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七章 舌戰群儒

　　聽了他們壯志凌云的話語，看著他們頻頻地點頭，郭拙誠不由一陣無語。等王牧浪說完，他說道：“我聽了你們的話，我感到很振奮，也有點慚愧。因為我覺得我們計算機系的肩膀太小、太嫩，無法完全承擔你們各位加在我們肩上的責任。我們在座的幾個也沒有代表全體中國人的資格。”

　　郭拙誠認真地說道：“如果我們系的科研項目成功了，只說明我們計算機系成功了，但不能就此說所有中國人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如果我們系的科研項目失敗了，也只說明我們計算機系沒有成功，但不能就此說明所有中國人就不如西方國家。我們是我們，中國人民是中國人民，我們只是中國人民中極小極小的一部分，請各位不要妄自尊大，動輒代表全體中國人民，你我都代表不了。”

　　會議室的幾個人面面相覷：以前大家不都這么說嗎？廣播電臺里也是這么說的啊。…，不過，他這么說似乎也有道理，我們怎么可能代表那么多人…鄔盈重新看了一眼年紀輕輕的郭拙誠一眼，有點不滿地問道：“如果我們取得了科研成果，至少可以代表我們國家的科技水平朝前邁了一大步吧？足以令全國人民自豪，足以讓全國科技工作者揚眉吐氣吧？”

　　郭拙誠點了點頭，說道：“如果真有令人矚目的科研成果，當然能取得你所說的作用。但是，要取得舉世矚目的成績談何容易？如果這些科研成果不發揮效用，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研究出來又有多少意義？我們國家有多少科研成果研究成功之rì就是關進檔案柜之時，它們所取得的作用就是在報紙上、電臺里宣傳一下而已，然后不見蹤影。不說外國人是否注意到，就是我們這些人也未必知道這事，即使當時在電臺里聽到了、在報紙上看到了，用不了多久就忘記了，何必呢？”

　　對于這種郁悶的事情，作為專家的鄔盈自有切身體會，但她以前覺得這種情況很正常，因為高科技研究出來一時用不上，或者說當時集全力研究出來的設備只是實現了其原理，其性能并不穩定，在實驗室驗證一下可以，用到生產上卻不行，不將它們鎖進檔案柜，又能放哪里？

　　但她還是很不服氣地說道：“那也不能過于實用主義、過于看重它的使用吧？”

　　畢竟是知識分子，現在又不是前幾年，不時髦給別人戴帽子，她還不至于將郭拙誠定義為實用主義者。

　　實際上，郭拙誠還真想做實用主義者。有用的科技就去研究，沒有用或者暫時用不上的科技就放棄。只不過，郭拙誠就是有此心思也不會說，想在將來的仕途大踏步前進的他可不想留下如何污點，讓人貼上詬病的“實用主義者”的標簽。

　　他說道：“現在我國的經濟非常困難，必須將有限的物力集中使用，必須創造出能切實促進工業、農業、國防發展的科研成果。工業、農業等領域發展了，國家富裕了，就能有更多的錢花到更多的科研項目上。一花獨放不是chūn，百花齊放chūn滿園，只有更多的科技成果出來，只有我國整體的科研水平提高，我們才能真正趕上西方國家。

　　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們的知識分子應該放下身段，深入工人、農民、軍人、科技人員中，收集他們的困難，收集他們的需求，他們需要的科技才是最好的科技，他們認可的科技才是應該積極開發的科技。我們研究出來的成果也只有經過他們的檢驗，只有通過他們的認可，這樣的科技成果才有生命力。”

　　這些知識分子都是通情達理的人，聽到郭拙誠說的有理，就是火氣最大的鄔盈也認同了他的話。

　　說到這里，郭拙誠很強勢地說道：“我現在被上級組織任命為計算機系的主任，我有最后的決定權。既然我們現在沒有研制高端計算機的能力和水平，沒有哪個單位有具體的技術需求，在座的各位也沒有絕對把握保證研制出世界一流的計算機，那大家都得按我的要求來，集中全力研制一套實用的、用途廣泛的計算機。我希望你們支持我。”

　　鄔盈說道：“那我們研制小型機將用在哪個領域？與以前的DJS130小型機有什么優缺點？與過去的計算機相比，總得有一些進步吧？”

　　郭拙誠回答道：“我計劃研制的計算機與你們心中想的小型機完全是兩個概念。如果說DJS130小型機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仙子，那我們研制的計算機就是遍食人間煙火的普通人。它無需像DJS130小型機那樣需要昂貴的機房，它沒有那樣嬌貴，也無需專人照顧。它只不過是一臺機器而已，就如現在家庭的收音機、手電筒，隨你什么時候使用，隨你將它擺放在哪里。”

　　王牧浪冷笑道：“隨意擺放？你以為它是家家都有的扳手、螺絲刀？既能是計算機，它里面肯定包含了芯片、其他元器件，這些芯片都是嬌貴的，如果沒有干凈的機房、沒有控制溫度的空調、沒有防靜電的環境、沒有穩定的高質量電源，它不可能不出問題。而一旦出問題，沒有專家的話根本無法維修，時間一長，那損失可就是無數的金錢。基于這些事實，我相信現在就是有神仙，也設計不出能隨意擺放、能隨意使用的計算機。我不得不提醒一下郭主任，計算機是高科技，不是粗笨的家庭用具。”

　　郭拙誠心道：前世的計算機就是普通的電器，幾乎家家都有，誰也不會為它修筑什么專用機房，它的旁邊不是書籍就是煙灰缸、茶杯什么的。

　　郭拙誠說道：“我們的目的就是將這個嬌貴的公主變為粗狂的村姑。”

　　王牧浪又冷笑一聲：“可能嗎？”

　　郭拙誠道：“當然。”

　　鄔盈則問道：“請問我們研制的計算機是用于科研，還是用于企業？”

　　郭拙誠平靜地回答：“主要用于普通家庭。”

　　“家庭？”不說新加入的八個專家，就是粟廣笙也吃驚地看著郭拙誠。

　　在他們所知道的計算機無一不是幾十萬上百萬美元的高級貨，這么昂貴的東西無論怎么想都不可能與一個連買一百元左右的自行車都要猶豫一番的家庭聯系起來。

　　粟廣笙教授雖然聽郭拙誠說過研制計算機的事，但郭拙誠沒有說過用到普通家庭，只是說營造一個騙局，這個計算機是一個“騙取”美國人的道具。所以他也驚詫不已。

　　運控組組織張雨濃不相信地問道：“家庭？哪個家庭有這個能力購買？就是白送給我們，我們也用不起啊。它得耗多少電？也許我們這些搞科研的人在家里擺一臺計算機也許有點用，但普通工人家庭，普通農民家庭要計算機有什么用？做電爐在冬天取暖嗎？”

　　幾個人輕輕笑了一下，但隨即收住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郭拙誠。

　　郭拙誠回答道：“我研制這類計算機的目的暫時不是用于國內銷售，而是推向國外，推向西方發達國家特別是美國，是為了賺美國人的錢，是為了引進國外的先進設備，把這些先進設備用到我們的工業、科研領域，從而從根本上提高我國的半導體制造能力，提高我國的集成電路制造能力，最終實現與西方先進國家在這個領域同步的目的。”

　　幾個人如看怪物似地看著郭拙誠：把中國生產的計算機出口到計算機的發源地美國？人家會那么傻花巨資買中國人計算機？

　　張雨濃有點不滿了，他有點生氣地問道：“我們設計的計算機出口到西方發達國家？人家領先我們可不是一點點，他們怎么可能購買我們的計算機？我國的DJS130小型機本來就是仿制美國的NOVA1200計算機，經過了這么多人的努力，而它的性能只是接近原型機，但遠沒有美國計算機的穩定，他們怎么會進口我們的？而且就算他們進口，我們國家也沒有能力批量化生產啊，哪里有這么多微處理器？”

　　郭拙誠只得再次強調說道：“我不得不提醒張教授，我們研制的不是小型機而是家用的電器，我們的起點沒有小型機的高，運算速度不要那么快，數據運算不需要那么精密。但對于穩定性、適應性和應付惡劣環境的能力則需要大大提高，它必須適應普通家庭的溫度、濕度，適應家庭的灰塵環境，適應家庭的電力電源，同時我們還要考慮它能接受一定程度的摔打。因為家庭都會有孩子，有孩子就會有打鬧，有打鬧就可能波及到計算機。”

　　王牧浪大聲道：“這些條件太苛刻了！這絕對比小型機的要求還高。我們怎么可能研制出來？”

　　郭拙誠反問道：“別人能做的我們也能做，既然你們敢在尖端科技領域跟美國人叫板，為什么在一般領域反而怕了？膽子反而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