后到校長辦公室向趙啟東做了簡單的匯報。
對于交接工作,粟廣笙等人也是驚訝不已,但他們趨向于認為是傳達命令的人傳錯了,把簡單的工作安排誤傳成工作交接。他們都說現在計算機系根本不可能離開郭拙誠,不但學校知道這點,就是上級領導也知道這點。他們還自圓其說地說或許是上級安排郭拙誠進中央黨校學習,因為學習時間稍長,所以現在簡單交接一下。
趙啟東因為知道郭拙誠寫了那個高科技示范區的建議稿,他想得更深一點,聽了郭拙誠的匯報后,他一邊沉思一邊說道:“或許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你這個計劃的高科技示范區將與我們學校的計算機系脫離,甚至與我們滇南大學脫離,你上任當這個區長,自然要放棄這邊的工作。第二種可能,上級考慮到滇南省的交通太落后,大學缺乏,有技術有素質的工人和技術人員遠遠滿足不了你計劃的這個高科技示范區的需要,他們將這個高科技示范區設在其他省份,而你的位置自然隨著這個示范區的變化而變化。”
趙啟東說的是兩種可能,實際上還是一種事實,那就是郭拙誠將從滇南大學脫離出來,專門負責高科技示范區的運作。
郭拙誠也猜想事實的可能性如趙啟東猜的差不多,上級讓他專心負責高科技示范區的工作,完全從大學科研機構脫離出來。
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都想錯了。
飛機票早有省委辦公廳的人買好,還開來了介紹信。郭拙誠交接完工作,親自將自己最近寫的游戲資料交給杰克駐這里的代表,然后在計劃好的時間里坐車去飛機場。登機的時候憑他的軍官證和介紹信順利坐上了飛機。
他乘坐的客機還是來自蘇聯的小飛機,一路顛簸嘈雜,很不舒服。四個小時后,飛機終于載著被震得昏頭昏腦的旅客到達京城機場。
一個年輕威武的軍人大步走近剛下舷梯的郭拙誠,小聲問道:“你就是郭拙誠?”
郭拙誠看了對方一眼,然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