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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為何而戰(三)

  在一棟建筑門廊下,郝康用力在防滑的亞麻門墊上跺著腳。等鞋上的冰雪盡可能震落,郝康推開大門。拿著證件通過門衛,就進入到內部空間很大的建筑內部。在這廣大空間的空氣中都是書本的味道,讓郝康的兩眼忍不住都亮了。

  郝康第一時間就跑去了閱覽室,那里有各種報紙。拿起《大宋日報》的報夾,郝康坐到了長桌邊看起來。他最喜歡的就是《大宋日報》,從他記事沒多久,就見到父親郝仁經常看這些東西。因為撕破了報紙,還被父親責罵過。從那時候開始,郝康明白看報紙沒問題,但是要好好對待它們。

  最新的報紙上寫著大宋官家328年元旦致辭,在致辭中講述了327年的成績,大宋人均糧食產量700斤,鋼鐵總產量達到190萬噸。在南海的土地上,橡膠園、棕櫚園,都開始向大宋提供橡膠以及棕櫚油,朝廷希望有志于靠勞動致富的人們去南邊開拓。

  對郝康這個孩子來講,這些東西能給他熟悉的感覺。為期好幾年的漫長遷移,郝仁丟掉絕大部分隨身的物件,包括郝康喜歡的玩具。那些報紙則跟隨著郝仁一起渡過漫長的遷徙之路。不僅父親郝仁喜歡報紙,郝康的母親也默默的喜歡。看到那些有關故鄉的消息,哪怕是看到好幾年前的消息,郝康都覺得母親會默默的感動。

  元旦致辭里面對蒙古作戰的消息都沒辦法讓郝康特別有概念,反正蒙古天天打仗,郝康早就習慣了。父王郝仁平日里只對西進有期待,對于戰爭從不抱怨。郝康也對戰爭沒特別的感覺。

  瀏覽了能給帶來安定感的《大宋日報》之后,郝康就去看了其他報紙。報紙上的短篇故事或者連載故事,連載漫畫都是郝康最喜歡的。他也講不出那些東西到底好在那里,只是覺得故事與漫畫在給他勾勒出許許多多不同的世界。每個世界都和他熟悉的世界大不相同。這種新鮮感讓郝康忍不住沉迷其中。漫畫里的戰爭故事很吸引郝康,譬如岳家軍用鉤鐮槍大破拐子馬。

  在此時的四國島伊予水軍的駐地,三四千伊予水軍的正式戰斗人員正在演練鉤鐮槍。在瀨戶內海中,20個槳位的快船穩穩的停靠在碼頭邊,大宋前禁軍槍棒教頭林退登上長長的棧橋,快步走向岸上。

  四國這地方絕大部分都是山,并沒有允許幾千人一起大規模演練的場所。水軍眾為了防守在岸邊的那些養殖竹筏,也都分散在四國島沿岸各地。林退教頭只能乘船到各個駐地巡弋指導。

  見到林教頭過來,那些訓練的水軍眾連忙圍上來行禮。林教頭也不寒暄,便讓這些人演示武藝。教頭本以為戰斗要到開春,卻沒想到四國島雖然下雪,卻不存雪。此時的山林依舊一片蒼翠,看著濕氣縈繞。在外面練武,濕冷之氣滲入骨髓。

  鉤鐮槍有許多種用法,林教頭做著預備活動,讓身體盡快暖和起來。他要教給這些人的技法主要是攻擊倭國傳統鎧甲的吊帶部分,士兵們是光著膀子穿鎧甲,肩頭部位距離脖頸那么近,鋒利的鐮刀口只要回勾到就能制造出一個危及生命的傷口。

  教課只到了一半,隊伍就有些騷動。十幾個覆蓋上面尖,下面大的茅草怪出現在附近。很快就有人迎上去,林教頭雖然還在演習武藝,卻也有些走神。那些茅草怪是四國山民。厚厚的茅草是他們的冬裝,在茅草里面的家伙是渾身。

  原本教頭覺得伊予水軍穿著麻袋片做成的衣服已經是非常貧困。與四國山民的裝束相比,麻袋片衣服是真正的高大上。令教頭有些心神不寧的并非是麻袋片衣服和茅草的分別,那些茅草的造型太過于陰森,怎么看都給人不懷好意的感覺。和這樣的存在有這么近的距離,教頭感受到芒刺在背的味道。

  好在山民沒有待太久就結束了交易,他們的身體已裹上兜襠布,穿上麻袋片制成的衣服,套上茅草衣服,隨即快速離開訓練場地。那些詭異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林教頭忍不住松了口氣。

  這一輪視察用了十幾天,等林教頭趕回伊予水軍總部,元旦已經過了。正好一艘新的運輸船抵達港口,卸下了一批糧食。林教頭覺得責任已到,就正式告辭,準備離開倭國這個地方。大宋船只第二天就升火起錨,站在甲板上,林教頭看著四國島。能看到的地方除了山,還是山。回想起這些天到過的地方,同樣是山連山,竟然沒什么像樣的平地。

  在這個地方除了貧困之外還是貧困,回想起江南地區的富裕,林教頭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回到四國,不要回到這個連褲子都穿不上的地方。

  船只走遠,趙鳴人回到總部,召集起伊予水軍的眾位頭領。趙鳴人開口就問:“今年我等定然會遭到鐮倉幕府的攻擊,諸位可否有死戰的決心?”

  “讓我一天吃不到一升半糧食,還不如死了。”雛田干脆的答道。

  眾家首領聽完之后哄堂大笑,這話真說到了他們心坎上。伊予水軍肯背井離鄉去當倭寇,并非是這幫人天生殘忍嗜殺,而是他們餓。在海邊放些竹筏養珍珠,就可以吃飽飯,沒過幾天還有雞肉打打牙祭。這讓眾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一想到有人要破壞這樣的日子,水軍統領們就想對那些家伙揮動武器。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能傻乎乎的等著幕府對咱們下手。咱們四國有六片平地,分別是咱們附近的高松,南邊的四十萬,北邊的香川,德島,東邊的高知,還有中間的天狗。那邊本就沒多少人口,咱們不妨就奪下這些地方。”

  如果林退教頭聽到這話,大概會哈哈大笑。對于曾經見識過河南河北地平線的江南人來講,四國根本就沒有所謂平地這種存在。不過對于四國本地人來講,平地真正存在的。而且都被控制在那些伊予水軍也曾經惹不起的勢力手中。這些勢力都站在幕府那邊,在這個你死我活的關口,伊予水軍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高松地區在四國靠西北的海邊,他們距離伊予水軍現在的據點隔著一個攤入海里的二十幾里長的海角。如果走陸地,要經過好多山。伊予水軍可不愿意通過那些難行的山路,他們很快就召集起船隊,繞過海角直奔高松而來。

  高松的守護聽聞伊予水軍大舉前來,嚇得差點尿了外衣。命令木質城寨加緊守護的同時,高松守護派人出城到海邊,在伊予水軍行進的道路上等著。水軍沒有殺害使者,而是將他帶到趙鳴人面前。穿過那些拿著武器的隊列,使者已經有些兩股戰戰。每一名伊予水軍的士兵都穿著整齊的麻布衣服,縫制的極為精細。這些麻布衣服再配上一個代表官方身份的黑帽子,那穿著就不亞于四國的地頭裝束。

  士兵并非只有麻布衣服,他們穿了帶護肩的竹甲。帶領這些麻布衣士兵的頭領穿著金屬鎧甲,在外圍的鎧甲多為一種妖異的黑色,越往里面走,鎧甲就開始光芒閃爍。到了統兵大將身邊,更是七八件銀色或者金色的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在伊予水軍大旗下,站立著一位穿著金色鎧甲的花白胡子。使者裝起膽子問道:“請問是趙閣下么?”

  趙鳴人答道:“我就是趙鳴人。”

  使者也不再多話,直接跪倒行禮。這個禮并沒有讓趙鳴人覺得意外,在日本有沒有被官方承認的姓氏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私自宣稱的姓氏不會被承認,甚至會被討伐。在外國有了個外國姓氏同樣不會被承認。趙鳴人大概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被倭國官府承認外國姓氏的人,因為他的姓源自大宋皇帝的賜予。

  僅僅這么一個承認,便是北條家也會用對待貴族的禮數來對待趙鳴人,守護們不會認為自己的身份比趙鳴人更高貴。

  如果造反的只是伊予水軍,高松守護派出的使者固然會畏懼伊予水軍的武力,對這些連名字都沒有家伙并不會絲毫敬意。現在帶領伊予水軍的是統領趙鳴人,使者很自然恭恭敬敬的給趙鳴人跪倒行禮。

  趙鳴人問道:“高松的守護派你來是要投降么?”

  “不。守護請您不要攻打高松,戰端一啟,對大家都沒好處。”使者恭恭敬敬的答道。

  “去年他攻打我們伊予水軍的時候,難倒就不是開啟戰端么?”趙鳴人輕蔑的說道。

  “那只是守護遵從了鐮倉幕府的命令,并非是守護對趙閣下有什么不滿。”使者努力說著他自己覺得沒什么希望的話。

  趙鳴人冷笑道:“那你就回去告訴高松守護,他若是肯獻城,我們就饒了他性命。若是他不肯,等我們攻入城內,他就去死吧。”

  “趙閣下。您要多少糧食,才能不攻打高松。”使者嘗試著說服殺氣騰騰的趙鳴人。

  “糧食?我們伊予水軍根本不缺糧食。”趙鳴人嘲諷的說道。周圍的那些首領與忍不住一起笑出聲來。伊予水軍也知道這幫人的待遇,便是這里待遇最好的足輕,一天也就是一升半糧食。現在出來打仗的伊予水軍,每個人每天都是二升半的糧食,每頓飯還有雞湯呢。

  等使者離開,伊予水軍就繼續前進。他們在木質城寨面前停下,也不急著進攻,而是開始組裝起對重式投石機。這種投石機比回回炮小得多,最多能把二十斤中的石塊投射到五十米之外的地方。雖然威力不夠大,采用了大宋提供的金屬部件,很容易就可以組裝起來。

  高松守護聽完使者的稟報,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趙鳴人囂張之時,就聽到外面傳來巨響。沒多久,守軍沖進來稟報,“伊予水軍開始攻城啦!”

  等守護沖到外面,就看到令他膽戰心驚的一幕。用碗口粗的木料扎成的外墻竟然被砸出了個口子,從口子中飛進來的乃是大大的石塊。外墻上還在繼續傳來撞擊聲,外墻四角的望樓上,那些觀察敵人動向的士兵幾哇亂叫,若是光聽他們的聲音,好像高松已經陷落一樣。

  守護大怒,喝道:“出戰,打跑那些水軍!”

  水軍這兩個字在大宋代表著強大的正規軍,裝備了蒸汽車船,車船上有巨大的火炮。是大宋賴以控制十萬里海疆的強大力量。在倭國,水軍的意思就是海盜。在高松的守軍好歹是官方承認的正規力量,怎么能夠被海盜嚇壞呢?

  沒多久,高松城寨的大門打開。困獸猶斗的高松軍舉著盾牌,吶喊著沖了出來。守護一身竹甲,與士兵不同的是,他的竹甲吊帶較寬,上半身也不是裸露,而是穿著帶護肩的上身竹鎧。

  依照現在的倭國傳統,守護的部下大聲喊道:“對面敵將,愿意和我們作戰么?”

  這種叫陣并非是虛張聲勢,由雙方的主將或者精于單挑的人在陣前單獨廝殺,在倭國這叫做‘一騎討’。高松這邊的叫陣聲剛落,伊予水軍這邊就出來一人。只見那人身穿銀甲,手持銀光閃閃的一把野太刀。

  武士刀依據形狀、尺寸可分為太刀、打刀、肋差(肋指)、短刀等類型。稱野太刀又稱為大太刀,主要存在于鐮倉末期至室町中期這個年代,長度在5尺以上就稱之為野太刀(大太刀)。

  守護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對面銀甲武人的個頭大概有一米五,那把野太刀長度超過5尺,比銀甲武人的個頭還多了那么一點點。銀刀配銀甲,守護登時就被比下去了。

  但是到了此時也沒有退讓的空間,守護也不敢再用武士刀,操起了一支長槍就迎了上去。雙方對面而立,不等守護開口,銀甲武人抽出長刀,拋下銀光閃閃的刀鞘就殺了上來。野太刀做的那么長,刀身就必須加寬加厚,不然很容易折斷。見到對面這位武人的野太刀,守護心中大喜。和普通的野太刀相比,這把刀的刀身窄了許多,也薄了許多。

  揮動長槍,守護與對面的銀甲武人證明硬杠,奮力用長槍與野太刀碰撞。出乎守護意料之外,刀槍相撞,發出清脆的鳴響,刀身顫動,銀光閃爍。對面的長刀不僅沒有絲毫折斷的意思,那銀甲武人反倒右手握刀,左手按在刀背上,武士刀順著長槍槍身滑動,直接斬在了守護的手上。

  劇痛穿來,守護再也握不住長槍。他一聲慘叫,捂著受傷的手連連后退。同時聲嘶力竭的喊道:“放箭!放箭!”

  武者舉起野太刀就殺了過來。弓箭手與普通士兵們一看這局面,發一聲喊,丟下目瞪口呆的高松守護就向城里逃。在他們身后,伊予水軍則吶喊著沖了上來。

  高松城半日內被伊予水軍攻克。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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