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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連鎖變化(三)

  “官家,陳道清已經離開泉州。正在返回杭州。”

  “哦?”趙嘉仁被這個消息給弄得有點懵。不久前,趙嘉仁對這位年輕的檢察官有了比較深刻的印象。當然不能指望檢察官具備宰相的能力,能夠抓住事情追到底就是值得重用的資質。然而這位檢察官跑路的速度也未免太快,距離上次他發電報過來還不到十天呢。

  “官家,我們是不是發電報讓陳檢察官再回去。”

  “不用。”趙嘉仁并沒有下達這么冷酷的要求,“等他回來,讓丁飛帶著他來給我匯報工作。”

  此時陳道清并不知道自己人生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發現以前辦案里面所講的‘案情保密’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在趙科長得知消息的第三天,陳道清接了有人送他的一個條子,說是想告訴陳道清一些案情。但是需要陳道清一個人去。

  陳道清當然不會傻到一個人去,他就和同事一起出發。到了地方之后,就見到泉州城外好幾里地外的海邊,有人已經挖了大坑,威脅要把蔡潔生給埋了。看得出蔡潔生已經受了好久的私刑,但是這個人卻閉口不認自己誆騙害人。

  從這蔡潔生的表現中判斷,他應該是害了人。如果是沒干壞事的人,這幫人明顯是要讓他招供之后法辦,此時哪怕是穩住他們,也要先到公家那邊才對。在陳道清對這些人的粗糙手段嘆息之時,見到始終撬不開蔡潔生嘴的這些家伙就讓趙科長出面了。

  在已經被準備好的‘暗處’觀察的陳道清登時瞠目結舌。這擺明了是要讓事情下不來臺么!雖然這幫人擺出一副趙科長要為夫報仇的模樣,可這手段根本沒用。殺戮朝廷命官那是極大的罪行,趙科長根本不會把自己搭進去。

  如果蔡潔生屬于那種一嚇唬就軟的家伙倒也罷了,很明顯蔡潔生可沒有這么慫。他見到了趙科長之后更是一口咬定這完全是別人造謠。陳道清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看下去,萬一這幫傻瓜再把陳道清請出來,就等于把陳道清也給賠進去。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蔡潔生最終也沒有被殺,趙家實在是逼問不出什么,也只能將他放了。因為發現蔡潔生失蹤的蔡家人報警了。趙氏雖然在泉州很有影響力,可蔡家也是福建大族。單純的比兩家在泉州的聲望,趙氏明顯積怨太多。同情蔡家的人天然就占了優勢。當蔡潔生狀告趙氏,最后還是泉州知州協調了兩家長輩,希望能夠化解這樣的沖突。

  陳道清則選擇了果斷離開。一路上他對于自己沒能遵守辦案的紀律甚為后悔,原本的時候他覺得那是上級拿來約束下級聽話的規定。等自己當家才發現,規定能夠成為普遍的條例,絕非是單純的個人因素。想來定下這個決定的吃過大虧。

  現在從泉州跑回杭州越來越快捷,陳道清回到杭州,就先被丁飛拎去給訓了一頓。陳道清跑路的選擇是正確的,要是他傻乎乎的待在泉州,就一定會讓檢查機關成為犧牲品。但是這個明智的選擇頂多是在敗勢之下的一個正確選擇,并不能扭轉整個大敗的結果。

  “你都已經查到這個份上了,怎么會堅持不下去?”丁飛極為憤怒。他是非常希望能夠將一個無比能干的手下推薦給趙官家,陳道清對人心的洞悉,對事情的把握已經是令人無比滿意。突然間,一招臭棋就他之前努力的一切。

  遭受丁飛的質疑與斥責,陳道清最初覺得非常羞愧。隨著時間的繼續,陳道清也開始覺得不耐煩起來。這件事已經這樣,丁飛不依不饒的算是什么?這是要徹底否定陳道清么!

  丁飛看著陳道清的神色,也能大概猜到陳道清的想法,這讓他干脆率直的質問陳道清,“你就不準備對案情保密做個檢查?”

  “有些問題我沒辦法完全保密。”陳道清一路上也在反思,所以陳道清也率直的告知丁飛,“若是想繼續查案,有時候就得和人商議,與人合作。我當時已經盡了我最大氣力。讓我做的更好,我做不到。”

  “官家想見你,結果你就這么對官家講。你做不到!”

  聽了這個說法,陳道清一愣。不過他也咽不下被這頓猛批的氣,便大聲答道:“若是官家問起,我當然會承認我就這么大點能耐。雖然我很想做的更好,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而且事情哪里還能重來!”

  “哼哼!很好。”丁飛突然也不想再發火了。陳道清這應對也是個應對,在丁飛看來甚至比所謂深刻檢討更正確一點。承認現狀并且肯屬于能拿出手的范圍。趙官家一點都不討厭這樣的年輕人,他對陳道清說道:“明天上午和我去見官家。”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陳道清穿的很整齊,卻還是有點氣鼓鼓的跟在丁飛背后。丁飛扭頭看了陳道清一眼,訓斥道:“別跟小孩子一樣。這點事都放不下,以后怎么能干大事。”

  這話從道理上沒錯,可是昨天的強刺激留下的神經元數據如此新鮮,陳道清看到丁飛就有氣。怎么可能因為一句話就放下。

  “你現在不要去想我。你現在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要去見官家上。見到官家,官家才是主角。別主次不分。”丁飛繼續說道。既然趙官家看中了陳道清,丁飛也想點撥一下這個年輕人。

  陳道清覺得丁飛所說的沒錯。便開始在心里構架去見趙官家的思路,反復想了幾次,陳道清突然打了個激靈。當思路里面只剩下趙官家和自己,當丁飛等人被排除在外,他覺得心跳加速,整個人都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之前令陳道清極不滿意的丁飛也顯得沒有那么討厭。

  在警衛員的帶領下,陳道清到了一處會議室。他們先坐下等,沒多久先是警衛員開道,接著趙官家就出現在陳道清面前。丁飛麻利的站起,陳道清緊接著站起。

  趙嘉仁與兩人先后握手,接著說道:“坐。”

  陳道清本以為會是一個極正式的接見,甚至是一個繁文縟節的會面,沒想到就這樣簡單明快。趙嘉仁和丁飛都坐下,陳道清也只能鼓起勇氣跟著坐下。接著就聽趙嘉仁問:“陳檢察官,你從福建回來。就你的看法,福建現在局面如何。”

  “…不如杭州開明。”陳道清答道。單純論兩邊的建筑,百姓的生活,泉州作為大城也不算差。可是在泉州那地方,就明顯感覺人們拉幫結派,以宗族等為核心涇渭分明的樣子。在杭州,陳道清無論如何都想不出趙氏敢這么私設刑堂拷打官員。便是趙氏有道理,他們也不敢。

  聽陳道清描述著福建的局面,趙嘉仁并沒有覺得這描述有啥不對。這些年福建那邊的優秀人被趙嘉仁帶走,窮人也因為有了移民的場所差不多跑了個精光。單純以福建的港口地位,趙嘉仁覺得廣東與江南全面壓制福建也只是時間問題。朝廷的統計顯示,福建頂峰的時候人口曾經有大概700萬。現在福建人口剩下不到一半,頂天有300萬。甚至有悲觀的看法覺得,福建人口也許只剩下250萬以下。真正的人口就剩下泉州城與福州城等少數聚集區。能留在這種地方繼續混,沒點人脈可不行。

  丁飛聽著陳道清的介紹,心里面覺得這年輕人實在是大膽到無所顧忌。陳道清出身不過是個普通的杭州市民家庭,父親當過禁軍,參加過丁家洲之戰。是那一哄而散的十幾萬禁軍中的一員。不過這個級別的‘不堅定份子’根本沒有被檢舉。趙官家從來不會對普通士兵提出必須死戰到底的要求。

  陳道清的母親家族是個讀書之家,出過秀才。陳道清從小就跟著舅舅讀書,大宋開設學校之后很快就完成了小學課程。上初中,上高中,上大政法學院。分配到檢察院工作。和那些被陳道清抨擊的家族相比,陳道清完全是微不足道。

  然而丁飛卻不會認為陳道清狂妄,因為趙官家聽的非常認真,同時還不斷點頭。甚至拿個小本本記錄一下。因為陳道清對于福建家族的描述很清楚。趙氏、陳家、林家、蔡家、尹家,這些福建大族的勢力崛起的的確非常快。這些家族都是讀書之家,加入制科體系的優勢遠高過那些普通家庭。

  聽完了對福建家族的描述,趙嘉仁問:“你覺得現在福建百姓生活如何。”

  “很安逸。”陳道清回答的很干脆。

  “安逸?”趙嘉仁很難想像有人竟然如此評價福建。

  “官家。福建最大的事情是人多地少。原本的時候福建那邊人口眾多,現在人口大大減少。不過土地便是增加一倍,也不該有安逸。可福建當下只剩下幾座大城,泉州與福州加起來一百多萬人口,他們其實未必需要那么多農人。官家知道現在泉州的一石大米多少錢么?”在泉州待了這么久,陳道清對于很多事情非常清楚。

  “多少錢?”趙嘉仁問。問了之后就覺得自己對天下的了解已經大不如以前。以前的時候趙嘉仁不僅知道天下各地的糧價,很多地方糧價實際上都是趙嘉仁去暗中決定。

  “現在泉州一石大米價錢三貫。而十年前還是二十貫。”陳道清講述的非常清楚。

  “原來如此。”趙嘉仁點點頭,露出了釋然的神色。

  丁飛原本家也是福建,聽了三貫一石大米的價格,他也有些呆住了。米價變成以前的七分之一,這意味著生活成本全面降低。沒等丁飛盤算出局面,就聽陳道清繼續說道:“官家,臣所知,現在福建很多茶山。因為官家大大降低了運費,也不對長江以及海運收錢,所以福建那邊百姓特別敢種茶。那些茶說是費功夫,其實也就那樣子。比種糧輕松許多。茶葉運到江南等地,雖然談不上貴,卻不會賣不出去。所以福建百姓生活頗為安逸。雖然遇到大災之年,肯定艱難。可是哪里就那么多大災。”

  “我聽說你辦案不錯。”趙嘉仁換了個話題。

  “我只是自以為不錯。現在才知道包拯那種斷案,哪里那么容易。”

  聽到這話,趙嘉仁笑了,“包拯斷案很多都是穿鑿附會,大部分案子都不是包拯干的。不過百姓們都希望有好的司法。這心思各代都一樣。你怎么看福建官員對司法有什么看法。”

  聽到這話,趙嘉仁笑了,“包拯斷案很多都是穿鑿附會,大部分案子都不是包拯干的。不過百姓們都希望有好的司法。這心思各代都一樣。你怎么看福建官員對司法有什么看法。”

  “山高皇帝遠,地方家族想有司法,卻不想讓司法管那么多。鄉賢們橫行鄉里,以為自己就是朝廷法度。”陳道清果斷答道。趙氏敢綁架官員拷打,這已經是違法的事情。而泉州知州最后居然是調停蔡家與趙氏,更是對法律的玷污。

  趙嘉仁也不去評論,只是說道:“在杭州好好做。”就結束了這次談話。

  沒過幾天就是大宋324年9月,朝鮮半島開始下起秋雨。半島上最活躍的的只剩下五個師宋軍,他們在鴨綠江上巡邏,他們在鴨綠江邊建設高高的炮樓。他們也在炮樓附近修建水渠,開辟田地。以當下的局面,指望其他地方運來糧食,還不如靠自己生產。作為大宋最前線之一,這些地方的宋軍注意力非常集中。

  炮樓高聳,加上固定的望遠鏡架子以及遮風擋雨的外墻,炮樓能夠清楚看到十幾里外的動靜。宋軍很快就發現那邊已經有了與眾不同的局面。十幾里外有人在修建一些臨時居住的場所。既然沒有宋軍通報是宋軍的動作,那就肯定是蠻夷們的動靜。經過之前的禍害,朝鮮半島上大概只剩下宋軍和蠻夷還有能力隨心所欲的行動。

  那些高麗人此時只是躲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祈求不被發現。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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