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見外公目瞪口呆,郭拙誠得意地笑道:“呵呵,您不會真的放心讓我寫吧?依我看您還是自己動手寫為好,風險小得多。”
田鴻蒙怎么看外孫怎么都覺得這孩子就是一個無賴。可面對外孫的“軟硬兼施”,田鴻蒙卻沒有好的辦法,想想寫出來的風險確實不大,加上外孫之前做過那么多大事,現在又是準大學生,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就說道:“好吧,我寫。我就豁出這張老臉了。”
不過,他的臉色可不怎么好。
郭拙誠心里暗喜,笑道:“我怎么聽外公的話好像要上刑場似的?外公,沒有這么夸張吧?你現在年輕得很呢,經濟學家哪個不是到六七十歲才牛皮哄哄的?”
田鴻蒙看了一下四周,又問道:“為什么要寄給她?你怎么知道我…她兒子在經營一家金融投資公司?萬一將來原油價格不漲,我不坑了她們母子倆?”
郭拙誠笑道:“外公,你這下本性露出來了吧?呵呵,我還真以為你不關心他們呢。他是不是經營一家金融投資公司,你寫信問一下不就知道了?…你放心吧,先不說原油是不是會漲,就是不漲,他們也會有辦法避免損失,但他們會領你的情。他一家大公司能沒有一群經濟學家在分析?你這封信也就是一個引子而已,在決定投資前,他們不可能不進行嚴格的分析和論證,也會制訂嚴密的投資計劃。但沒有你的提醒,他們很可能沒有注意到這些。你是經濟學家,知道有些趨勢性的預測與實際往往隔著一層紙,只要有人捅破了,一切就明朗了。”
看著外公一直盯著他,郭拙誠只好說道:“外公,你對外孫這么精明干什么?非得要我說出心里所有小九九?”他故意嘆了一口氣,說道,“哎,誰叫你是我外公呢?對于別人,我肯定是不會說的。不錯,我就是想以這件事為敲門磚跟我這個沒有見面的奶奶和這個舅舅聯系上,將來請他們幫忙,幫忙我經營生意。”
這話石破天驚,讓田鴻蒙雷得里嫩外焦、渾身冒煙:我沒聽錯吧?一個小屁孩竟然說起經營生意的事,而且還要跑到國外去。現在經營生意可是走資本(主義)道路,是犯法的!
當然,作為經濟學家的田鴻蒙對于經營生意倒不是天生反感,反而有點同為知己的感覺,畢竟好久沒有人談私人經營生意的事了。這十幾年談的、看到的、接觸的都是國營企業、都是生產資料公有。
只是這個小子的年齡也太小了點吧?!在心里怎么也無法將他與生意人掛鉤。
看到田鴻蒙的神態,郭拙誠笑道:“呵呵,外公,你別這么一驚一乍好不好?眼睛瞪得如銅鈴一樣。你不會比我爸爸的悟性還低吧?以前國家是以階(級斗)爭為綱,現在馬上就要轉入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其他為經濟建設讓路。
只要不是別有用心的人,都能看到現在的國家經濟太糟糕了,再也經受不了折騰,就是我們這些孩子都知道國家必須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搞建設,認認真真地解決人民的衣食住行。你作為一個經濟學家能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明哲保身不敢說出來而已,以為將來還有政治(運動),擔心被批(斗)被(游)街,到時候沒有周總理來保護你了。是不是?”
田鴻蒙問道:“難道不是嗎?”
他倒不在乎外孫把他貶得比女婿的智商還低,小心翼翼慣了的他寧愿低調。現在周總理逝世了,將來來了運動,誰來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郭拙誠說道:“當然不是,將來不可能有政治(運)動了,國家也經受不起再次大規模的政治(運)動。再說,外公,你年紀也這么大了,真的就忍心將過去的那份愛生生地割裂?就真的不關心那個你沒有撫養過一天的兒子?”
田鴻蒙現在心里再也沒有將郭拙誠看成小孩的想法,他擦了一下眼睛,說道:“是啊,我年紀這么一大把了,苦rì子也好好rì子也罷,我都嘗過了,為什么就不博一把呢。可是她會原諒我嗎?我也不忍心背叛你外婆啊。”
郭拙誠見外公真的回心轉意,心里大爽,說道:“現在國家的政策一松動,你就和詹妮女士聯系,這表明你心里還有她,我想,她肯定會原諒你的。…,你又不和她住一起,只是在學術上相互幫助,有什么對不起外婆的?外公,你是不是心里有鬼吧?我可申明,我絕沒有鼓動你離開外婆私奔的意思。否則的話,我媽媽還不吃了我?”
田鴻蒙老臉一紅,尷尬地罵道:“臭小子,你真是反天了!”
郭拙誠說道:“外公,你可以在給她的私信中說原油價格會從現在十美元一桶大漲到明年初的三十多美元一桶。”
田鴻蒙脫口說道:“怎么可能?怎么會漲這么多?”
因為驚訝,他的這句話是以中文吼出來的,聲音都驚動了遠處的行人。不過,那些行人也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繼續走了。
郭拙誠也轉為中文說道:“供求關系影響,物以稀為貴。這個是常識。”
田鴻蒙當然知道這個經濟學常識。如果只是寫文章發表,他沒有多少心理壓力,正如郭拙誠所言,預測對了預測錯了都很正常。預測對了,當然是好事,自己能增加一點名氣,能得到更多的認同。預測錯了,也無所謂,世界上又有幾個專家不預測錯的?除非他是神仙。
可是,如果將“原油從目前的約十美元一桶大漲到三十多美元一桶”這個信息告訴他的老情人、告訴他未見過面的兒子,這個問題就嚴重了。萬一這個數據將來不可能出現,而她們真的按照自己這個信息到市場上去cāo作,失敗后的損失就大了,甚至有可能將一個大型企業搞到破產的地步。
田鴻蒙可不敢冒這個險。俗話說無玉則剛,現在田鴻蒙不是無玉,而是太希望詹妮她們能從自己的信息中得到好處,必須謹慎又謹慎。
郭拙誠心道:三十多美元一桶算什么,后來最高還漲到一百四十多美元一桶呢。否則的話,我干嘛處心積慮、冒著被你罵的風險來找你?
他說道:“外公,既然你是向她提供信息,那就提供精確一點的數字,讓她們賺一次大的。”
他也是以中文說出來的,只是聲音很低,只夠外公聽清。他之所以說英語裝逼,目的也是讓外公心里震撼一下,讓他更相信自己的不凡。但說英語還是沒有說母語舒服,好久沒說過英語了,說的時候總要考慮語態時態什么的,煩。
作為留學美國的經濟學家,田鴻蒙自然知道精準的數字對金融投資的好處有多大,特別是在期貨市場,有時一美分的區別就可能導致幾萬美元的收入變化。現在的他以為郭拙誠不懂期貨,肯定連“期貨”二字都沒聽說過。一個連期貨都沒聽說的人都能這么想,田鴻蒙只能點了點頭。
殊不知郭拙誠不但聽說過期貨,前世還玩過期貨,只是投資規模不大而已。可以想象,原油價格漲幅高達百分之三百多,投入期貨買賣的話能賺多少,那可是能夠采取資金杠桿的。
說完這件事,兩人都沉默下來。郭拙誠不斷打量著與前世現代化京城迥異的城市面貌。而田鴻蒙卻慢慢地散步,默默地想著心事。
想得最多的還是中東的局勢,他通過公開報紙、電臺知道伊朗最近不平靜,之前沒往心里去,現在得好好想想了:
如果中東局勢真如外孫所言,伊朗發生革命,將目前的國王推翻,并走上與美國對抗的道路,那世界原油市場很可能就如外孫剛才所說。
如果伊朗國王將目前的動亂鎮壓下去了,不久恢復了伊朗的穩定,那么世界將只是虛驚一場,原油價格會不升反降。還有,如果伊朗的革命成功了,國王被推翻了,但勝利者轉變為美國的小弟,比現在的國王還親美,世界原油價格也不會上漲。
“伊朗國王統治了這么久,很容易推翻嗎?革命者會走上與美國對抗的道路嗎?”田鴻蒙心里糾結著。
如果郭拙誠知道外公心里想什么,他肯定會告訴他:伊朗的革命不要一年就將國王推翻,他們很快就會與美國對抗,這種死敵似的對抗一直堅持了幾十年,到二十一世紀伊朗還是美國的死敵。
走了大約十分鐘,田鴻蒙沒有再鉆思維的死胡同,首先轉換話題道:“你外婆本來有去美國進行半導體技術交流的機會,是我阻止她去的。你說去好還是不去好?”
郭拙誠立即說道:“當然去好!只要你不擔心今后有政治運動,你就會明白去外國進行技術交流的好處。不管怎么樣,至少可以見識一下外國半導體技術的發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