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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風暴來襲(七)

  小雨下了不到兩天就停了,江寧知府會議室的窗戶外面越來越明亮,屋內也隨之明亮起來。文璋抬起頭,看著窗戶上的斑駁樹影,心情稍微好了點。

  “當下江寧府赤字八百七十二萬,其中七百萬是秦淮河改造計劃的工程費…”財政局長用很冷淡的官方語氣念著當前江寧的數據。

  一些聽著報告的江寧府官員們努力將‘赤字’這個名詞的數據和現實連接起來,趙官家創造了無數詞匯。根據現代漢語的說法,以前中國的詞匯多數是單字詞匯,現代漢語則是大量采用雙字詞匯,每個詞的容量變得更大。

  水利局局長開口問道:“財政局記賬的時候真的用紅筆來寫那些虧損的賬目么?”

  這個問題很突兀,文璋卻覺得自己猛的精神一振,注意力都集中起來。財政局局長愣住了,他沒想到竟然有人詢問這么一個技術細節。大家習慣了黑墨水,紅色的字在一眾黑字中就是顯眼。

  最后財政部長只能答道:“這個是在出統計數據表的時候特意用紅字標出虧損,做表的時候并非如此。”

  “原來如此。”水利局局長覺得解開了心中的一個疑惑。赤字竟然是真的用紅色墨水寫出來的字。

  這么一插入別的話題,文璋登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見財政局長恢復繼續講赤字問題的表情,文璋就對水利局長說道:“秦淮河的工程進度如何了?”

  “完成了七成。現在的關鍵是幾條上游河流的兩岸綠化。咱們江寧府流域內的山坡都在盡力綠化,雖然只是初期開始做,效果就明顯的很。只要將秦淮河兩岸充分綠化,河水就能變得很澄清。那時候攔河就不用擔心淤積問題。”提起水利工程,水利局局長就非常激動。

  最初是水利局長的問題,讓文璋感覺到一陣輕松。聽了水利局局長自信滿滿的發言,文璋又忍不住想起了赤字。每天在工程上的錢那是嘩嘩的往外流,水利局就是其璋問道:“水利局有水利廳的監察,只要通過項目驗收,朝廷就會全部撥款。這個赤字倒也沒什么,但是多出來的一百多萬是怎么回事?”

  財政局局長本以為大家不想談財政的事情,今天的報告就到這里為止。沒想到文璋轉了一圈,還是回到了赤字上。他整理了一下被中斷的思路,繼續說道:“剩下的這一百多萬赤字,大頭是糧食局的赤字。還有一部分是新建的紡織廠和絲綢廠的新建廠房的投資。”

  這話說完,眾人的目光又都轉移到了糧食局局長的身上。糧食局局長看到眾人都在瞅自己,連忙說道:“我們糧食局為了存儲糧食,最近做了不少新糧庫,花錢很多。”

  這么一解釋,眾人也都理解了。于是目光又落在了文璋身上。文璋知道大家的想法,他坦率的答道:“你等不用擔心,朝廷那邊的事情我來承擔。大家不用擔心自己的評定。但是我有話要說清楚,既然朝廷投入這么多錢在江寧,多少人都在盯著江寧,若是有人敢貪贓枉法,大伙好好想想會有什么結果。”

  散會之后,文璋回到辦公室,拿出了大哥文天祥寫來的信又瀏覽了一遍。文天祥在信的最初自然是稱贊文璋能干,要他忠于王事。寫完這些大方面的事情,文天祥就告誡文璋,他此時在風口浪尖上,便是潔身自好,尚且無法避免被人潑臟水。若是敢貪贓枉法一文錢,就一定會被人揪住。

  文璋放下信,心里面很是不安。七百多萬貫交鈔的赤字并非是單純花出去的錢,這是今年投入到江寧的錢減去江寧的各種稅收之后的結果。朝廷對江寧的投入數量其實遠比七百萬貫要多得多。

  江寧最大的地主是段家,總共有七萬多畝良田。按照一畝地四十貫交鈔的價格,也就是三百萬貫交鈔。若是大宋朝廷把秦淮河流域治水的錢用來購買田地,大概可以買下整個秦淮河流域所有土地。文家是大地主出身,所以文璋很清楚他此時到底掌握了多大的財富與權力。所以文璋感明白他大哥文天祥的叮嚀,一定有太多人想要文璋的性命。

  要是可以親手殺死文璋,段天德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親手撕碎文璋。段員外在9月中旬完全沒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如果文璋死了,江寧府一定大亂,段家的糧食就沒辦法順利賣給官府的糧站。

  段家所有土地在大宋329年收了十幾萬石糧食。留下口糧和種子,一共賣到將近三十萬貫交鈔。這筆錢雖然不少,但是針對段家的支出,這點錢算不上很多。不過是勉強撐過今年的例錢而已。

  在段家長老們的會議上,段天德果斷說道:“以后段家子弟統統不再上私塾,都來江寧上學。”

  長老們聽了之后議論紛紛,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反對的便說道:“若是沒有私塾,我們怎么聯絡那些主持進士科考試的考官?”

  不等段天德說話,已經有其他長老不屑的說道:“你都不看報紙么,現在連禮部都撤銷了。進士科考試一起歸教育部管。”

  “教育部管,也得有主考考官。”

  “咱們私塾請的老師都是廢物,這么多年了,段家也沒見到能考上進士的。當下考功名,只有三年一開考的三十幾個進士才能當官,其他的功名不管是舉人或者秀才,不僅不能當官,連當干部都不行。留著私塾有什么用!”

  “不用私塾,難倒教出來的都跟段鳳鳴一樣么。對段家代答不理,讓他給家里做點事,他先對咱們講,只要是耽誤他當官的事情,他一定不做。有這樣的么?”

  段鳳鳴是段家現在官位最高的一個,也是在段家一部分人眼中被當作反面教材來看的。

  “養活那些私塾先生,一年就得幾百貫。讓段家子弟到江寧來住,到江寧的學校上學,一年也不過是幾百貫。至于鳳鳴,大家也不要再這么說他。他家也沒用過族里一文錢,咱們讓他為族里辦事,有給過他一文錢么?”段天德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長老們暫時不吭聲了,在那些支持段天德的長老們覺得可以進行下一個議題之時,反對的長老冷笑起來,“呵呵,天德,你這作派就是大宋能管到你,你就為大宋效力。金國打來,你就支持金國。蒙古人打來,你就給蒙古干活。骨氣在哪里?”

  “骨氣?哼哼!”段天德也冷笑起來,“若是骨氣能每年賣二十萬貫,我就會為了段家賣了我的骨氣。如果賣不到,骨氣又有什么用。”

  一提到錢,長老們就不吭聲了。身為段家的長老,就有錢拿。反對者不想被段天德壓倒,所以又說道:“那段鳳鳴每次來就是這么坐坐,說說,難倒就沒給他例錢么?”

  “這種事情有賬房,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么。”段天德冷淡的回答。

  “怪不得段鳳鳴不給族里辦事,天德你這么做就不地道啊!”反對段天德的長老指責道。

  支持段天德的長老聽完這指責,好幾個人立刻發出‘切’的不屑之聲。反對者卻不以為意,繼續指責段天德,“我們罵鳳鳴不給段家做事,卻不是說段家什么都不給他,就讓他白做工。”

  面對指責,段天德倒是不以為意,等反對者說完,他淡然說道:“若是鳳鳴當了農業局局長,就是官員。他就是族里的長老。我之所以當時不給他例錢,就是想讓他為族里多辦些事情,加上他一直沒拿例錢,成為長老的時候就能更加順利成章。”

  “現在看,局面和我想的不一樣。我倒是擔心,鳳鳴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當族里長老吧。”方才支持段天德的長老表示了反對,“他家里不過那三十畝地,族里長老哪個手里沒有幾千畝土地。便是他給族里做再多的事情,他也當不上。”

  話說到這個份上,一眾長老們的臉色都變得很不好看。擁有土地的多寡決定了在族里的地位,段鳳鳴若是能考上進士,成為京官。不僅代表家族,更代表了勢力,他就當然是長老,當上族長也沒什么問題。偏偏段鳳鳴所走的道路又沒有如此光鮮。

  在沉默中,段天德又開口了,“若是拋荒,一畝地就要罰六貫錢,這些佃農們朝三暮四,看到官府的農場收益高些,就想去農場做工。咱們家的土地只怕會有些事情。萬一佃不出去的土地,我們就只能讓家里人自己種起來。”

  “若是咱們自己種地,那例錢怎么講?”立刻有長老問。

  段天德已經猜到有這樣的質疑,立刻板著臉說道:“咱們段家子弟,只要田入了公田,每一畝地都是給八五成的收入,一成五給族里。到了這等時候,家里還要分什么彼此。為家里多做點事情不行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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